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牆頭草

楊沅乘車趕到鏡湖岸畔,時而便見去往“妙修庵”裡上香的香客。

往鏡湖上去遊覽的遊客也是不少。

這一帶雖然有着大量尚未開發的土地,卻也因此遊客極多。

文天帶着營造師,正對着屬於楊家的十五畝地比比劃劃,看見楊沅,忙領着營造師過來。

楊沅聽文天和營造師給他解說了一下設計思路,諸如屋舍建築基本大同小異,倒也沒什麼可說的。

倒是文天想接入河流,下引鏡湖,在莊院裡建一處小湖泊,泊於其中的小舟便可從楊家直接駛入鏡湖的想法,讓他覺得眼前一亮。

只是,楊沅還是無法接受偌大一幢宅子平時根本就不使用,想了一想,楊沅便對營造師提出,與“妙修庵”相鄰的街道旁,他要建一些臨街的門面。

楊沅想着,以後可以在這裡建些店鋪,可自用也可出租。

在這裡經營個香料店、香燭店、胭脂水粉店什麼的,正適合這裡女子多、遊客多的特點。

因爲用的是自家店面,沒有租金成本,就讓留守莊院的丫鬟奴僕們看店,就算不圖賺錢,也能把這些下人的開銷省出來。

那營造師聽了,便在圖紙上寫寫畫畫,把東家的想法記下來。

這時,一輛輕車從妙修庵駛出來。

車上三個女子,一個豐腴麗人,另外兩個一身淄衣,清湯掛麪,三人並坐,宛如一朵牡丹,左右一青一白兩朵蓮花。

楊沅看到車上是丹娘和青棠,便走過去。

丹娘看到楊沅,臉上露出歡喜神色,向他合什一禮,道:“王公子。”

車伕見狀停下了車。

楊沅看了眼那位豐腴麗人,微笑道:“丹兒師父這是和棠兒小師父去哪裡呀?”

丹娘答道:“受田夫人相邀,去轉運司喬老爺府上受齋。”

楊沅剛從喬貞那兒回來,一番接觸,對此人觀感還不錯。

他手中已經有了山陰兵馬都監這條線索,倒也不必再查喬貞。

不過這個想法此時自然是不便說的,便點頭道:“原來如此,在下的宅邸正要起造,過兩日少不得也要麻煩貴庵,幫我做一場祛邪祈福的法事。此刻就不多打擾了,兩位小師父請。”

楊沅退到路旁,含笑拱手。

青棠坐在車子最外側,一根小指嬌滴滴地噙在脣邊,眸波如春水,盪漾地睇着楊沅。

自從上次在師父背後勾搭了一下師公,小青棠似乎被開發出了什麼奇怪的屬性。

她覺得當着丹孃的面偷偷摸摸的特別刺激。

田夫人向楊沅微笑一頷首,車子便繼續啓動了。

田夫人收回目光,對丹娘道:“丹兒師父,這位公子是?”

丹娘答道:“這位公子姓王,臨安龍山人氏,前幾日往我妙修庵進香時曾說,他在本地買了宅子,喏,就是這一片地,他要請妙修庵給他做一場動土開基的法事呢。”

“原來如此。”田夫人含笑答應一聲。

田夫人並沒有發現青棠的小動作,丹孃的舉止更是毫無破綻。

但是一種女人的直覺,還是讓她覺得這雙方有點兒問題。

至少,這位王家少爺有問題。

奠基動土的法事,找道門的比找僧門的多。找僧門的,那也是找和尚的比找尼姑的多。

這位王家少爺找的不但是尼庵,還是找個帶髮修行的幫他做法事,這就有點呵呵了。

田夫人雖然不曾聽說過“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句話,卻也明白這位王家少爺居心不良。

田夫人心頭便是一陣慶幸,虧得我選了老爺不在家的時候請丹兒師父上門。

這要是被我家老爺看見,以後說不定槽裡就要有個爭食兒吃的小姊妹了。

……

當天晚上,楊沅便給艾曼紐貝兒講解“蟄龍功”下篇。

這上篇是“蟄龍功”的奠基,下篇纔是最緊要的功法。

楊沅考慮用三天時間把下篇給她講完,不料剛開了個頭,文天便來叩門,恭敬地道:“少爺,轉運司喬漕司請見。”

楊沅心中頓時一喜,這麼快?

誰說他喬貞不擔事兒的,此人辦起事兒來雷厲風行呀!

楊沅急忙向貝兒示意迴避,便起身迎了出去。

“喬兄,這麼晚了還勞動你的大駕,實在辛苦了。”

因爲是在外面,楊沅沒有叫破喬貞的官身。

楊沅把喬貞讓進客堂,文天很有眼力見兒地張羅沏茶。

“不必了不必了,喬某說完事情就走。衙門裡新發了表格法和小寫數字法,喬某還要回去督促全衙官員胥史熟悉使用呢。”

喬貞趁機表達了一下自己究竟有多忙,便轉向楊沅,一臉羞慚地道:“二郎,喬某有負務觀所託,也對不住你呀。”

楊沅心中一沉,這是事兒沒辦利索?

喬貞一臉疑惑和憤慨地道:“本官捱到快放衙的時候,便停了手頭的公事,趕去都作院了。”

這時,文天還是沏了茶過來,喬貞雙手接過,微微頷首。

喬貞接着道:“喬某把借調工匠的意思說了一下,本以爲那位沈指揮怎麼也會給喬某這個面子,誰料……”

他把眉頭一皺,疑惑地道:“二郎你幾時得罪了沈溪公子?”

楊沅心中一動,道:“怎麼,是沈溪摻合其中了?”

喬貞悻悻地道:“正是!沈溪授意都作院沈指揮莫要理會你的事。說來慚愧,下官這三分薄面,在沈指揮面前是比不得沈溪的。”

楊沅心中一動,道:“這沈溪……和沈指揮使難不成是一家人?”

喬貞道:“若非如此,喬某一個轉運副使,這面子怎麼也要比他沈溪大上幾分吧。”

楊沅疑惑地道:“可是我朝不是行異地爲官之制嗎?沈指揮若是沈家人的話……”

爲了防止官員們在本籍任職,會犧牲國家利益,爲自己親眷和鄉鄰謀取私利,歷代朝廷在不斷摸索中,便總結出了一條規矩:地方官要異地爲官。

隋唐兩代的時候,這條規矩還只是規定本郡人士不得擔任該郡的官職。

宋朝的時候,根據實際出現的弊端,又進行了進一步的細化,地方官員不僅要回避本籍,如果他在非本籍有地產房產的話,也不能爲官。

比如說楊沅,如果他現在不再是個京官,而是要外放地方的話,那麼山陰他就絕對不會被委派過來。

因爲他在山陰買了地,置了房產。

所以哪怕他的籍貫不在山陰,也不能到山陰做官。

喬貞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位沈指揮,乃是提刑司委派到都作院來的一位法官。

他雖然是沈家人,不過,他當初考取功名的時候,卻是用了……,咳咳,二郎你該聽說過‘冒籍’之法吧?”

幸虧楊沅剛考過舉人,知道一些作弊的門道,喬貞雖然說的有些隱諱,他還是一聽就懂了。

江南歷來富庶,讀書人也多,這就意味着,江南地區的讀書人考功名,限於錄取比例,就要比其他地方難考許多。

所以就會有些江南士子,想方設法把籍貫遷出去,冒用異地他人籍貫。

不過,冒籍並不只是爲了更容易中舉,對很多豪門大戶子弟來說,還有一個原因。

因爲要異地爲官,所以江南地區的士子一旦考中進士,就會被委派到西南、西北等偏遠地區做官。

可他要是本就是西南、西北地區的籍貫,而且考中了進士呢?那他去哪裡爲官?

所以有些豪門巨室,花錢給家中子弟改籍貫,不是因爲考不上,而是爲了在分配官職的時候佔便宜,這才做了“高考移民”。

楊沅沒想過第二層原因,只道這位沈指揮是個考不上的廢物作了弊,不禁心生鄙夷。

此等庸碌之才,連考試都過不了,卻憑“冒籍”之法鑽科考的空子,真是國之……

咦?我好像也……作弊了?

老鴰不嫌豬黑,那就算了。

楊沅便頷首道:“原來如此,在下和沈溪的確有點過節,雖說錯不在我……”

喬貞滿面羞慚,拱手苦笑道:“不管如何,喬某今番是大大地丟了臉面,實在是愧對二郎。這件事喬某是辦不成了,實在是抱歉啊。”

楊沅忙起身道:“喬兄你公務纏身,還能即刻去爲王某奔波,有這份心思,王某就感銘於心了。

事情雖沒辦成,也是源於王某和沈家的過節,倒讓喬兄伱從中爲了難,過意不去的該是王某纔對,喬兄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喬貞赧然道:“二郎大量,能夠理解喬某的難處,喬某也就知足了。

哎,喬某還要回衙門,今天要全衙夜直,學習表格法呢,那就不多耽擱了,告辭,告辭。”

“喬兄稍等。”

楊沅託了人家辦事,人家正忙的腳打後腦勺的時候,卻還是盡心盡力地幫他辦了。

結果因爲他自己與沈家有過節,直管都作院的官又是沈家的人,導致事情沒有辦成,這哪能怪人家?

楊沅心中感動,急忙進了內室。

他往山陰來時,備的有拜訪之禮三份,爲的就是萬一之需。

此前去陸府拜訪時,送了陸游一套上好的硯臺和兩斤好墨,這時還有兩套在手。

楊沅急急取出一套,要贈與喬貞。

喬貞一見哪裡肯要,一個執意要送,一個執意推脫,只爭得面紅耳赤。

楊沅見狀,只好作罷,不過對喬副使的爲人品性卻是更加敬佩了。

之前他真是錯怪了人家呀,此人何止不是個貪官,何止是一個能吏,而且官品好的很。

楊沅把喬貞一直送出客棧大門,千恩萬謝,方纔執禮目送他遠去。

喬貞輕輕掀着轎簾兒,眼見楊沅一直站在客棧門口,待車子漸行漸遠,這才輕笑一聲,放下了轎簾兒。

喬貞悠然道:“回府吧!”

他往靠背上一倚,閉上了眼睛,在膝上輕輕打着節拍,便唱起了雜劇段子:

“爲人在世如何好,就做牆上一根草。大風來了歪歪倒,有吃有穿有個飽……”

楊沅目送喬貞的車駕遠去,輕輕一嘆,回了客棧。

那個沈溪,也是實在沒品,人家不願和你“易內”,你便蓄意報復?

不過,楊沅還真得必須和他爭上一爭了,這都作院的匠人,他必須用。

不是爲了和沈溪爭這一口氣,而是唯有如此,他才能在不驚動各方的前提下,把那幾個可疑的工匠弄到手。

如今看來,只有去找永嘉郡王了。

到時候報出恩平郡王趙璩這層關係,想來永嘉郡王趙士程必然會給他一個面子。

有趙士程出面,一個小小都作院便難不倒他。

因爲還有這張底牌在手,楊沅倒也不慌,只是白搭了人家喬副使一個人情,心中有點憋屈。

楊沅回到房中,貝兒已把喬貞堅辭不受的禮物拿回了內室。

見楊沅回來,貝兒擔心地問道:“有沈溪從中作梗,這計劃還能施行嗎?”

楊沅笑道:“無妨,我還有沈家壓不住的一個關係,原本只是不想去叨擾人家,畢竟身份差得太遠。

如今看來,我明日去拜訪一下就是。來,我們先修習蟄龍功。”

由於下篇功法太過複雜,楊沅今日便只教她一條行功路線,而這條行功路線,卻是從後背大杼穴一路下去,直到足踝的僕參穴。

爲了方便艾曼紐貝兒理解,楊沅還是要親自“指點”。

因爲此番經絡運行,是從脊端一路逶迤向下,直至足踝,所以二人回了內室。

貝兒趴在榻上,楊沅一處處穴道指點、解說。

那手指輕輕向下,曲線流暢,直至驚人的豐隆,流暢得宛如水過水中石,只是那指尖傳來的感覺,卻是輕彈掌中玉。

貝兒被那若有若無的感覺刺激着,細癢的她足尖都緊緊蜷了起來。

只是貝兒偷偷瞧一眼楊沅,卻見楊沅神色嚴肅,解說的非常認真,不禁暗自羞愧。

她一個聖玫瑰騎士、聖衣守護者、尊貴的女勳爵,還沒有人家楊先生定力深厚呢。

楊沅的指尖只在貝兒足踝僕參穴上點了點,便淡然道:“至此,這條經脈便自成一個循環了。

好了,你有過目不忘之能,這便開始修習吧,別忘了在午夜之前,把你今日所學、修行感受,都詳細記錄下來。”

楊沅說罷,便站起身,微笑道:“我去街上走走,你開始吧!”

不等貝兒挽留,楊沅便轉身離去,揮一揮衣袖,沒有一絲留戀。

門“吱呀”一聲,一個開合便關上了。

貝兒趴在榻上,貝齒較咬着下脣,心中忽然涌起一抹幽怨。

楊先生……真的是一個君子嗎?還是說,他壓根兒就看不上人家?

否則,在這種情形下,他怎麼可能一點都不動容?

貝兒一直因爲自己的美貌而有些自負的,這時卻不禁懷疑起了自己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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