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得事。”鍾利時看到義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不由得心軟了,“讓兇手跑了不是更糟?要想不想爲威斯特里報仇,抓住真正的幕後兇手?”
鍾小英點點頭:“女兒願意。”
“你怕見死人嗎?”
鍾小英遲疑了下,說道:“女兒怕,但是會讓自己不怕得。”
“好,那你就幫我收拾東西,去把第14號箱子取來。”
鍾利時收拾了下東西,帶着鍾小英出了海關大樓。因爲威斯特里的被殺已經被定性爲“敵對勢力的政治謀殺”,整個高雄的警戒水平都提升了,門口都加了治安軍的崗哨。一輛馬車已經停在門口來接鍾利時父女。
負責屍檢的高雄衛生所按照衛生部的標準是三級所――有元老醫生坐鎮。不過這個元老醫生很水:雷恩的本職是防疫。不過有元老醫生的地方,藥品和設備的配置也會高級一些是不爭的事實。
高雄衛生所也是一棟預製件木結構建築。頗有些規模。比較考究的是它的地基是用石塊修築的。屋子下面設有地下室。
一個護士打開了通往地下室的門。一條不知通往何方的幽深斜坡展現在鍾利時面前。鍾利時小心地拎着一個皮包隨護士向前走,鍾小英則扛着一個碩大的木頭箱子和一副木頭架子跟在他後面。
走到通道的盡頭,護士打開了門。裡面是一間很大的磚砌的拱形地窖。嚴格說來這是個半地下室。接近拱頂的牆壁上開有窗戶,光線可以從上面投射下來。爲了防止有人偷窺地下室。窗戶外面有蒙着鐵紗的百葉窗罩子,嚴禁閒雜人等接近。
地窖裡亮着電燈――衛生所是高雄市極少數有自備風力發電機的地方。裡面很是陰冷,還夾雜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氣味。鍾博士走進去就打了個寒顫。
地窖的當中是一張解剖臺。臺子上放着一具赤裸的屍體。沿着牆壁是一排置放雜物的櫃子。還有些大大小小泡着標本的玻璃罐子。雷恩和許可已經等在裡面了,見鍾利時到來,急忙上前招呼:“鍾博士,東西帶了嗎?”
鍾利時指了指後面累得滿頭大汗的鐘小英,說道:“帶來了,就是那東西……小英,把它裝上!”
鍾小英看到屍體的時候畏縮了下,但是她還是努力的鎮定自己。把那木架立在地上,隨後將那木頭箱子安裝到木架上。從箱子一頭拉出一個風琴狀滿是褶皺的皮囊。皮囊的一頭的銅框架上安裝着鏡頭。鍾小英又把一個黑色絨布罩子蒙到箱子後面,對鍾利時說:“裝好了……”
鍾利時指着那個一人高的東西,對他們說:“這就是我最近正在研究的照相機,這是工程樣機。”
接着幾個人又忙着調整架子,好讓照相機能夠俯拍到解剖臺上的屍體。
屍體的面目安詳,似乎是在微笑,在燈光下顯得十分詭異。鍾小英鼓足勇氣上前看了看,對鍾利時說道:“這就是我打死的那個刺客。”
雷恩衝鍾小英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屍體說:“你根本沒打中他。”
“什麼?”
“你說你開了一槍,兇手就沉下去了,所以叔叔還以爲真是你開槍打死他的。”雷恩搖着頭說,“但是他身上根本沒有槍傷,連擦傷都沒有――”
“這麼說不是我打死他的嘍?”鍾小英追問道。
鍾博士笑着說:“這下你沒有心理陰影了吧。”看到養女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神情,他也覺得安慰了許多。指揮着鍾小英先忙活起來。
鍾利時在照相機後面立了一塊白布屏風,試了試發射燈光的角度,儘量將屍體的面目照亮。
鍾小英搖了搖頭:“光還是不夠強……”
“快門要調到一秒……”
鍾利時鑽進相機後面的黑布罩子裡,調整焦距,使影象清晰地倒映在底片座上一塊白紙前。隨後,他關閉快門,對鍾小英說:“把底片拿來……”
鍾小英連忙從皮包內的黑布口袋裡拿出一片被黑紙包裹的玻璃片。鍾利時在黑布罩內摸着黑取下玻璃片上的黑紙,把玻璃片安裝到底片座上,隨後按動快門。鍾利時小心地把那玻璃片放在黑布口袋裡,隨後鑽出照相機後面黑布罩子。
“好了,我回去沖洗出來。”
“可以開始了嗎?”雷恩問。
“可以了。等你檢查完了我再拍一張。”
雷恩取出口罩:“大家先戴好口罩吧。”他取出屍檢表格:“小許,你是幹公安出身,這個應該懂……”
“行,你說我來填。”許可接了過去。
雷恩俯身看了看屍體,他雖然是防疫專業,到底也是醫學院科班出來的,對解剖並不陌生。
“死者系一男子,年齡在三十到三十五歲之間。發育正常,營養良好,體型結實。”雷恩一邊觀察屍體的外表,一邊說,“肌肉鬆弛。”他接着翻開眼皮,說:“瞳孔等圓,直徑0.3釐米。”又把已經僵硬的頜骨撬開,觀察了下牙齒。
死者皮膚黝黑,粗手大腳,顯然是個風裡來雨裡去的勞動人民。
“是個水手或者船民。”雷恩看着他的手腳,“他的掌心有長期拉繩索形成的老繭,腳底有厚繭,腳拇指彎曲――這是長期光腳用腳趾抓甲板的痕跡。”
死者身上有不少傷疤,大多是利器傷。顯然這是個好勇鬥狠的人。
雷恩仔細的觀察着屍體,忽然他叫了起來:“死因找到了!”
他拿起鑷子,從屍體的胳膊肘下拔出了一根細細的木籤,只有牙籤長短。
許可和鍾博士立刻湊了上去。
“吹箭。”雷恩洋洋得意的說道,“死亡原因是箭毒。”他仔細的端詳着這根吹箭,“我剛纔就覺得死者的神情很奇怪,難怪!”
鍾博士知道箭毒有多種,但是基本致死原因都是肌肉鬆弛劑,起效很快。
雖然致死原因已經找到,但是出於謹慎考慮,雷恩還是動手解剖了屍體。鍾博士父女勉強堅持到看完開膛就敬謝不敏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許可和雷恩兩個人做完了全過程。
解剖結果沒有什麼新發現。雷恩縫合了刀口。兩個人走出地下室,雷恩帶着一干人到了衛生所二樓他的辦公室,拿出盒雪茄來,幾個男人一人一支的抽了起來。
“這個人是疍戶。”許可說,“他那種特有腳拇指的形狀,還有腳底的厚皮,都是船民的特徵。”
海軍中有許多疍戶出身的水兵,他們的形體體徵許可很熟悉。
雷恩卻搖了搖頭:“如果是疍戶出身,他的身體狀況也有點太好了。”他指着屍檢報告,“此人的牙齒磨損程度不大,顯然平日裡吃得食品質量不錯。而且明顯不是個營養不良的人。”
“如果他是個海盜中的基幹人員――比如小頭目或者‘掌櫃的’的親信就不足爲奇。”許可對海盜團伙的組織是下過一番功夫研究的,“還有他身上的傷疤,應該是個亡命之徒。”
“這麼說兇手是個海盜。”鍾博士插話道。
“十有**。”許可點點頭,“多半是被人指使或者收買來幹這個的,沒想到被人滅了口!”
“那另一個兇手豈不是還在高雄!”鍾利時站起來激動的說道。
事件一發生,碼頭和各處城門就全部被封閉了,許進不許出。不管兇手是誰,現在應該還滯留在高雄。
“當然。不然爲什麼還要第二套制服?說明兇手至少有二個人。”許可說,“對方可能還有後手。”
許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拿着屍檢報告,開始在白紙上用草圖復原兇手被吹箭射殺時的場景。
吹箭是在左胳膊肘後發現的,箭頭斜向1點鐘方向射入他的身體,入射角度向下。說明射箭的人在兇手的左後上側。
至於距離,吹箭的有效射程最多也就十米。所以當時射箭的人應該是坐在距離兇手不遠的一艘小船上。
由於及時的封閉了港口,當時的所有船隻都還滯留在港內。所以第二個兇手還在港口裡!
正在這時候,有人送來了裝着從死者身上搜出的所有物品的證物盒。許可戴上手套,用放大鏡一件一件的仔細端詳着。
正端詳着,忽然鍾博士來了。
“怎麼樣,有線索了嗎?”
“有一點。”許可發覺鍾利時對這件案子特別熱心,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鍾小英在這案子裡牽扯很深――鍾博士很有舔犢之情,急於要洗脫小英。
盒子裡的東西不多:幾張流通券,一些散碎銀子和銅錢,一張張牽牛的軍人證。流通券和軍人證應該是從張牽牛身上得來得。正如刺死維斯特里的匕首也是從張牽牛身上得來的一樣。
唯一有點價值的,是一張骨牌。
骨牌很普通,許可知道這是一張牌九:竹、牛骨製造的,很是精緻。許可知道海軍中嚴格禁止賭博,而且張牽牛的紀律處分中從來沒有牽扯到賭博的。所以這張牌必然是被殺的兇手的個人物品。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