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頭見香花默默站在那兒,擔心這夜深露重的,她着了風寒,就說:“你回去吧,我這邊馬上就收拾好了。只是帶的東西有些多,我再打點一下。”
香花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是想再陪他一下。可沒站多久,東林突然出門往這邊走,香花說了句“你早些休息”就落荒而逃了。
芋頭看着她慌慌張張的身影,啼笑皆非地搖搖頭。
要是她知道東林問過她何時娶她的事,說不得又要臉紅成什麼模樣。
翌日卯時,芋頭就起了身,收拾好香花給他準備好的大大小小包裹,挨着去每個窗戶前放了書信。
送到香花窗外時,他推開窗往裡看了看。
香花正睡得香甜。元寶趴在她屋裡的桌上,聽到響動就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芋頭做了個小聲的動作,輕輕合上窗。
讓她多睡一會兒吧,昨晚已經摺騰到很晚了。
他下了山,趙雷、成鐵柱和成狗剩二人已經準備好東西,正在等他。
趙雷打量了一下芋頭有點偏多的行李,道:“都交代好了?那就走吧。”
成狗剩哭喪着臉道:“趙參將,我們兄弟倆已經洗心革面,再也不幹雞鳴狗盜的事了。你能不能高擡貴手,我們倆就不去上陣殺敵了。”
成麻也說:“對呀趙參將,我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沒幹過殺人放火的事。我們倆膽小,還沒下場就要被嚇得尿褲子了。”
趙雷不說話,只兩個眼睛瞪了他倆一下,成狗剩和成麻就鴉雀無聲了。
“再囉嗦,就讓你們去守邊疆最北面的那道門,不上陣殺敵,就站在那兒凍死算了。”
成狗剩和成麻哭兮兮的,卻再也不敢說半個字。
五人一路走到村口,也沒見到半個人影。
這會兒整個青山村都還在沉睡着,月亮還掛在半空,只偶爾有幾聲犬吠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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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趙雷回頭看了一眼青山村。
芋頭也駐足回望青山村。
村口嘩嘩流淌的清水河,嶄新的堤壩,學堂的影子,還有那從小清山中探出一角來的小成山莊……
他在這兒遇到了香花,在這裡再世爲人,在住了三年有餘,走過每一塊田地,今日終於要走了。
芋頭壓下胸中的心緒翻滾,重新跟上趙雷等人的腳步。
“芋頭!”他身後一聲熟悉的呼喚。
他回身一看,竟然是香花。
她帶着元寶、大寶和墨寶一起來送他了。
芋頭頓時眼眶一熱,忍不住往回走了兩步,但又想起自己已經背好行囊,就站在那兒揮了揮手,道:“回去吧!”
香花也踮着腳,使勁朝他揮手:“你要好好的!”
芋頭也用力地朝她揮手:“你也是,你們都要好好的!”
趙雷等了一會兒,道:“我們得走了。”
芋頭便最後再深深地望了一眼香花,轉身跟上趙雷。
香花一直等到看不到芋頭的身影,才問元寶:“你說他這一去,會平平安安的嗎?”
元寶慢悠悠地說:“誰知道?不過你們不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
香花點點頭,緩緩地帶着它們往回走。
回到小成山莊時,正好碰到慌慌張張的她爹。
成林昌拿着芋頭留下的書信,着急地對香花說:“香花,芋頭跟趙參將走了?你看到他了嗎?”
香花點頭說:“爹,我已經送了他回來了。”
成林昌急道:“這傻孩子,好端端的怎麼想起來從軍?”
從軍的人要麼都是成了家的,要麼也差不多年紀了。可芋頭年紀不算大,而且這家裡不是還有香花嗎?他怎麼如此想不開!
香花道:“爹,他有自己的打算,就讓他去吧。”
成林昌問:“那你和他咋辦?”
香花淺淺一笑道:“爹你彆着急,我等他。他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
成林昌還是不放心,他對芋頭這孩子挺喜歡,就說:“要不你給趙小將軍寫封信,請他多照顧着點芋頭?”
香花笑道:“刀劍無眼,哪裡是說照顧就能照顧的?芋頭自己會小心的。小將軍也是重情重義之人,該照看的地方不用我們說也會留意的。”
成林昌想了想,覺得的確如此,就只能罷了。
東林和香苗醒來,發現芋頭不告而別,居然還跟趙雷走了,都是好一陣怏怏不樂,連吃飯都沒精神。
不過片刻,王朝儀也得了消息。不過她對芋頭不太上心,這樣無足輕重的人走了便走了,只是按照衛屏先前的吩咐,她還是寫信告訴了他這個消息。
香花本來也放心不下,只是芋頭走的消息對家裡其他人而言更加突然,等她安撫好他們,芋頭已經離開好幾天了。
中途,墨墨,也就是香花送給芋頭的那隻烏鴉,回來過一次,帶來了芋頭報平安的書信。信中說他們已經到了邊疆,趙雷挺照顧他們,沒把他們分開,而是都編在了一個小隊裡。
香花把信念給其他幾人聽了,成林昌他們這才放了心。
芋頭一走,香花也有些失魂落魄,她無所事事地閒逛了幾日,終於打起精神來——既然芋頭已經在努力了,她也不能閒着!她要查清楚她孃親的事!
先前她便聽趙煦說他哥哥趙燾在都察院任職,查起卷宗來最是方便,上次也託過他查查看,可沒見迴音,想來是另有要事忘記了。
香花覺得託趙燾有些不靠譜,畢竟趙煦也不經常在家,不如請祝錦繡幫忙。先前兩人相處,倒是有幾分性情相投。
她說做便做。香花字斟句酌地寫了一封信,又特意挑了祝錦繡愛吃的幾樣果脯果乾,尤其是這次香花新做的草莓蜜餞,上回祝錦繡就嚷嚷着要吃。
香花把信裝好,把東西包好,託成崗務必好好送到驛站。
回來的路上,香花見到一個陌生男子正在村口探頭探腦、要進不進的,就問:“你是誰?你找誰?”
這人轉過身來,香花纔看清他年紀不算大,大約二十來歲,長相有幾分文質彬彬,穿着簡樸的青色長衫,揹着一個簡陋的布包,像是個讀書人。
他朝香花作了一揖,笑道:“我名叫吳用,也是太平鎮人氏,到這兒來是拜見嚴構嚴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