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人搖了搖頭,對孫毅說道:“兩匹。”
孫毅差點沒被這一口水給嗆死。
“兩匹你就受不了了?”動輒幾百上千匹的見多了,這兩匹的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那人見孫毅的態度,自然是明白了什麼意思,官場上迎來送往的最少都是幾百兩上下的,自然是瞧不上這區區兩匹馬。
“大人,您可知道,這兩匹馬,原本我騎一匹牽一匹回家的話,轉手就可以賣三百多兩,而我的本錢不過一百八十兩,一百二十兩,足夠我們一家三口舒舒服服的過兩年了。”確實,這樣說起來,其實散戶原本應該是盈利最高的,因爲主要買和賣,中間運回去的路費,無非就是路上的馬匹吃喝,但是如果馬匹少了,有沒有飼料其實沒多大所謂,路邊到處都是野草,餓了啃兩口,山澗小溪也是沒污染的,低頭就喝了,運馬幾乎就是沒有成本的,只有那動輒成千上萬匹的,要是都啃野草,不得一天啃一個山頭。
“原本我只是北上經商,不料遇上山賊,這財物一樣沒剩下,正巧遇上了這京城的馬市,在北方找了幾個老友借了些銀兩,打算運兩匹馬回去,結果這先是河套光復,又是朝廷北伐,這我在趕來長安的時候就接到了消息,說是在家鄉馬價暴跌,跌了一半都不止,這馬我費心巴力的運回去,連本錢都賺不回來。”孫毅似乎是已經感覺到了這人內心的崩潰。
那人繼續說道:“債主現在就住在我住的客棧裡,他們的情況我都知道,本身也不是多麼富裕,要是沒了這筆銀子,恐怕家裡都要揭不開鍋了。”
孫毅聽到這人這麼說,不禁笑了,說道:“本身不是多麼富裕還能給你拿出一百多兩來,你可知道五兩銀子就足夠尋常百姓一年所用?”那人聽到孫毅這麼說,竟然一愣,孫毅又喝了一口酒,對那人說道:“你動不動就是一百兩二百兩,還敢說自己命苦,多少百姓甚至一輩子都沒見過一二百兩銀子?”
那人這時不再抱怨了,低着頭,孫毅繼續說道:“喝完了這壺酒,帶我去見見你那幾個債主吧,我看看是這麼缺這一二百兩銀子的人,已經窮成什麼樣了。”
那人端着酒,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起身帶着孫毅朝着永興坊的一處客棧走去,孫毅在路上還小聲的罵道:“你這還住在永興坊的人,竟然還好意思說自己窮的要自殺。”
永興坊離吉祥坊並不遠,但是因爲吉祥吉慶兩坊的原因,周圍的這些例如永興永安等坊市的房價也是日益高漲,一天一個價。
雖然這家客棧不是什麼大客棧,但是絕對跟露宿街頭還有一段距離。
那人帶着孫毅來到了一間客房,兩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在裡面喝着酒,面前的桌子上還擺了一大桌子的小吃,雖然都是街邊的,但是價格也不是很低,一般的老百姓肯定是不捨得一頓飯吃這麼多的。
“嗯?李老闆回來了?”
“兩位久等了。”這位被稱作李老闆的人欠着身子,作了個揖,然後站在了孫毅的身後。
孫毅笑眯眯的看着這倆,問道:“請問兩位是不是這位李老闆欠了你們一百五十兩銀子?”
那兩人看着孫毅一愣,過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孫毅笑道:“哦,既然如此,能否寬限些時日,兩位爺知道,這江南馬價大跌,但是李老闆在家中還有些許的家業,不妨讓他回鄉籌錢在給兩位送去?”
孫毅沒成想這兩位一聽說延期還錢,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說道:“這可不行,他回了江南,千里之外,如果耍賴怎麼辦。”
孫毅笑了笑說道:“我來給他做擔保,本人是西安府的知府,三年之內估計是不會被調走的,一旦李老闆耍賴的話,兩位完全可以來長安府衙找我。”
兩人聽說孫毅竟然是本地父母官,馬上站起來就要行禮,孫毅擺擺手說道:“我沒穿官服,兩位爺不必行禮,這是我的官身,不知道兩位是否能給孫某這個面子?”
“只是口說無憑,得立個字據吧?”孫毅沒有說什麼找來了紙筆直接就寫了起來,兩人收着字據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知府大人的面子是必須得給。”兩人連忙點頭,孫毅笑着看了一眼身後的“李老闆”然後轉身帶着他離開了這間房間。
不料出了房間之後,李老闆卻哭喪着臉對孫毅說道:“大人,您這是幫我嗎?這回家無非就是賣房子賣地,那可都是祖產,賣了我不就成了不孝子了,這等於是沒說啊。”
孫毅被這廝給氣笑了,說道:“怎麼?合着你就是想耍賴不還了唄?你有手有腳的,怎麼救不能去掙點銀子?自盡死了就不算不孝子了?”
那李老闆被孫毅說的一時語塞,張了張嘴說道:“二百兩銀子沒有本錢,我的掙到哪年去啊。”
孫毅不在笑了,問道:“你識字嗎?”
那人點了點頭,孫毅繼續問道:“你讀過書嗎?”
“考過兩年功名,不過中了秀才之後就再也沒中過舉了,不想考了。”
“那你來府衙給本官當師爺吧,我每個月給你開二十兩銀子,你覺得怎麼樣?”其實孫毅覺得這人還不錯,畢竟之前能想到那麼多,應該調教起來比較快,更關鍵的是秀才身份,幫孫毅應付一下來往的公文是一點壓力都沒有的,孫毅正缺這麼個人幫自己寫文案呢。
那人一聽,一個月二十兩,十個月就是二百兩,合着用不了一年就能還上,當即點了點頭說道:“謝過大人。”
這人的不要臉已經快徹底擊垮孫毅的自尊心了,孫毅無語的問道:“說吧,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那人拱手作揖道:“回老爺話,小的名叫李貨。”孫毅差點就直接笑出聲來。
“李貨?好名字啊。”孫毅強忍着笑意帶着這人回了府衙。
侯大一見這人趕忙問道:“大人,這廝怎麼跟您回來了?卑職這就打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