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們在東門市的消費大大的刺激了消費,雖說每個代表都領到了飯票,但是他們的隨從是沒有伙食供應的,而且許多代表也想嚐嚐髡人的飯菜,特別是商館酒樓裡的西紅柿炒蛋,味道酸甜可口,開胃又下飯。還有綠色的嫩豆莢――據夥計說叫荷蘭豆,炒出來又甜又嫩。一朵朵象花一樣的蔬菜,有白色的,也有綠色的,白的硬酥,綠的爛軟,吃起來滋味各有千秋。
商館酒樓的廚子是從苟家投效過來的幾名廚子裡選出來得。雖然明代的烹調習慣和手法和現代的不大一樣,但是專業人員就是專業,經過幾名“美食家”的培訓,很快他們就比食堂裡客串廚師的穿越衆強得多了。商館酒樓一開張就把他們僱用去了。全縣大會正好是給酒樓打廣告的好機會。
有些講享受的士紳,乾脆把飯票都賞給了隨從去吃,自己在酒樓裡丟下銀子包伙了。西紅柿炒蛋的銷量激增,以至於一時間穿越衆食堂裡的雞蛋也變得緊張起來了――食堂裡的番茄炒蛋變成了番茄蛋花湯,大家對此很有意見。
沒有意見的是吳南海,向會議代表們供應各式新品種蔬菜是他的主意。相比較高產的糧食作物,過去的農民對種新品種蔬菜是沒什麼動力的――反正青菜、白菜也能吃,犯不着多伺候一種,花色繁多的蔬菜是有閒階級的需求,要讓農民種,就得先打動有錢有閒階層的腸胃。讓他們去產生需求。
會務組有意讓這羣代表們在東門市吃喝玩樂觀光一番,讓他們充分體驗到穿越者統治區的天更藍,水更綠,飯也更好吃。這纔開始全體大會。
全縣團練聯防大會,或者如後來的史書中所稱的:第一屆臨高政治協商會議終於在二月二,龍擡頭的這天正式召開了。
一大早,就有專門的接待人員來到旅館裡負責迎接代表進城――會議地址選在百仞城內的露天電影院,這個電影院設施還算齊全,特別是已經安裝了擴音設備,開會很方便。
代表們都換上了他們最好的衣服,出來一看,負責接待人員都是些男女少年,男孩子穿得是近乎黑色的藏青短衣,有兩個明兜,立領,衣服既不是左襟,也不是右襟,而是中開對襟,一排筆直的黑色的圓型木扣,領口扣得緊緊的。配上寸短的頭髮,看起來乾淨利落。女孩子則是類似的藏青色的上衣,套頭的款式,後肩上有一塊手帕一樣的襯布,下身是一條藍色打褶的長裙。即簡樸又美觀。只是頭髮寒顫了點――看得出她們被剃過光頭不久,頭髮還只是短短的發茬。
接待人員都是臨高國民學校的學生,這些最早從廣州買來的孩子已經接受了二個多月的教育,學習了文化,還被反覆的洗腦,屬於比較可靠的人員了。讓他們來接待等於是鍛鍊一下待人接物的能力――畢竟以後他們將是穿越政權的主要幹部來源。
原本蕭子山考慮到男女大防的問題,想只派男生出來,後來被杜雯一鬧,說這是歧視女性,加上於鄂水也說所謂的男女大防在鄉間是從來也談不上的,特別是南方的農村。婦女是農業生產的主力,所以一般的鄉間女子從不纏足,拋頭露面也很平常。接待員裡有女性,代表最多就是以爲這些是短毛們收買的丫鬟而已。
“請佩戴好你們的代表證,謝謝。”李元元拿着個電喇叭,手裡舉着一面小三角旗,不斷的喊着,猶如導遊一般,“大家注意秩序,不要隨意插隊。隨從不能進入會場,把隨從留在市場內,我們有專人負責招待。”
讓李元元充當這個角色,是爲了讓代表們意識到穿越衆當中婦女的地位,對未來的一些提高婦女權益的措施有些心理準備。雖然執委會裡除了杜雯之外沒有女權主義者,對保護婦女權益也沒興趣,但是在本時空,解放婦女就是解放生產力,這點道理大家還是懂得。
代表們按照各個都、圖分別聚合在一起,每個圖派幾名學生引路,打頭的一個學生也舉着小旗,上面寫着臨高X都X圖的字樣,爲了照顧到不識字的代表,小旗上還畫上了不同的動植物花紋,用來供他們識別。
每排好一隊,就由學生引路進城去。雖說東門市每天都很熱鬧,公路上來來回回的土著也不少,但是百仞城內部一向戒備森嚴,土壘雖然不高,但是上面崗樓炮臺林立,又有許多鐵絲網布置,外面壕溝深達數米,即使是穿越政權自己編練的警察和新軍士兵,也很少有機會進入這個禁區中的禁區。關於裡面是什麼樣子的,縣裡有很多傳說,有說和仙境一樣的,也有說成和阿鼻地獄一般,衆說紛紜,所以代表們對百仞城的內部都抱有強烈的好奇心。現在有機會目睹,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
進到城內一看,果然和外面又有不同之處,街道也和東門市一般的用磚石鋪砌,兩旁種有樹木,又有一根一根的塗抹成黑色的木杆子在路畔依次林立,上面裝有一個白色的帽子一般的東西,帽子下面是個玻璃球,不知有什麼用處。這裡的房屋又和外面的不同,外面的不是紅磚便是青磚,但是裡面的則全部是藍白相間的房子,四四方方的,極爲規整。代表們忽然發現這些房子的牆壁和屋頂居然都是鐵的!
這個發現簡直轟動了,鐵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但在臨高卻絕對是稀罕物。這裡的鐵製品完全靠大陸輸入,全縣只有縣城裡有個鐵匠能修修農具,做些生活日用的鐵器,稍大一些的東西,比如農具之類的都打不了。這羣海外來客不僅坐的是大鐵船,連房子都是鐵造!光這點就足以讓人感到敬畏了。
“是玻璃!”有個代表忽然驚訝的喊了出來。
不是白色的窗戶紙,也不是有錢人家用的雲母片,而是大塊大塊的玻璃,亮閃閃的排列在房屋上,反射着冬日臨高的陽光,代表的人羣中發出了一陣低低得,然而無比驚訝的嘆息聲。
黃稟坤跟着隊伍往裡面走着,心裡不由得暗暗服氣――難怪父親率着吳太爺集結起來的全縣之力都打不破這寨子,光這裡面鐵的數量就夠把人嚇死的。黃稟坤當時沒有參加攻打百仞大寨的行動,父親黃守統回來之後對大戰的情景閉口不言,但是他從九死一生回來的鄉勇們口中還是知道了對方的火器犀利無比,己方連一個照面都打不過。過去他還覺得鄉勇們未免誇大其詞,現在看來,還是低估了這羣“髡賊”。
想到自己和大哥原來主張不理會開會的事情的――三弟的仇不報也就算了,還要對他們趨炎奉承?想到被髡賊殺死的三弟,黃稟坤的心裡還是憤懣難抑,但是父親卻堅決要求他去,看來最瞭解“髡賊”實力的還是父親。
現在也只有委於虛蛇,乘機探詢髡賊們的虛實,等着朝廷天兵有朝一日來剿滅的時侯再報仇雪恨了。
懷着這樣的想法,他看得比其他人更用心。眼見這城裡的房子,看似東一處西一堆的,但是仔細看起來,房屋的佈局有一定的章法,很少有獨立的房屋,都是成組團佈置的,房屋之間的空隙不是用磚石封閉,就是在組團外圍另外修築圍牆和髡賊們特有的鐵網牆。四角建有高厚的凸臺防衛,每處組團都只有一個出入口,門口設有小而堅固的崗樓警戒,可以算得是戒備森嚴。組團與組團之間有道路連接,各種瞭望臺、炮樓高低錯落,不要說用火器,就是弓箭也能封鎖得很嚴密。
黃稟坤雖然是個秀才,但是有父親的影響和平日御匪的實戰經驗,對兵事相當的瞭解。髡賊們這樣嚴密的守衛,官軍沒有五六千人和紅夷大炮恐怕是打不進來的。黃稟坤的情緒又低落了不少。
黃守統的給這個兒子的指示很簡單,現在全縣上下都沒有實力去對抗他們,硬抗是絕對不會有好結果的。
“髡賊們是在臨高下一局棋。”黃守統在他出發前的面授機宜時說,“棋局有多大,現在爲父還看不出來。但是他們如同國手佈局,一着一着的逼了上來。我們小小的一個黃家寨是抵擋不了他們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拖’!
“髡賊現在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士紳大戶們心裡還存着‘以賊制賊’的想頭,”黃守統說,“髡賊即然入據本縣,自然容不得他賊來侵擾,所以剿滅土匪、抵禦海盜必然會出全力,本縣苦於匪患,士紳大戶們又多半鼠目寸光,很難不爲其誘。”
“大勢所趨,我們也不能逆流行事,好在本縣有二三百個村子,去會議的至少也有三百人。派糧派差,內中牽涉瓜蔓紛雜,就是當官的都覺得棘手,何況他們幾個海外的髡賊?只要在細小微末之處多多提點下那羣大戶,自然有人會出頭異議。事就越議越多了,越議越繁了。”
黃稟坤想,父親的“拖”字決自然不差,但是真要做起來,又該如何着手呢?他沉吟着,忽然從後面又來二乘轎子,一乘是官轎,轎窗撩起來着,裡面坐的縣丞吳亞,後面一頂看不清是誰,但是他估計應該是吳太爺的師爺王兆敏。
連這二個縣衙裡的主要人物也來了,這髡賊的面子還真不小。不過他愈發感到壓力沉重,縣衙派人來,說明吳太爺已經和髡賊們達成了某種協議,不但默認,甚至有可能支持髡賊的行動。
這羣官老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黃稟坤失望的想。大約是給髡賊用銀子買通了。他們反正是做過一任就走了,只會給地方上留下無窮的後患。
來到貝殼式的階梯型的電影院,代表們都覺得很新奇,但是很快在男女學生們的指引下按各個都、圖落坐了。當中的那個臺子上放着一些奇怪的閃閃發亮的東西,還拖着長長的黑色皮繩子。有個短毛走了上去,把嘴巴湊在上面,忽然間,巨大的帶着雜音的“喂喂”聲響徹了整個會場,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第一次協商會議就這麼開始了。爲了準備這次會議,執委會準備了好幾個星期。當然,所謂的協商會議本身並不在於“協商”,而是告知。要當地的村落初步的接受穿越政權的統治。
秉承溫水煮青蛙的指導思路,穿越衆第一步的目標很簡單:就是要各村派糧派差。穿越者不是散財童子,可以無休止的往這片土地上傾瀉白銀――這隻會造成通貨膨脹,而穿越者現在又缺少能夠回籠貨幣的輕工業產品。
輕工業產品需要一個完備的工業體系,這個體系靠穿越衆自己和依附在他們手下的二千土著是完不成的,他們必須從當地獲得更爲廣泛的勞動力支援,這樣才能把那些最可靠的社員人口從伐木、採石、燒磚這一類最簡單的勞動密集型產業裡解放出來,培養成臨高的第一代產業工人。
穿越政權的貨幣是以糧食作爲抵押品的,爲了保證貨幣的安全,同時支持越來越多的脫產的工業人口,就必須儲備更多的糧食,僅僅靠收購這樣的和平手段還不能有效的保證糧食的安全。這是一。
二,只有通過派糧這樣的變相稅收,才能讓自然經濟的村落體會到統治者的變更。同時也讓他們看到,穿越政權在使用稅收方面比傳統的官府的優越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