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構爲了芸娘能早點住上新屋子,設計圖紙時也分外用心,不過三五日就弄好了。
香花看着圖紙上的房子喜愛至極,但對房屋架構沒研究,成林昌就託幾個有經驗的師傅看了看,都覺得沒什麼問題,便開工了。
按照慣例,成家選定了地,放了鞭炮、祭告山神,成林昌和嚴構就帶着人動工了。
工錢是這麼算的,香花家原來的房子小,沒法給這麼多人做吃的,就說大家各自回家吃飯,把這頓飯錢算在工錢裡,每人每天一百文,比別家給的多二十文。
來幫忙的人都覺得成二家做事地道,平常給別人幫工也吃不上啥好吃的,不過饅頭鹹菜管飽,頂多七八文錢。所以那些來晚的人還挺抱怨。
算上皮蛋的定金,香花手裡只剩不到五十兩,要開工錢還要買材料,她這會兒才明白錢小滿讓她心裡有數是什麼意思。
錢,真的太不經用了。
好在眼下她還有豆花飯和皮蛋這兩條“現金流”,每月有固定的進項。
芸娘原本也是書香門第的小姐,讀書認字也不少,芋頭幫忙去了,香花便請她試着教香苗和東林。
天氣慢慢熱起來,晚上的星星又亮又大,灑滿了整個天上,池塘裡的青蛙也呱呱的叫起來,一切都熱熱鬧鬧的。
七月七,是七夕,也是香花的生日。
香花穿了件牙白短衫配一條粉色花枝裙,娉娉婷婷如出水芙蓉,有幾分少女嬌俏的味道了。
早上,成林昌給香花做了一碗麪,加了兩個雞蛋,這是青山村小孩過生日必吃的一樣東西。
成張氏和香草也過來了一趟,特地給香花送了一件細棉做的新衣服,針腳細密,香草在胸口的位置繡了一朵桃花。香花甜甜地道了謝,撲到成張氏懷裡撒了一會兒嬌,逗得香草等人都笑了。
吃過晚飯,芋頭叫香花一起到河邊走走。
東林想要跟着去,被香苗擠眉弄眼地拉回去了。
兩人聽着河裡嘩嘩的流水,一前一後地走着。
過了大半年,芋頭又高了一大截,香花盯着他露出袖口的手腕和腳踝,想着今年賺了錢該給他買些月白石青的料子做幾身長衫,他穿一定好看。
就在這時芋頭忽然說,“眼睛閉一下。”
香花走在他後面,也不怕他做啥,就乖乖把眼睛閉起來,問:“你要幹嘛呀?”
想來是要給自己驚喜,這傻小子也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來,她還真有些期待。
“好了嗎?”她翹着手問。
這個時節河邊有很多螢火蟲,他該不會是做了個螢火蟲燈籠吧?
芋頭笑說:“好了。”
香花把眼輕輕睜開,立馬看到芋頭舉着手,左手託着一個燈籠似的的小布袋。
嘿,還真猜對了。
芋頭的面孔被布袋透出的亮光照得晶瑩潔白,他眉眼英挺、眸若星辰,香花覺得真是怎麼看怎麼好看,心裡越發美滋滋的。
“打開看看。”他笑着對她點點頭。
香花輕輕拉開布袋上的帶子,袋中的螢火蟲忽的一下全飛了出來,像是閃光的噴泉一般,香花仰頭看得呆了。
“真好看……”
她笑得眉眼彎彎,看回芋頭時,卻見他手上還拿着一支木簪。
“送你。”他笑說,“這纔是重頭戲。”
這份禮物他花了幾個月的夜晚來琢磨,一點一滴都是他的心意。
香花接過一看,這是一支被打磨得發亮的木簪,通身圓潤,簪頭還雕着一朵精緻的小花。
“蓮花?”
芋頭有點詫異:“你認識?”
香花笑道:“我們這兒雖沒有但也見過,是因爲我生在七月?”
芋頭笑着點頭。
他沒說荷花是他最喜歡的花。
香花拿着仔細看了遍,好奇地問:“你和誰學的做簪子?”
芋頭笑了笑:“以前學着玩的。這裡沒什麼好料子,我就用桃木做的。”
他特意選的桃木。
香花拿在鼻尖前聞了聞,笑眯眯地說:“是有桃樹的味道,我喜歡,謝謝啦!”
芋頭笑望着她。
她現在還用不上。等到了十二歲金釵之年,或許會有人給她金釵,只不知那人還是不是他。
香花拿着木簪子不知想到了什麼,呵呵地笑個不停。
“你好深的心思。”她壞笑着說。
芋頭心中一驚,莫非她看出來了?
“你這是什麼話,我不明白。”他裝作糊塗。
香花拿着那支桃木簪,搖頭晃腦地念來:“‘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爲好也’。你打的可是這個主意?”
芋頭一時間呆若木雞。
這句詩他輾轉了好幾天纔想出來,還巧妙地把這心意藏到簪子裡,她是火眼金睛?這麼着就看出來了。
“你從誰那裡學的這首詩?”
香花哈哈大笑,“你這幾天忙,不知道芸娘在教東林和香苗《詩經》,昨天剛學了這一句。”
芋頭目瞪口呆。
香花覺得好玩兒,拍着手笑:“可被我說中了吧。‘永以爲好’,你都這麼說了,我豈有不答應的?”
芋頭回過神來,緩緩問:“……你知道這句是什麼意思?”
香花說:“不就是禮尚往來、永遠當好朋友的意思?”
芋頭心想,就這麼個意思,他費勁藏什麼?
香花見他好像有點不開心,問:“我說的不對?”
芋頭道:“對,非常對。”
這語氣分明就是不對嘛。
難不成——香花心裡暗戳戳地想——這傻小子說的是“男女爲好”的“好”?
嘖嘖嘖,這小朋友心思很重啊,不過這種害羞的小腦筋她也不討厭,嘻嘻。
香花想等他再大些,如果他還是這心思,那她也不介意挑明,喜歡就喜歡,她沒那麼多顧忌。
這木簪她就先收下了。
從六月一直建到九月,成家的小山莊終於落成了。
放過鞭炮後,成林昌高興道:“小花兒,我去請你爺奶和叔父叔母一起上山看去。”
香花一聽,不太樂意:“爺爺奶奶自然該去,叔父叔母去做什麼?”
成林昌爲難道:“可不請他們,他們面上是不是過不去?”
香花冷冷一笑:“他們做事時可想過這句話?前前後後鬧了那麼多次,遲早有撕開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