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花哼了一聲，大步走過這幾個首飾攤，停在一個賣書的小攤前面。
老闆見來了客人，打起精神招呼道：“喲，小姑娘，你想買點什麼書呀？”
香花想村裡還沒有學堂，東林和香苗又太小，她爹肯定不放心把他們送到太平鎮上讀書，還是買些書回去看便利。
“有圖畫書嗎？”東林他們認的字不多，還得一邊看圖一邊認字。
賣書的人愣了一下，哪有什麼圖畫書呀？不過這小孩看樣子就是不識字的，隨便賣兩本賺錢要緊。
他眼珠一轉，拿起一本書給香花看了幾頁：“小姑娘，你看這本，這上面畫兒多！”
香花接過來翻了翻，也沒看懂畫的是什麼，古時候的畫也太抽象了。不過比起其他的，確實算畫多了。
說時遲那時快，芋頭突然從後面衝出來奪過那本書，啪的一下扔到賣書人身上！
賣書人惱羞成怒道：“你爲何砸我？”
芋頭冷冷一笑：“你不看看你給這小姑娘的是什麼書。”
香花垂眸一看，這什麼書？
有人聽到動靜圍過來看熱鬧，瞧見掉在地上的書，紛紛罵道：“有辱斯文喲，賣《金×梅》給小孩！”
香花一聽，頓時覺得方纔看過畫兒的雙眼有些辣辣的。
賣書人還在狡辯：“你們看這本書叫那個名嗎？裡面也沒那些有辱斯文的東西！”
有人撿起來看了看：“你以爲改了個書皮大家就不認得了？把那些腌臢話畫成畫兒大家就不認得了？你自己收了投官去吧！”
那賣書的被衆人說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灰溜溜地捲了自己書攤跑了。
芋頭回頭見香花臉上羞紅了，東看看西瞧瞧的，就是不肯看他，便知道她鬧彆扭了。
“現在知道讀書的好了吧？”
香花還嘴硬：“我這不是想買書嘛。”
芋頭拉着她的手：“買書到書肆去，別看這些小攤上的，多少不堪入目的東西。”
香花從沒進過書肆，一進去見裡面全是男子，頓時呆住了。
芋頭卻是司空見慣的，他雖然穿着簡樸，但自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氣度，走過去選了幾本，見香花還停在門口，就走回去牽她過來。
“還麻煩給這位姑娘刻一枚印章。”
香花小聲問：“要印章來做什麼？”
芋頭也小聲回說：“你眼下自己的名字還寫不好，免不了被有些人小看，有了印章就好辦事多了。”
“哦。”香花笑眯眯道，“我喜歡你寫的字。你幫我寫一個，讓他們照着刻吧。”
芋頭點頭一愣了一聲：“好。”
刻印章稍微費點事，兩人就等了等，香花閒着沒事做就認《三字經》，芋頭就坐在一邊教她。
書肆裡沒見過女子進來，其他買書的人就時不時對香花指指點點，但也只是小聲議論。
“您的印章做好了。”書肆的人把一個小盒子遞過來。
香花付了錢道了謝，接過來愛不釋手地捧着看。
芋頭笑着翻開一本買來的書，讓她在下面試試看。香花就沾了一點印泥，在右下角蓋下自己的印章。
“香花”三個字躍然紙上。
香花笑起來，把印章捧在手裡：“這是我到現在爲止收到的最開心的禮物了！”
芋頭見她笑靨如花，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兩人出了書肆正開心地說着話，香花冷不防踢到了一個東西身上，嚇得哎喲一聲。
地上那人也哎喲一聲，竟然是一個灰頭土臉的乞丐。
香花連忙去扶，連聲道歉：“這位……哥哥……叔叔，你還好吧？”
“好？好什麼好！”乞丐捂着肚子連聲叫喚，“你方纔一腳踩我肚子上，把我腸子踩斷了！”
芋頭冷冷笑道：“你腸子都斷了，說話還這麼大聲呢。”
乞丐愣了愣，換了個語氣道：“……你管我呢，你踩着我了就是踩着我了，你得給錢我去看大夫去。”
芋頭還要說話，被香花攔住了。方纔踢到了他是事實，她該負點責任。
“我身上的錢都用來買書了，剩下的也沒多少，就全給你吧。”
香花把荷包拿出來，將剩下的銅板都倒到手心裡，大概一兩百文，都放到乞丐手中，“只有這些了。”
乞丐愣愣地看看手裡的銅板，又看了看一臉認真的香花，氣得坐了起來：“這點錢，你當打發叫花子呢！”
芋頭看穿了這人的把戲，不慍不火地說：“你可不就是叫花子嗎？”
乞丐一愣，抱住香花的腳道：“就算現在是乞丐，原先也不是的！我原來也是中了舉、要等着東山再起的，你現在一腳把我踩殘了，不賠個一百兩想都別想走！”
圍觀的人道：“喲，你是哪裡的文曲星下凡這麼金貴？你看這小姑娘才幾歲，你忍心訛人家？怕不是良心被狗叼了吧？”
乞丐道：“我哪裡訛她了？我在這兒睡得好好的，她一腳踢上來的！我六藝也無所不通的，你要不信儘管考！”
果然有人起鬨道：“那就唱個小曲兒來聽聽！”
乞丐怒道：“你給錢嗎？給錢我就唱！”
衆人鬨堂大笑。還舉人老爺呢，舉人老爺可不會爲五斗米折腰，也不會爲錢唱歌。
香花聽他說了這話動了別的心思，小聲問芋頭：“六藝是什麼？你會嗎？”
芋頭說：“禮、樂、射、御、書、數，君子六藝，都是要學的。”
香花便點點頭，說：“那你考他一考。”
芋頭對這個乞丐很看不順眼，就故意選了苦澀的個算術題。
“我們是鄉下來的，也不考你太難。只說有田埂厚十尺，有兩隻老鼠從兩頭對穿。大鼠每天鑽一尺，小鼠也是。然而大老鼠每天的打洞的速度是前一天的一倍，小老鼠卻是前一天的一半。問，它們什麼時候可以相遇？”
芋頭負手而立娓娓道來，香花一開始還跟得上，後來就聽暈了。
雖然用以前學的知識也能算出來，但她實在懶得花這個心思。
圍觀的人本見耍賴的是個乞丐，被耍的是個鄉下人，以爲是場上不得檯面的笑話，但芋頭這道題一出，在場的人都被震住了。
大家都冥思苦想起來，許多人嘴裡還唸唸有詞：
“……大鼠每日翻倍，小鼠每日減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