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一聽他的介紹,原本不以爲然的表情頓時改變,改口道:
“原來是宋先生,久仰久仰。”
“不敢不敢。”宋應升又見到了已經發生了無數次的場景,不管他見到的元老先前的表情是什麼樣的,聽了這句話之後便會綻開笑容,然後便是用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自己無數遍,多半還要對杜元老稱讚幾句,恭喜他“有眼光”。之後不論談到什麼,髡賊的元老都會異常的客氣,不少人還會打聽起三弟的消息。
三弟到底做了什麼恩澤髡賊的事情,讓他們如此念念不忘?這也不知是福是禍!宋應升暗暗納悶之餘,頗爲擔心。
“你們先坐着歇歇,一會還有元老要來。”
“還有元老要來?”杜易斌詫異道,他原來以爲自己這一番折騰在廣州城裡已經是人憎狗嫌了。
“宣傳口的元老要來。”王君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大口茶水下去,“你想想,這麼好的料,宣傳口還不得充分報道一下?”
“這倒是,我怎麼沒想到……”
“剛纔秦瑞雨派通訊員來了,說他要親自到場。還準備拍照片――過幾天上報,臨高和羊城都上!還要上《啓明星》!”
他們倆人說着話,宋應升一個人默默的坐着,打量着這個“相親禮堂”。
集體相親這碼事對宋應升來說不算新鮮,他在廣東爲官,頗有一番遊歷,見識過兩廣的少數民族男女趕圩,未婚少年男女對歌相親的場面。澳洲人即是海外蠻夷,大約也流行這一套。
到得現場才發覺這裡的佈置和想象完全不同,桌子上擺着茶碗茶具,還有人在桌子上放果盤,盤子裡是各種零食小吃――這是開茶館?宋應升頗爲不解。擡頭在看屋子樑柱上橫七豎八的拉着許多彩繩,猶如蛛網一般,上面垂掛着紙燈籠和各色彩圈和飾物,雖然簡陋,倒也五彩繽紛,看着熱鬧喜氣。
這裡房屋雖老舊,桌椅更是東拼西湊來得殘破舊貨,但是上上下下打掃的乾乾淨淨,收拾的整整齊齊。完全就是“新生活”的做派――宋應升來廣州幾天,對廣州城裡鋪天蓋地的“新生活運動”的宣傳已經完全領會了。
宋應升對這“新生活運動”頗爲好感,覺得頗有“上古而治”的意思,雖然管得莫名的瑣碎,但是成效卻頗爲顯著――在恩平或許還差些,但是到了廣州卻有“換了人間”之感。
今天這收容所,看得出是破廟改建的,若說建築修繕,澳洲人其實也沒有花太大的人力物力,不少地方都看得出是臨時修補的,新修的房子就是竹骨蘆蓆牆,外面塗黃泥上面蓋稻草的陋舍,然而地面都打掃的乾乾淨淨,東西歸置齊整。完全沒有破敗的“湊合感”,反倒有一種欣欣向榮的蓬勃之氣。
“宋老爺,你字寫得好,來幫個忙吧。”杜易斌說着拿來一疊紅色的斗方,還有文房四寶。
他並不缺能寫字的人,但是今天說是叫他來“看看也行”,心裡還是準備“教育”他一番。
可惜這中年人脾氣很倔――杜易斌知道原來的時空裡,南明滅亡之後宋應升自盡身亡,所以他也不敢逼迫太緊,只能搞些“潛移默化”。
寫幾個字自然算不上大不了的事情,宋應升也不便拒絕――說起來這也算是他可以充分鄙視髡賊的地方。就他所見:髡賊上到元老首長,下到歸化民幹部,有一個算一個,都寫着一筆爛字。
“題寫些什麼?”他拿起墨錠,知道這是最粗劣的煤煙錠,心裡便老大不快,至於這硯臺、毛筆,一看就是賬房之類的人物記賬用得粗貨。
“就這幾個字,每字一個斗方。”杜易斌道。
宋應升定睛一看,紙條上寫着一行字:“廣州市第一次集體相親大會”。
字寫得如何且不論,這半通不通的語句讓宋應升腹誹了一番。不過這些字句並無什麼違礙之處。當即磨墨蘸筆,一口氣在紅色斗方上逐一寫下。杜易斌在旁連聲叫好,說寫得“精妙”。倒讓他不好意思:他的墨筆在士子中無論如何都說不上“精妙”,充其量就是合格而已。
杜易斌倒是心裡話――他別說毛筆字,連鋼筆鉛筆寫出來的文字都不敢恭維。待得墨跡略幹,便叫來個歸化民,將這些斗方大字逐一釘在屋樑上。
這邊斗方釘上,那邊相親的男女們也來了。先到的是光棍漢們,若說年齡,他們最小的都過了三十五歲,普遍是四十朝上,若是普通的窮苦百姓,到了這個年齡已有早衰之象,有些人的腰背已經開始駝了。不過這些人都是歸化三年以上的老資格,多年來在元老院的治下生活工作,不但獲得了充分的營養攝入,休憩和勞作的安排也比土著百姓要科學合理的多。不但沒有老相,反而顯得生龍活虎,又都理了發,剃了鬍子,換上了新衣服,一個個紅光滿面。
因爲來得人略多,這個禮堂一次性不能容納這麼多人在場相親,所以採取分三場進行的模式。第一場是抽籤序號一到五十的男女相親,第二場是五十一到一百的男女相親。第三場則是前兩場相親沒有遇到合適對象的男女的“復活戰”。
會場擺了20張桌子,100把椅子,規則是女學員坐着不動,男歸化民依次換位,5分鐘交談,不滿意的就換下一位。全部轉完一遍以後是自由交流時間。這樣大概一圈走完是兩個小時。
這個模式在臨高等地已經執行的很成熟了,就是不知道對學員們來說是不是太超前了一些。
“希望能順利點。”王君心裡琢磨着。
估算下來,三場下來,差不多就是一天時間。下午五點前結束――這樣在城內的歸化民還來來得及在天黑前回去。城外的治安較差,入夜之後實施宵禁,除了武裝巡邏隊任何人不得在道路上走動。
“來,來,大家都落座。”看到進來的光棍們一個個手足無措,王君拿着鐵皮大喇叭招呼着,“你們都坐到桌子左面,對,右面留給女方!”
男方入座之後,便是女方到來。比起沉悶無聲的光棍們,學員可就活潑多了,她們都是歡場上打過滾的老手,見到男人自然不會象普通民間婦女那樣羞怯,一個個東張西望,還嘁嘁喳喳的小聲議論着男人們。
“哎哎,大家不要說小話了,趕緊按照序號坐下。”王君指揮着。
按照序號坐下,男女就隔着一張桌子,原本大大咧咧的女人們忽然都變得羞澀起來,一個個低着頭,別說議論男人了,連眼睛也都羞答答的垂着,只是悄悄的瞥着男人。
王君心想這學員的畫風轉變的也太快了吧。他看前五十號的男女都已經相對坐下了,宣傳口的秦元老也帶着工作人員到了場內。便向杜易斌示意了下,緩步走到了會場的中心。
這裡自然沒有麥克風,但是相親儀式的主持人拿鐵皮大喇叭說話有點太喜感了,也不利於拍照宣傳。王君就只好充分發揮的他喉嚨了。
他來到桌子最前面,掃視一眼在場的男女們。
“嗯……”王君清了清嗓子:“同志們,學員們!我是這次的主持人王君。這次我代表元老院主持廣州特別市的第一次集體相親活動。雖然相親活動在廣東是第一次辦,但是我們在海南已經舉辦過多次,成效顯著!具體情況,你們各自的領導已經和你們談過了,我就不多重複了。咱們辦的這場相親大會,體現了咱們元老院對積極分子的關心,我知道可能有的人覺的,怎麼元老院管天管地還管結婚放屁呢?你們這麼想是不對的!正所謂,革命工作無小事!你們不少人年齡已經不小了,都還是單身。舊社會的摧殘迫害,讓大家沒有機會,沒有條件結婚,滅絕人性啊!”他說到這裡特意停頓了下,“你們現在生活在了新社會,組織上特意舉辦了這次相親大會,是爲了讓你們成家,把自己安頓還好,解決了個人問題,才能更好的爲革命工作服務!咱們元老院不但改造舊社會,在新社會下,也要開創新的戀愛形式!這是元老院對你們的關懷!希望你們大家在這次活動裡,男女雙方都能找到中意的一方,組建爲新的家庭,延續自己和華夏的血脈,爲元老院和人民服務,全家都成爲合格的歸化民!”說道這裡,他頓了一下,這時候男方團體都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而女方那邊反應也快,也響起了掌聲,這讓王君很滿意――到底都是學員積極分子。
“好我公佈下接下來的環節,你們每個人的衣服上都有一個號碼牌子,這是你們的相親號碼……”王君開始介紹規則,按照規則,在相親過程中不報姓名,以號碼牌來稱呼和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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