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鹿文淵和陳思根依然不同意釋放叛兵俘虜,認爲這是示弱的表示。最後雙方達成妥協,只釋放四百多名戰兵俘虜,輔兵運回臨高交給勞動營使用。
至於滿地的屍體,朱鳴夏想就地火化,但是實在找不出如此多的柴火來,掩埋現在又是天寒地凍,最後決定由呂洋派出大發艇將屍體運到遠海上海葬。
被收容的傷員統統歸謝耀和他手下的一干衛生員處置,雖說朱鳴夏關照謝耀,只要能救的,不至於落下嚴重殘疾的,都不要吝惜藥品。時裊仁在出發前明確表態要讓歸化民醫士多練手。但是他和手下一干人的能力到底有限,總之每天都有數十人死去。
不過能夠活下來的人,不管是不是缺胳膊少腿,在臨高都有他們的用武之地。
馬林溪是被人“撿回來”的,他落海之後雖然爬上了浮冰,但是溼透之後被冷風一吹,身子幾乎凍僵,只是靠着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爬到沙堤上,拉了一面叛兵的大旗裹着然而體溫漸漸降低,他也開始進入恍惚的狀態,要不是被狠狠的踹了一腳怕是活活的凍死了。
收容俘虜的難民營裡勞工倒是很細心,不管趴着的躺着的,只要是個基本的完整人形就踹一腳,稍有反應就趕緊裝上手推車――鹿莊主說了:找回來一個活人給一片餅乾。
這種餅乾如今在難民營裡就是硬通貨,老爺們雖然善心,但是從來不給難民們吃飽。所以在收容俘虜的時候大夥都憋着勁要找出最多的活人來――反正老爺們說了,只要送到謝大夫那裡還喘氣就算。
馬林溪就這樣被擡上了一輛手推車,和一個胸口中彈,不住的冒血的戰兵挨在一塊,一路上血滴滴答答的染了他一身。就這麼到了謝耀的臨時救護所。
謝大夫的臨時救護所裡猶如屠場一般,滿地是血和斷肢,謝大夫渾身鮮紅,手拿一把血淋淋的鉗子出來――馬林溪差點沒嚇昏過去。
謝大夫先關照手下剪碎馬林溪身上的破衣爛衫,仔細的瞧了瞧身體,又問了他幾句話,當即大聲道:“是個凍傷,準備大鍋!”
馬林溪以爲要大煮活人,還沒等他開口求饒,早就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少年過來,將他擡起快走十幾步。見前面有個棚子,裡面果然有一口大鍋,大約是某個大寺廟裡香積廚用得,下面正生着火,裡面水汽瀰漫。
還沒等馬林溪發出慘叫聲,兩個人就把他泡進了鍋子。
馬林溪原本已經做好了皮脫骨爛一命嗚呼的準備,但是出乎意料:鍋子裡的水很熱,但並未到燙人的地步。自己是躺在一塊竹編的板上。只覺得原本已經凍得麻木的身體漸漸得又有了知覺。
兩個少年泡了他十幾分鍾,又把他從鍋裡撈出來。讓他在火堆邊烤乾身子便給了他一件更生布的夾袍子,裡面填滿了蘆花外和一雙蘆花草鞋――雖然穿着不算暖和好歹不至於凍死。
馬林溪被帶到一個書吏摸樣的人面前,報了自己的名字、年齡和籍貫。聽說他是個木匠之後就領到了一張C卡。這種卡是專門發給有技術專長的難民的。根據民政人民委員會勞動處處長楊雲制定的表格,將招募收容來得難民中的工匠分爲十三大類五十一種。凡是符合這五十一種之一的,都可以享受C類卡供應標準。
這個標準稍高於普通難民的A卡標準,略低於Z卡的標準。在難民營內也是單獨成營。在發運時候也是儘早安排――特別是目前的臺灣和濟州都需要大量的鐵匠、木匠之類的技術人員去協助。
馬林溪不知道自己已經受了特殊對待,不過眼見着自己有衣有鞋,登記完了之後又領到了一碗暖暖的稀粥,已經是感激的熱淚盈眶了――好歹自己又像個人了!
這邊朱鳴夏召見了幾個被俘的把總千總。這些小軍官被抓了不少,其中有幾個剛進難民營就遭到了其他難民的拳打腳踢,當場被活活打死。朱鳴夏吩咐士兵不必阻擋,讓難民都盡情發泄一下,充分體現我元老院爲民做主的光輝形象。
朱鳴夏關照將其中七八個地位較高或者是叛軍主要將領親信的單獨提出來,要他們給李九成、孔有德等人帶幾句話。然後把四百名戰兵的俘虜交給他們,讓他們帶回登州去。
幾個軍官原以爲這回非被砍頭了,聽說允許他們回登州,還可以帶回四百戰兵,一個個感激涕零。正要推出去,有個人忽然站了出來,叉手行禮:
“老爺的仁義,末將沒齒難忘!還請老爺將毛將軍屍身首級賜還,李、孔二帥知道了也必感老爺之仁義……”
“爾等無故興兵來犯,我如今不去討伐黃縣登州已經是慈悲爲懷了。”朱鳴夏冷笑道,“還想要屍身首級?還是先想想你們自己的腦袋吧。”
幾個人渾身一陣顫抖,都帶着怨恨的眼光看着這個討要毛承祿屍身的軍官,幸好對方並不多話,直接揮手要他們退下。
朱鳴夏關照將剩下的十來個軍官俘虜和大量用石灰制過的首級並叛兵的旗幡文書之類全部裝船,由呂洋派人送到萊州去給孫元化。給萎靡不振的萊州城帶來一點新鮮的刺激。
朱鳴夏估計經過這次大戰之後,劉九成、孔有德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點起大軍來個傾巢出動,一舉踏平屺姆島,要麼就捏着鼻子承認北上支隊在黃縣等地的行動自由。甚至進而選擇和他們合作。
前一種可能性,朱鳴夏認爲不太大。登州的叛軍在極盛的時候,包括渡海而來的東江舊部、裹挾來得丁壯在內不過九萬人。現在他們最多有三四萬人,其中真正有一定戰鬥力的只要是原東江遼人和投降他們的魯兵、南兵殘部,這些人馬不會超過一萬。
毛承祿帶來的人馬,就叛軍的真正實力來說已經相當強悍。如果連這些人都一敗塗地,李九成等人絕不會頭腦發熱的全軍來攻的――這麼幹就算能拿下屺姆島也會讓叛軍元氣大傷。用不着朝廷出兵就會被孫元化收拾掉。
這顯然是不符合叛軍的利益的,再者他們的首要任務是攻下萊州,拓展迴旋空間,而不是在這裡和死磕。
登州的叛軍說到底沒有什麼真正的戰略目的,所圖無非是眼前的利益,不可能有太長遠的規劃。部下也是人心各異。所以他們不大可能會和北上支隊打個你死我活,雙方是有共存的餘地的。
“哼哼,我看你們敢不敢不答應我的條件。”朱鳴夏很是得意。這次除了抓獲大量的俘虜,更擄掠到很多馬匹,這麼一來他手下的偵察騎兵每人就可以配備雙馬甚至三馬。機動力大爲提高,出動頻率也高了許多。
忙完手頭的事情,朱鳴夏洗了個澡,想起如花來了。當下關照人去Z營地將如花等人提來朱鳴夏見如花洗了澡,休憩了數日,又得了足夠的口糧,顏色恢復了不少。
如花在當時的標準很難說是個美女的胚子,她的身高、體型和一雙大腳都不符合當時流行的審美趣味。不過在朱鳴夏看來,如花的水平足夠打85分。特別是身材,像極了他當年垂涎的一個女學生。
他愈發覺得自己的眼光高明,慎重起見,決定先詢問下她的身世來歷:
如花的身世,在晚明的社會中不算特別稀罕――甚至連悲慘二字都談不上,這不過是許許多多普通百姓的在亂世中掙扎的小小縮影罷了。
如花出生在蘇北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是家中老大,父親是當地獵戶,家中沒多少地,不過她父親狩獵技藝嫺熟,靠着獵得的皮子一家人過的還行。可能是從小各種肉吃的多些,十二歲的她比一般女孩都要高些。
去年家鄉附近鬧土匪,縣衙組織鄉勇去圍剿,她父親因爲會開弓射箭,就被招去剿匪,幾天後土匪剿了,她的父親則帶着箭傷回家,不久就發起高燒,昏迷不醒,母親賣了所有家當也沒能治好她父親,倒是欠下一屁股的債,不得已將她賣給鄰村一個大戶當家奴。這大戶不曉得爲何看中了她這個大腳女人,要納她爲妾,本想等個吉日就辦事,結果吉日未到,這個大戶遊玩時掉河裡淹死了。大戶原配認定其是剋夫的毒婦,把她打個半死後扔出家門。她在外流浪數月,最後被劉氏收留,因爲年紀不小了難以再纏足,就取了如花這個名字,專學琵琶,好配似玉的歌喉如花講完她經歷的時候,天空又起了雪花,朱鳴夏走到屋外看了會飄揚的雪花,扭過頭對如花道:“如花這個名字太難聽了,你以後不許用這個名字,嗯,千里蛙聲明夏,萬里雪飄靜寒,你以後就叫靜寒。轉告你們的班主,你們全被元老院買下了,去簽寫賣身契吧。”
朱鳴夏要求靜寒沿用本姓,如花換成趙靜寒。趙靜寒離開後,朱鳴夏叫來傳令兵關照了他幾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