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我有個很不好的感覺……”郭逸把他的發現一五一十的說給了他聽,“――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這要是他們安排,演出水平夠得奧斯卡獎了。”
“你說的是,要取我們的性命,這樣做沒意義。如果只是想演戲讓我們相信,代價又太大。”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兩個人沉默着,看這水珠沿着防水布流到腳下的亂石堆裡。不知道說什麼好,一種被拋棄感攥住了他們,彷彿天地間就只剩下了自己――24小時裡發生了太多無法解釋的事情。
“不演戲。”本來睡着的薩琳娜說,她已經醒了過來,扶着石頭坐了起來。
“你睡着好了。”薛子良立馬紳士起來,“你的內臟好像受了震盪,多休息。”
“沒關係……”薩琳娜的中文說得有些拗口,但是還算流利,“郭,你懷疑是有道理的,”她喘了一口氣,“去檢驗屍體的時候,有沒有內褲?”
郭逸想我又不是變態,青天白日的扒男屍的褲子作甚?
“郭,古代的人是沒有內褲的……”薩琳娜似乎有些萎頓,“特別是窮人。”
“這個做不得準吧?”郭逸嚴重的懷疑。他回想起來,似乎搜東西的時候是沒有發覺他們有內衣,至於是不是有內褲就不知道了。
“假設他們是現代人裝扮的,策劃的人不可能連內褲問題都想到。”她稍微停了一下,對薛子良說:“雨停了我們回過去,看下屍體。”
“不,”薛子良說,“萬一敵人返回來,我們沒體力再和他們打一仗了――我去把屍體背一具回來。”
“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在這裡留守,薩琳娜現在沒有抵抗的能力。”薛子良一擺手,“我去去就來。”說罷披了雨布鑽了出去。
一時間石窟裡就剩下了郭逸和薩琳娜,小郭第一次和大洋馬距離這麼近,一股濃烈的香水味夾雜血腥氣,又有一些異味,有點象野獸的氣味……混合的氣息讓他渾身不自在。平心而論,湊近了的話薩琳娜這樣的白種女性並不好看,皮膚粗糙,還有些疙疙瘩瘩的,但是那豐滿又凹凸有致的身材,水汪汪的藍色眼睛,烏黑的長睫毛……還是讓他心頭小鼓亂敲。要在原來的環境裡他是不敢想的:身爲一個普通的、非領導幹部的安全人員,工作的敏感性使他不能和外籍人士有許多私交――除非是任務。眼下四面不靠的環境讓他的組織性紀律性都開始搖搖欲墜……很想和薩琳娜搭訕幾句……
“郭,可以幫我拿個揹包靠一下嗎?”薩琳娜主動開口了,“我很累。”
“哦,”小郭怔了一下,“好的。”從邊上拖過揹包,幫她靠在身下,藉機又扶了一下她的肩頭――肩膀好圓潤……
“謝謝,”薩琳娜閉了下眼睛,“郭,你是個很可靠的人……”
郭逸居然臉紅了,可靠這詞在現在可值得玩味呀。
“今天要不是子良救我,我就被打死了。”郭逸趕緊發揮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謙虛一番。
“維尼要是不救你,我們也逃不掉。”維尼就是薛子良的英文名。薩琳娜又喘息了一下,“現在的局面很不樂觀,很不樂觀……”
正說着話,薛子良背了一具屍體回來,放在石頭上,雨已經停了,薩琳娜勉強扶着棍子出來,一起檢看。
這是一具年青人的屍體,中槍死的。看到一個被自己打死的人擺在眼前,讓小郭很不舒服。死亡使得人面目扭曲,不過還是能看出長相是典型的南方漢人。薛子良從揹包裡找出一包乳膠手套,一人發了一雙。薩琳娜從腰裡抽出一柄匕首,權當解剖工具。
死者雙手滿是胼胝,上肢粗壯,筋肉結實,顯然長期從事勞力工作。腳上穿草鞋,脫去後發現腳底有厚厚的胼胝,系長期赤腳走路造成的,皮膚上有許多寄生蟲叮咬的痕跡,有疥蟲感染。薩琳娜撬開屍體的嘴,讓薛子良用手電照射。牙齒雪白,但是磨損嚴重,這是長期食用摻有雜質的糧食所致。
割開身上的衣服,果然沒有任何內衣。衣服的質地是一種粗棉布,織得非常粗,染成一種帶黑青色的藍,薛子良捻了一會,說這大概是一種植物染料染的,染色不均勻,脫色褪色嚴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工廠裡的出品。
檢驗完畢,薛子良去把屍體丟到了河裡,薩琳娜脫下手套,臉色變得愈發蒼白了。
“我有點相信他們說得話了――”她說,“死者無論如何都不象是一個生活在現代社會裡的人。”
“難道是什麼處於原始社會的部族?”
“要這麼說的話,亞洲地區只有東南亞山區還有少量原始部族,但是地點和人種特徵都不符合。”薩琳娜說,“這些部落不會紡織,更不用說染色了。能做到這二點,就不是原始部落。”
“現在真是1628年?”
討論了一會,還是得不出任何結論,他們到了古代的中國這個說法誰也無法相信。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前進,一直走到有人煙的地方,到時候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剛纔的激戰讓他們對前面的路途安全不甚樂觀。郭逸的*手槍失落以後沒再找到,何況找得到他也沒子彈了。兩個ATF入境的時候武器又都被海關暫扣了,現在除了三柄軍用匕首之外什麼武器也沒有。剛纔的襲擊幸虧對方只有棍棒,要是有鐵槍或者更多的刀劍,今天就沒這麼便宜了。
郭逸把三根木棍都削尖了,又生了一堆火,慢慢的把尖端烤乾烤硬。這是從《鄂豫皖蘇區革命鬥爭史》上看來的,據說在糞缸裡泡幾天會更好。
薛子良照顧薩琳娜這個病號,走路放緩了不少,也讓渾身疼的小郭藉機喘息了一番。越往前,水聲越大,這裡的地勢變化變得陡峭起來,亂石坡地時時可見。一行人連走帶爬,轉過個坡,前面是一大片的石灘,河水從九級岩石上傾瀉而下,發出雷鳴般的轟聲。河牀上亂石累累。散佈水中。江水中有一簇直徑十多米的四堆,頂端開裂,狀如花瓣,呈粉紅色,有如展開水面的荷花;有個如同老翁對弈;有的如漁翁垂釣,還有的因爲水流沖刷,石窩中石塊不住的旋轉碰撞,發出咣噹咣噹的響聲。
(注:這些景色都是從過去描寫百仞灘的文章裡摘錄的。在現代的百仞灘有許多歷史上有名的石頭已經沒有了。)
“景色還真不錯……”經歷了剛纔一場生死搏鬥的三人組,心情都好了許多,正走着,忽然發現前面石頭灘上,正站着四個滿身行李的人――正是明家一家子。
他們在路上休息耽擱的時候,原本落在後面的這家人已經反抄到前面了。見他們走近,兩位婦女都露出了警覺又驚惶的神情,小郭想多半是因爲看到了路上的屍體。
脾氣最大的老頭子卻連看也不看他們,一個人蹲在一塊灘頭上的大石頭下,雙手抱頭。似乎在苦思冥想。
郭逸看過去,那石頭上不過是勒刻着三個巴掌大的字“百仞灘”。這有什麼好研究的?
眼看薛子良要湊過去,那警察MM猛得後退了一步,擺出一副戒備的模樣。搞得薛子良莫名其妙。
老太太拉着兒媳婦的手,看着他們手裡削尖的木棍子,擠出一點笑意來:
“沒啥沒啥,是熟人就好……”
小郭趕緊上去,把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都如實說了一遍,說到被十多個人襲擊的事情,他們明顯表示出不相信的模樣。直到他掏出自己的證件,這纔打消了一點對方的疑慮,那個叫慕敏的漂亮警察MM把他的證件驗看了半天,才還給了他。
“別介意,現在冒充公安的假證件太多了。”她一屁股坐在石塊上,指了指身邊的石頭,站一旁發呆的先生趕緊坐了下來。
靠,真聽話。還沒等小郭鄙視下其先生,慕敏就開始說起系統內部的一些事情了,兩人都算是一個系統內的,業務部門雖然不同,還能聊得起來。一聊才知道,原來這MM很強,在治安3年,刑偵5年,政治部1年,屬於能文能武實幹人物。聊着聊着,郭逸發覺對方眼神中的戒備之意消失了不少,他猛得醒悟過來:這妞是在盤他的“海底”,就算你證件能搞到100%的逼真度,系統內的事情,不在系統裡是絕對搞不清的。
厲害!郭逸不由暗自慚愧,人和人的差距,乍就這麼大呢?
雙方都亮過底牌,戒備也小了不少,李梅――老太太更熱情起來,看到薩琳娜身體不大好,有點發燒,從行李裡給找藥出來,又拿蜜餞、火腿腸餅乾之類的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招待,特工三人組從早晨出發之後就沒吃過什麼東西,又劇烈運動了一番,肚子裡都餓得嘰哩咕嚕,薛子良一邊吞着火腿腸,一邊小聲對郭逸說這東西防腐劑肯定超標,而且都是油和澱粉,對健康極端的有害……
“你可真夠挑剔的!怕死就別吃。”郭逸極度的對這個ABC不滿,倒不是因爲這個混蛋一天到晚米國最偉大的模樣,而是他總是搶着做攙扶薩琳娜的工作,這使得小郭的心態微妙的不平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