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就在村裡傳開,最先趕回的曾慶國沉着一張皺巴巴的老臉,帶着住得最近的兩個年輕後生在孫子連比帶劃的手勢下很快進到林中,把倒在林中幾乎陷於昏迷的劉桂花急步擡回了家。《免費》也許是蛇膽發揮了一定的效果,劉桂花身上的腫毒已略有些消褪,臉上的黑氣也沒有方纔那麼重,人也能說出兩句完整的話。
待得知孫子這般年齡就能大膽地剖開毒蛇,及時地找到蛇膽,還聰明的咬破了膽皮,讓膽汁的解毒效果在劉桂花的體內發揮得很快,仍在擔心的曾慶國就無言而欣慰地摸了摸愛孫的頭。
村裡有名的赤腳醫生曾忠國在二十分鐘內就坐着村支書家的摩托車迅速地趕到,仔細觀察了劉桂花的症狀和被另兩個年輕後生擡回來的死蛇身之後,他思索了半天,終於得出了一個讓大家都放心的結論:“這條蛇的毒確實能致人於死地,但時間上通常發作得並不快,嫂子之所以腫成這樣,也是曾經激動,用力過猛,加速了血液循環,纔會讓毒素迅速地在身體裡漫延。幸好嫂子也命大,在最關鍵的時刻及時地吃下蛇膽,解去了最強烈的毒性,現在雖然還有些殘毒未清,人卻沒有什麼大礙,我再給她開點解毒的草藥,稍爲休息幾天,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曾信實猶帶淚痕的小臉頓時破涕爲笑,綻放出驚喜的光芒:“真的,奶奶她沒事了?”
曾忠國慈愛地拍拍曾信實的頭:“沒錯,你奶奶沒什麼事了!石頭,你真不錯,及時救了你奶奶的命啊!”
屋裡其他的幾位長輩也紛紛點頭,讚許地表揚起他的聰明和臨危不亂,倒是讓曾信實頗爲不好意思,十分害羞地往爺爺身後鑽去,只是那雙眼睛還時不時地看向躺在牀上的奶奶,十分關心。
隨後趕到的曾百豐和曾百權兄弟在得知母親已脫離了生命危險後就大大地鬆了口氣,在慶幸的同時,少不得要誇獎侄兒幾句:“我們家的石頭的確是個了不起的天才!不說別的,單憑這小小年紀就敢獨自一人給蛇開膛破肚這一點,咱們村的小傢伙就沒有一個能比得上!”
曾百豐的媳婦胡春守在牀前照顧婆婆,這時便沒好氣地頂了一句:“別說這些小傢伙了,我看你也是一樣,去年咱們去動物園,你這麼大的個子,到了那蟒蛇籠裡,還不是一樣離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曾百豐只有陪着笑,臉上一片訕訕。
見老伴的呼吸已漸趨平穩,看上去基本無恙,曾慶國便讓三兒子曾百權通知正在路上的大兒子曾百業和兒媳,割下了全部的蛇皮送給赤腳醫生曾忠國,並讓三兒子陪他一起去附近的山上採集草藥,又割了幾塊肥厚的蛇肉,感謝幾位來幫忙的年輕後生,自己則回到正屋,開始招待那些聞訊來探望的左親右鄰們。
等到所有不相關的人離開,已經是夕陽斜下,該用晚飯的時候了。曾百業和羅心睛終於趕到家中。如今的五馬村幾乎家家都用着液化氣,再不復以前的炊煙裊裊,但晚霞卻是依舊燦爛地染紅了天際,只是夫妻倆牽掛着母親(婆婆)的傷勢,無心去欣賞這鄉下的美景。
羅心睛是從鄰縣的縣城裡嫁過來的,不會做村裡的雜活,便溫順地陪在婆婆身邊照看,由胡春進廚房負責晚餐,大家將就着吃下,羅心睛又小心地侍候着劉桂花進了點剛熬好的草藥和稀粥,見得後者臉上的黑氣又祛去了幾分,稍微恢復了一點精神,估計這藥效亦是已發揮了一點作用,大家的心情也開始輕鬆起來。
只是沒有想到,等羅心睛剛拿起毛幣打了點熱水給飯後的劉桂花擦了把臉,除去臉上的髒污和血跡,劉桂花就很心急地找了個理由支開曾百豐、曾百權和胡春三人,把大兒子一家和老伴一起留在了房裡,並慎重地讓大兒子關上了門。
見她如此神秘而鄭重其事,曾慶國父子只覺得摸不着頭腦。不過現在她是病人,她最大,只要能讓她寬心,自家做什麼都可以,當下便按她的意思鎖上門。
等老伴和兒子迷惑地坐下,劉桂花便讓媳婦幫忙扶起自己,強撐着坐了起來,半靠在牀塌上,再憂心沖沖地看了眼老老實實坐在她牀邊的孫子,虛弱地問他:“石頭,你有沒有跟爺爺和今天來的那些叔叔伯伯們說,那條蛇是怎麼死的?”
曾信實搖搖頭:“沒有,他們都沒有問,我就沒有說。”
劉桂頓時鬆了口氣,再看向老伴:“他爹,他們也沒有問你?”
曾慶國聽得莫名其妙:“桂花,你幹嘛問這些?不是被你們倆用那刀給砍死的嗎?要不然,你也不會中毒這麼深啊”
劉桂花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這麼說,外面的人都以爲是被我們用刀砍死的?那就好!”
聽得她話裡有話,曾慶國奇怪地皺起了眉頭:“難道不是?我都看到那個蛇頭被你們砍裂了!小華還說,這人的潛力實在是巨大的,沒想到在這危急時刻,憑你們婆孫倆,居然能把這麼大的一條蛇給弄死!”
“咳咳……”劉桂花忍不住苦笑:“也就小華那愣小子能說出這番話!不過,既然他們都認爲是我們砍死的,那就正好。免了許多麻煩!”
曾百業坐在一旁越聽越覺得糊塗,忍不住就插了嘴:“媽,您倒底想說什麼,我不明白!”
劉桂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明白,我還更不明白呢!告訴你,這蛇,不是我們砍死的!我們倆哪裡有那麼大的能耐!”
“啊?”衆人皆詫異地張大了嘴。
劉桂花繼續說:“我確實是砍了它一刀,砍在了背上,結果就被它咬了一口。它後來還想咬石頭,我想抓也沒抓着,眼睜睜地看着石頭往後躲,不留神滑倒在地,我還以爲我們倆就這樣完蛋了,結果……”說到這裡,她微微地喘了口氣,忍不住回想起下午的那讓她雙目俱焚,驚心動魂的一剎那。
“結果怎麼樣?”骨肉連心,雖然明知兒子就在眼前,那肯定是沒事,但羅心睛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被她驚回了神,劉桂花苦笑一下,臉上現出一種很複雜的,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表情:“結果,我就覺得眼前一花,一道接一道突然而來的閃電,狠狠地劈在了那該死的蛇頭上!不單如此,我還聽到天上在打雷,也是一陣接一陣的,跟石頭當初出生時很是相似,倒像是專門爲了救他而對付這蛇而來,那些閃電根本就不傷害我和石頭,別的也不理,就專門劈那條大蛇!”
“啊?”衆人皆是瞠目結舌,不可思議。
居然會有這等奇事?
不等他們品過味來,劉桂花又說出一番讓大家更吃驚的話:“業兒,小睛,我現在明白了,石頭雖然外表上和別的小孩子沒什麼不同,但從他出生以來到現在,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其實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說不定我們曾家這輩子的興旺就指望着他了!我知道你們會說我迷信,但我還是要說,舉頭三尺有神靈,我相信石頭就有雷神在暗中保護,所以今天我們婆孫倆纔會在最危險的時候逢凶化吉!當然,這話我也就跟你們三個說說,你們也別往外傳,石頭現在年齡還小,我不想給他引來什麼麻煩!”
奶奶的話是什麼意思,三歲的曾信實似懂非懂。但是,他雖然不太明白,卻能夠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劉桂花的那份愛護周全之心,當下便撒嬌地喊了一聲:“奶奶”,再無限孺慕地往劉桂花身邊蹭了蹭,依戀之心顯然易見。
幾十年的夫妻,曾慶國自然是理解老伴的意思,當下頷首應允,毫無異議。曾百業是正而八經的大學畢業,對母親這種有雷神在暗中保護兒子的說法並不認同。不過,母親既然如此看重兒子,他心裡也是十分驕傲和欣慰,也懶得在這方面來跟母親較勁。至於羅心睛,那就更不用說了,兒子有出息,婆婆和自己的關係自然就會更融洽,以後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也會更高,這就是好事,至於什麼神不神的,信則有,不信則無,沒必要在這時像傻子一樣跟婆婆分個清楚明白。
看着他們都唯唯bsp;當晚,曾信實一如既往地早早回到自己的小牀上睡覺,經歷了下午這麼一折騰,他也確實累了。
只是,剛一閉眼,他就做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夢。
迷迷糊糊之中,眼前已是一片深邃廣闊,的虛空,一個身着對襟月白長衫的少年正笑嘻嘻地盤坐在他的對面,一雙朗目清澈明亮,全是親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