會面

會面

通過這場大混戰,苗先生在布確地區狠狠的出了一場風頭。

出過風頭的苗先生想要回到錫金家中過點現代化的好日子,不願意將光陰浪費在這窮鄉僻壤中去。在離去之前,他忽然明白了事理,曉得自家這條道路大部分通過布確,小部分經過利馬,是需要本地的兩方力量一起疏通保護的;於是在簡單的考慮過後,他決定請楚澤紹來自己這裡吃頓飯——至於楚澤紹敢不敢來,他可是完全的沒有想過。

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既然請了楚澤紹,苗先生打算就手兒把穆世也捎上,大家坐在一起和和氣氣的談一談,化干戈爲玉帛,以後好齊心協力的爲自己做貢獻;否則日後這兩位再打起來,苗家的利益也是要受損害的。

他盤算的很好,而請柬發出去,也很快得到了迴應——穆世不消說,自然是一定到的;那楚澤紹長了包天的膽子,居然也一口答應了邀請!

楚澤紹很小心。

他總記着上次同穆世和談時的兇險情形——若不是他當時機靈,就定然要在冰河中被炸的粉身碎骨了!

從身邊部下中挑出了若干名身手頂好的衛兵帶上了,他沿途又一路布好接應的衛兵,鮑上校高度緊張的跟他上了汽車,一路駛離利馬城,在大半天的顛簸過後抵達了苗先生的臨時居所。

神情自若的下了汽車,他隨着苗家衛兵進入院內樓中,然後就在鮑上校的指示下,熱情洋溢的奔向了出來迎客的苗先生。

“苗先生!”他中氣十足的呼喚道,一雙眼睛發出愉快的光芒來:“您老人家好哇!敝姓楚,楚澤紹,來的冒昧啦!”

苗先生被他握住右手一陣亂搖,搖晃中他打量了楚澤紹,見這人高大魁梧,上身穿着一件半新不舊的短袖襯衫,臉雖然很黑,不過皮膚光滑、黑裡透亮,倒也算得上乾淨。

“您就是利馬的楚主席吧?”苗先生想方設法的抽回了手。

楚澤紹很爽朗的笑道:“在您面前我不過是個晚輩,您何必還要提那個什麼主席?您這麼客氣,那我就太不好意思了!”

苗先生覺得他嗓門太大,震的自己一顆心亂跳,故而就立刻開始想念了穆世——穆世,往好裡說是溫潤如玉,往壞裡說是一杯溫吞水,總是那麼不緊不慢、和聲細語的,連打噴嚏的時候都很有剋制,絕不會嚇到任何人。

“哎?我來得早了?”他忽然聽到楚澤紹開了口:“穆先生還沒到嗎?”

苗先生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會和楚澤紹心意相通,竟是一起想起了穆世。

“穆先生麼……”苗先生扭頭問兒子:“穆先生怎麼還沒到?”

寶貝理直氣壯的搖頭:“不知道。”

楚澤紹事先同鮑上校細細溝通過,曉得苗先生身邊有個綠眼睛的兒子。掃了寶貝一眼,他在心裡暗歎:“他媽的,老王八蛋的兒子這麼漂亮!”

隨即他又想:“混蛋盧比要是倒退十五年,大概也有這麼好看。”

心裡正思索着呢,他忽然聽到門口有人規規矩矩的低聲稟告道:“老爺,穆先生到了。”

楚澤紹微笑着,和苗先生一起望向樓門外面。他有點緊張,情緒則是憤怒和欣喜混在一起,變得似怒似喜、非怒非喜。

穆世在幾名青年衛士的簇擁下,意態悠然的向樓內走來。

天氣熱,他終於放棄西裝,改穿了一身淺色的寬鬆單衣;那衣裳大概是棉麻料子的,沒什麼款式,恐怕唯一的好處就是舒服了。

他總算是活舒服了。

衛士停在樓門前,他獨自邁步進樓,對着楚澤紹淡淡一點頭後,他便轉向苗先生,臉上露出了優雅而美好的笑容:“苗——”

他的寒暄沒能出口,因爲楚澤紹忽然毫無預兆的衝上前去一把擁抱住了他,同時發出了一陣極其嘈雜聒噪的問候:“啊哈!我的穆先生!我們可是好久不見了啊,你好嗎?”

隔着粗糙柔軟的布料,他用手臂感受到了穆世的肌膚與骨骼。穆世的身體在這件衣服內輾轉摩擦着,領口散發着一點混雜了古龍水的體味。

他繼續虛張聲勢的連說帶笑:“瞧你現在的氣色這樣好,還真是一副交了大運的模樣啊!我是現在恭賀你呢?還是事後另找時間給你道喜?”

覺察出了懷中穆世那隱隱的掙扎,他決定暫且不鬆手。他了解穆世的性子,這傢伙是要體面的,在人前總是以忍耐的時候居多——爲了保持他那所謂的形象與風度。

這不是一個惡作劇,他是真的不願意放開穆世。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用自己的臂膀勒斷穆世的肋骨,一直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去。

“自從你失去蹤影之後,我可是一直擔心啊……”他很親熱的拍着穆世的後背:“你信不信?我幾乎把利馬城的地皮都翻過來了——”

他沒能將說笑進行到底,因爲穆世奮力向後仰過身,揚起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抽的十分響亮,讓楚澤紹登時就怔住了。

憤然的推開楚澤紹,穆世將一隻手j□j褲兜裡,滿臉厭惡的退了一步:“混蛋!你給我滾遠一點!”

此言一出,房內衆人,包括寶貝,都頓時傻了眼。

靜默了片刻後,穆世轉身走到苗先生面前伸出手,神情肅然的輕聲道:“苗先生,很對不起,我太失禮了。”

苗先生同他握了握手,又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同時覺着楚澤紹也是活該——雙方明明就是個仇敵的關係,還裝什麼友情深厚呢?

“這……”他茫然的開了口,想要做個和事老:“算啦!先前那些不愉快都過去啦,做人還是要向前看的嘛!穆先生楚主席,你們說我的話對不對?”

楚澤紹回身望向苗先生,忽然笑了一下:“當然,您老人家的話真是有理極了,我是贊同之至的!不過穆先生彷彿不是這樣認爲的啊!”

苗先生支吾了兩句,而穆世則是一言不發,輕車熟路的自行走去客廳內坐下喝茶。

晚餐很豐盛,氣氛很沉悶。吃到一半時,天邊滾滾響來一串悶雷,卻是下起了大雷雨。

坐在下首的寶貝,一直襬着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此刻就放下玻璃酒杯,對着苗先生笑道:“父親,您瞧外面變了天,看來兩位客人今晚是一定要留下來的了。”

楚澤紹,在捱了一個嘴巴之後,態度斯文了許多。聽了寶貝的話,他笑着搖頭道:“不必,走夜路也並不辛苦。”

話音落下,窗外的大雨“譁”的一聲就傾盆而下了。

苗先生的心情已經是不大愉快了:“土路禁不住大雨,你留下一夜也可以。”說完他轉向穆世:“你不要走了,我很快就要回錫金去,你這兩天陪陪我。”

穆世平平淡淡的答應了一聲。

楚澤紹像只伺機而動的野獸一樣,不動聲色的掃視了席上衆人:“那恭敬不如從命,我也留下來叨擾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