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榮兒是苟承絢交給郝元的山莊裡的一個內線,郝元給她的指示很簡單:設法把賈樂安插到西華身邊去。
西華是“苦肉計”裡的黃蓋,這是郝元已經判斷無誤的。但是他從收集到的種種情報來看,西華依然有被策反的潛力。而賈樂就是他如此行事的第一步棋。
賈樂是個小女孩子,雖然對他夠忠心,但是她的時間太短,年齡也太小,不可能潛移默化。因而他賦予賈樂的任務只是設法將西華誘來和他見面,策反西華的工作由他親自來做。
他十分肯定,趙引弓現在急於要追查幕後黑手,很可能會指示西華不顧一切的吞下這個香餌。
“我一個新進來的小孩子,很難吧。”
“不要緊,你照我的吩咐做,西華一定會答應。”郝元胸有成竹。
“好,我聽郝叔你的。”賈樂堅定的點點頭,然而她馬上又不放心起來了,“真得行嗎?”
“肯定沒問題。”
郝元心想,其實賈樂的透明的。大約西華已經知道她是什麼人了,否則如何會輕易答應把她安置到學堂?只要賈樂一開口,趙引弓也會馬上知道。不過這不要緊,只要賈樂做出要勸誘她的樣子,她就會答應――不然她這苦肉計的戲碼還怎麼演下去?
賈樂就是蔣幹,配合着趙老爺演苦肉計,但是他郝元可不是曹**。
賈樂進山莊沒費什麼事情――鳳凰山莊儘管不缺勞動力,但是趙引弓從後世的經驗看,還是應該適當的分潤一些利益給當地百姓,不宜一切都自己**辦。所以也僱傭一些本地人做工。
鳳凰山莊僱傭了不少本地百姓,審查也不嚴格,有商鋪或者牌甲作保就行。所有“僱勞”都得在山莊內過夜――住在山下難民營的宿舍裡。這主要是處於衛生考慮,僱勞也要經過淨化處理,雖然無需剃頭,但是洗澡發衣服這些流程是一樣的。如果每曰往返,很可能會把外面的寄生蟲帶入營地。
不過這些本地的僱傭工人只能在山下的慈惠堂當差,不能上山,也不能進入山下的“**”,只有極少數專業“把式”和匠人可以憑藉牌子進入**工作。
賈樂在僱契上畫了押,被帶進去淨化――洗澡換衣。爲了防止有駭物議,僱工在這裡的淨化是不剃頭的。
洗澡過後,照例發給由裡到外的全套衣服,連替換的都有。
“這些衣服是老爺賞給你們的,”帶她來的僕婦說,“做滿一年這些衣服就是你的了,要是做不滿就要辭工,衣服錢要從你的工錢裡要扣回來的。”
“知道了,媽媽。”
“衣服記得要勤換勤洗,經常要洗澡洗頭,還有剪指甲――老爺最討厭不潔淨之人。每天都有人要檢查。若是三次得差就要扣錢,你可仔細了!”領她進來的僕婦是個連山上都去不了的五等僕役,但是在新來的僱工面前還是很威風的。
“是,謝謝媽媽提醒。”
慈惠堂的面積很大,僕婦領着她穿過夾道,賈樂只見這難民營的圍牆多用竹籬笆,透過籬笆的縫隙可以看到院子裡是一排排看上去有些簡陋的房屋,有的是竹篾牆有的是木板牆,只要牆基是磚石的。屋頂卻又有瓦片覆蓋。
房屋雖然簡陋不過卻沒有貧民窟污水橫流,垃圾遍地,臭氣熏天的模樣。一片空地上打着許多木樁,拉着繩子,整排的掛着晾曬的衣服被單,整整齊齊的。院子里正在做活走動的人也穿得乾淨整齊,竟比南下窪的人還要整齊乾淨幾分。雖然院子裡有不少人在忙碌,卻沒有喧譁打鬧說笑的聲音,一片安靜,只有風吹過晾曬的衣物發出的簌簌聲。
“這兒就是慈惠堂的濟貧所了。”僕婦見她對此很感興趣,指點着說道,“這裡是南一所,往北面過去還有二所、三所……分南北八所。”
“這麼多,都有人住着嗎?”賈樂由衷的疑問道。
“當然有人住,一所就是一千人的住處。基本都住滿了。你說說看這裡有多少人吧!”僕婦有些驕傲的說道,“不光是這南北八所,裡面還有清節堂、撫孤院……小二萬人都靠着老爺的善心才能存活呢。”
賈樂雖然早就被郝元“教育”過,趙引弓是“僞善”的惡人,但是親眼見到這裡的秩序井井有條,一片安寧祥和之景,不免有些疑惑。
賈樂被領着,一直走到了將近山腳的地方,這裡又是一個大院,同樣是成排的房屋。
“這裡是慈惠堂的義塾,你以後就在這裡當差。”僕婦說着朝着裡面喊了一聲,“西華姑娘!西華姑娘!”
“什麼事?”
門簾一挑,從第一間屋子裡走出來一個衣服頭髮一絲不亂的十五六歲的少女,一張面孔很是嚴肅。賈樂知道這大約就是西華了,趕緊垂手站在僕婦身後。
“西華姑娘,這就是汪家嫂子薦來得賈樂……”僕婦滿臉堆笑,躬身說着。
賈樂很是機伶,立刻上來福了一福:“姐姐萬福。”
西華點了點頭:“你就是賈樂了?”
“是,奴婢就是。”
“認字麼?”
“能讀三字經,不會寫……”
“算不錯了。”西華點了點頭,“你就住到東六屋去。放下東西來我這裡。有的是活給你幹。”
從這天起,賈樂就在慈惠堂的義塾裡當差了。這裡的義塾雖然明面上採取的還是傳統的三字經、千字文之類的傳統童蒙課本,實際是按照臨高的掃盲教育方式進行的。目的只是爲了等待轉運的階段裡給難民兒童一點基本的讀寫算能力,另外也教給收容來的孤兒一點“規矩”。
賈樂的工作很雜,幾乎是什麼都做。這麼多的孩子被收容在慈惠堂裡,讓賈樂十分驚訝:每個孩子看上去都吃得飽,穿得好,臉上手上全是乾乾淨淨的,一點也沒有窮孩子們身上常見的各種寄生蟲和膿瘡。他們休憩的時候在空場上奔跑遊戲的時候那種快樂健康的臉色,她在南下窪從來沒見到過的。
他們住得二十個人一間的屋子全是乾乾淨淨的雙層牀鋪,一人一張鋪,每個人都有睡覺的席子、枕頭,還有被子。賈樂活了十二年,還從來沒有自己的枕頭和被子――她總是和姐妹合用一條的,至於枕頭,那從來都是不存在的東西。
吃飯也是出奇的好,這裡的孩子每天都是三頓飯,大米和雜糧管飽,頓頓有蔬菜,五天見一次葷腥。就這伙食,別說是南下窪,就是整個杭州城的老百姓也沒幾個能像這樣吃得。難怪汪大嫂說過,街上的難民乞兒,只要給慈惠堂收去了,那就是上了天堂了。
這可不是一個二個孩子,是幾百個!賈樂暗暗咋舌,這趙老爺有多少錢啊!雖說慈惠堂有好些個善董,但是大家都知道這裡是趙老爺主導的,顯見是他出錢最多。
這倒讓賈樂有點弄不懂了,趙老爺辦這麼大的善事圖什麼?郝叔說過,有些惡人行善要麼是求得心安,要麼是迷惑世人,不讓世人看清他們作惡的真面目。但是,在賈樂有限的認知了,這樣撒把土迷人眼的事情好像用不着做得這麼大――有錢人要行善積德博取虛名,花錢少名聲大的辦法多得去了,何必搞善堂這樣常年要花錢的事情?何況這善堂的規模又如此之大!賈樂雖然沒什麼經濟頭腦,也知道這裡一天花銷對普通老百姓來說夠幹上一輩子活了。
雖然疑惑重重,賈樂還是克勤克儉的在義塾裡做了起來。她本就是懷着目的而來,自然做事分外殷勤。慈惠堂的管理模式雖然嚴格,但是元老院的管理體制下,“多勞多得”和“大致保證公平”這二點還是有保證的。只要用心認真做事的人,都不會吃虧。因而賈樂的工作積極姓很快就被調動起來了。她做事能幹,又人小嘴甜,很快就在這裡結下了好人緣。
然而,她的關鍵姓的目的,接觸西華的事情一直不怎麼成功,西華的事情很多,幾乎沒空暇時間容她接近,到了晚上休息的時候,她也沒有藉口到她屋子裡去說話。
郝叔可明明說過:就算自己不去找她,她也會來找自己的,現在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正在焦慮間,這一曰晚上她交了班,吃過晚飯,打了熱水正要洗漱,忽然來了一個僕婦,要她立刻去見西華。
“是,我這就來。”賈樂心中一動,心臟頓時砰砰的跳動起來。不知道西華突然叫她有什麼事情?不管什麼事情,這倒是個和她獨處的大好機會。想着草草擦了把臉,又將頭髮理了理,檢點了**上的衣服,出了宿舍往西華的宿舍而去。
西華就住在義塾的管事房小院。管事房是個單獨的院落,晚上只有西華和幾個管事僕婦住在裡面,十分安靜。西華作爲老爺身邊的側用人,獨自佔用着後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