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聖殿騎士!”
被承安、承慶這對小雙胞胎拉着手,剛去河邊欣賞過小哥倆的傑作,他們挖的一個養魚的小水坑,剛剛回到院中的艾曼紐貝兒,一眼就看到了楊沅,馬上驚喜地跑了過來。
可憐她就只有一塊裹胸布,還拿去寫字了,如今連換用的都沒有。
這一跑動起來,楊沅如見錢塘潮水,滾滾而來。
不過,驚喜之中的艾曼紐貝兒顯然並未察覺自己的異樣,她驚喜地跑到楊沅身邊。
沒錯,就是他!
那一幕,雖然只是一剎那,卻一直烙印在她心裡。
那是她記憶的結束,也是她記憶的起點,她絕不會看錯的。
見到楊沅有些訝然的眼神兒,艾曼紐貝兒臉上微微漾起了紅暈。
她也知道,自己這個稱呼叫的有問題,現在她當然知道,這人不是主派來的騎士。
只不過,她連人家的名姓都不知道,而當時恍惚之中,又誤以爲他是天上聖殿的騎士,所以順嘴就叫出來了。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
艾曼紐羞笑了一下,碧藍的眼睛微微瀲灩了一下,就像柔柔的風吹過秋日裡西湖的水。
楊沅認出她來了,但……只是因爲她那一頭不多見的金髮。
那天在海上,她溼亂的頭髮披散着,楊沅又急於救人,哪裡有空仔細看她模樣。
而在那之前雖也看見過她,卻都是蒙着口鼻,只能看見她的眼睛。
此刻看到她,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熠熠的金髮中,那張精緻絕美的臉龐,楊沅一下子就把她和自己看過的一部電影《天使在人間》的女主角重合了起來。
那形象、氣質,好像!
當時,銀幕上乍現她的容顏,把少年的他都看呆了!
可他沒有想到,多年之後的今天,竟然在這裡看到了一張相似的面龐。
想到她一身白衣,飄浮在海上時的情景,也和那個墮水的天使非常的相似,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薛良和承安、承慶,還有聞訊趕來的老陸夫婦,都驚訝地看着楊沅,咱們楊大官人還是個啥子騎士?難不成又升官了!
被這麼多雙眼睛注視着,面前又是與少年時期曾讓他驚豔到無以復加的天使相似的臉龐,楊沅也不禁有點飄飄然了。
他微微一笑,學着電影裡西方騎士們致意的模樣,優雅地頷首:“oh, my name is yang y i ask your name, beautiful lady!”
天使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有一點疑惑地看着楊沅。
楊沅心想,難道是古代英語的單詞和語法和現代有較大出入,她聽不懂?
就見天使輕咳一聲,用字正腔圓的大宋官話道:“很抱歉,先生。我……只能勉強聽懂幾個詞。”
她帶着一絲靦腆,柔聲道:“恕我直言,先生。這是英格蘭下等人使用的語言,我並不是很明白。我們通用的是法蘭克語和拉丁語,先生可以用這兩種語言和我交流嗎?”
楊沅微笑道:“入鄉隨俗,我們還是說大宋官話吧!”
“哦!好的!”
天使應該是看出楊沅只會那麼幾句英格蘭下里巴人纔講的語言了,而且……他是有意在自己面前秀。
天使眸中不禁閃過一抹會心的笑意。
她知道自己很美麗,當初那些騎士團的騎士,都喜歡在她面前賣弄自己的本事,就像一隻只招搖的孔雀。
而這位救命恩人想在她的面前炫耀自己的能力,這說明恩人對她很有好感,想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
這個結論,讓天使變得很愉快。
因爲,她也想給她的救命騎士留下一個好印象。
“是這樣的,先生。請先允許我鄭重地介紹一下我自己。我,艾曼紐貝兒·克里託·路易·亞歷山大·昂·伊曼紐爾·德·塔羅蘭-佩裡戈爾。”
艾曼紐貝兒微笑了一下:“您可以稱呼我貝兒。”
楊沅一呆,這麼長的名字,這是個貴族吧?
貴族變成了女奴……,楊沅腦海中,迅速閃過一些黑暗系的名字。
啊!太黑暗了!
楊沅清醒了一下,眼前依然是陽光燦爛,天使金髮。
“我,是聖玫瑰騎士,撒特爾大教堂聖衣守護者、聖殿軍團隨從長,克里託公國第三順位繼承人,艾曼紐貝兒勳爵!”
艾曼紐貝兒語速輕快,就像夜鶯在歡唱,但吐字很清晰。
她真的很有語言天賦,學了才一年的宋國官話,她現在甚至比楊沅說的更標準。
“我清楚,我現在只是一個幸運的被解救者,剛剛所言只是我曾經的榮光,我之所以說給您聽,不是爲了炫耀,只是希望您能平等的、有尊重的和我溝通。”
艾曼紐貝兒有些無奈地看着楊沅,但即便她藍色的雙眸中流露的是一種無奈,依舊有種溫柔的美麗:“因爲,我知道,你們宋人,通常把我們視爲未開化的猴子,哪怕……我是一個貴族。”
楊沅忍不住笑出聲來,握拳掩口,清咳了一聲,然後肅然道:“這你放心,我只要沒瞎,就不會把你看成一隻猴子。”
艾曼紐貝兒聽懂了楊沅的一語雙關,既承認了她的智慧,又讚美了她的美貌。
這讓她更加歡喜,她很喜歡這個東方騎士。
所以,她很擔心,今天午夜一過,現在這樣愉快的會面,也會被忘個精光吧。
急迫感讓她不得不結束這樣愉快的交談,先說正事了。
艾蔓紐貝兒嚴肅地對楊沅道:“是一位楊大官人把我們安排到這兒來的,我想見見這位楊大官人,先生可以幫我引見一下嗎?”
楊沅好奇地道:“你要見他,爲什麼?難道,沒有人告訴伱們,你們現在不是女奴,隨時可以離開?”
“不,我當然已經清楚了。所以,我想見見這位慷慨、正直的楊大官人,我想……和他做個交易,爲我這些受難的姐妹們,爭取一些幫助。”
“交易?你們此前是蒲押麻的女奴,一無所有,你能拿什麼做交易?”
“一個消息!一個楊大官人應該會很感興趣的情報。”
“哦?”楊沅挑了挑眉,通過方纔的交談,他當然看得出,眼前這隻小金毛一點都不傻,而且鬼精鬼靈的。
所以,雖然一個女奴,不應該擁有什麼有價值的消息可以拿來做交易,但她既然這麼說了,應該真的有什麼情報,而且是他用得上的?
想到這裡,楊沅以手撫胸,微微欠身,微笑點頭道:“那麼,我也正式介紹一下我自己。大宋樞密院機速房承旨官,楊沅。”
艾曼紐貝兒見他使出西方禮節,下意識地雙腿微屈,雙手稍提裙襬,還了一禮。
楊沅笑道:“你說的那個楊大官人,不出意外的話,就是我。”
貝兒驚喜道:“原來是你,那太好了。我……”
貝兒忽然注意到身邊一堆看客,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還有許多住店的客人,也都圍上來了,對她指指點點的,就像在看一隻猴子。
貝兒無奈地道:“我可以和楊大官人單獨聊聊嗎?”
楊沅往河邊肅手一讓,然後舉步便走,貝兒會意地跟了上去。
薛良急着帶他去見徐知縣呢,卻又不敢催促,只好眼巴巴地等在那裡。
河邊,楊沅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向對面示意了一下。
貝兒挑了塊平滑的石頭坐下。雙腿並着,微屈一側,不及楊沅的大馬金刀舒服,但是很淑女。
“貝兒姑娘想跟我說什麼?”
艾曼紐貝兒道:“我們是蒲押麻買回來的女奴,大宋國要把我們釋放爲自由民,我很感激。但是,楊大官人,您知道的,我們只是一羣年輕的女子,沒有謀生的本錢,也缺少自保的能力。”
“所以呢?”楊沅暫時沒有說出自己打算給她們做的安排,想看看她有什麼主意。
艾曼紐貝兒鼓起勇氣道:“我想,向楊大官人貸一筆款子,開一家店鋪。”
“就只如此?”
“不,我們都是一羣年輕的姑娘,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麻煩。所以,還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庇護。”
艾曼紐貝兒的眼睛亮晶晶的:“您指揮了一場海上大戰,至少三十條戰艦聽從您的指揮。您一定是一位大權在握的將軍,庇護十幾個弱女子,對您來說,應該並不難吧?”
楊沅好奇地道:“那麼,你想做什麼生意呢?”
“香料!由蕃人來賣從蕃地販來的香料,我相信由蕃人來賣蕃國香料,生意一定會很不錯。當然,蕃坊現在就有蕃商在做這種生意,但他們是大宗批發,和我並不衝突。”
“當然,這筆本錢,我需要向您借貸。”
艾曼紐貝兒觀察着楊沅的神色變化,見他似乎未爲所動,便及時補充道:“同時,我會讓您入我的股?”
“我?入你的股?”
楊沅挑了挑眉,對面的天使一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併攏着,優雅地扭向一側。
於是那柳腰輕折,便勾勒出了好大一隻績優股。
那曲線流暢的,就像旁邊小河中的流水,流淌過一塊被沖刷了千年的大石,忽然左右一分,無比圓潤而流暢地從兩側流過。
“是的!兩成乾股,可以嗎?我向您保證,一定穩賺的。”艾曼紐貝兒努力想要說服楊沅。
能夠指揮三十多條戰艦,在她的判斷中,一定是宋國手握重兵的一位將軍。
她的家族是持劍貴族,就是因爲一直追隨併成爲撒特爾紅衣大主教的忠實擁躉,受到僧侶的庇佑,才能從一個小小的男爵,一代代攀升,最終成長爲一代大公爵。
貝兒很清楚,她已經回不去故國了,至少現在回不去了。
沒有人會爲她的遠洋航行買單,而且她無法在漫長的航行中保證自己的安全。
同時,遠洋的盡頭並不是她的國度,那裡正是俘虜她的敵人的家園。
而要在東方生存下去,還要照顧好那麼多的姐妹,她需要有人庇護。
“關於做你股東的事,咱們隨後再談。”
楊沅的目光從那好股上收了回來,問道:“那麼,你要告訴我的機密,是什麼?”
“昨天,碼頭上,有人被刺殺了是嗎?”
“是的。”
“我,‘看’到了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