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華已經被眼前那雙眼睛注視半個小時了,這讓他很忐忑不安,雖然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麼事,但是他直覺感到不會是好事。
因爲,在此之前,謝楊像這麼看人的時候,不是沒錢吃飯就是又人替他送情書。
歐華放下手中半個小時還沒有吃完的飯盒,有點緊張地問:“你有什麼事?你快說嘛,盯得我老不舒服。”
謝楊呵呵笑了一下,眨了眨看得都有點乾澀的眼睛,說:“老歐同志,你缺不缺錢?要是缺的話,我可以借你一點。”
歐華睜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思議,謝楊從來就不是有錢借出去的主,今天是見鬼了不成?怎麼突然主動開口給別人借錢?歐華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說:“我不缺錢,家裡前天才給我打錢來。”
謝楊的眼睛裡頓時冒出了火焰,歡喜的神情將他的眉毛曲成了柳條,他一巴掌拍在歐華的肩膀上:“竟然你不缺錢的話,那就借我一點吧!這下不準賴皮,一個宿舍的兄弟,都說了你家裡前天才給你匯錢來,你這下不會又說沒有吧?”
歐華差點就被一口氣嗆死,嘴巴比前面張得更大,良久之後,快哭了一樣將自己的錢包拿了出來,不怎麼情願的說:“你要多少嘛?你可得快點還給我,不然我會餓死。”
謝楊搓着手,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歐華的錢包,忙說:“不要太多,五百塊就好了。等我錢來了,保證馬上就還你,難道你還信不過我麼?”
歐華一把又將打開的錢包折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着謝楊:“五百!這可是我一半的生活費,你、你要這麼多幹什麼?”
謝楊不耐煩了:“你管這麼多幹什麼?直接給我就好了,反正到時候還你就成了。”
謝楊借錢沒有不還的習慣,所謂“借錢有還,再借不難”,雖然這次數目比較大,但是歐華羅嗦了半天之後,還是滿臉肉痛地借給了謝楊。
拿着手上五張鮮紅的票子,他興奮地跳了起來。
然後快速的衝出了宿舍。只留下一臉苦澀的歐華在心裡罵娘,思考着要是十天之內謝楊要是不還錢的話,應該怎麼辦。
謝楊快步地衝到了校外的一家古董店裡。
其實謝楊對這方面完全不懂,但是他上次偶然進來逛了逛之後,卻被一副他不知道什麼意思的畫所吸引了——強烈地吸引。那種感覺他從來就沒有遇到過,似乎是從心靈的最深處涌出的渴望。所以他纔會向歐華借對他來說不算小的一筆數目,他自己身上的錢根本就不夠。
他徑直衝到櫃檯上,對老闆呼喊道:“老闆、老闆,上次我看上的那副叫你留下來的字畫還在麼?我要買。”
一箇中年人從櫃檯後面站了起來,打量着謝楊,每天進出這裡的學生幾十個是少不了的,他哪裡還記得眼前這個平凡的少年?他詢問道:“哪一副?你付訂金了嗎?訂單呢?”
謝楊搖了搖頭:“上次看上的時候身上沒帶錢,沒訂,那畫叫《附耳圖》。”
老闆微笑了一下,指向掛在古色古香牆壁上的一副副字畫,不好意思地說:“是這樣的話,那就麻煩您自己去看一下,要是沒賣出去的話,應該會在。”
謝楊有點焦急,生怕被人買走,快速衝到那面牆之下。這上面掛的由於是面對學生的,所以品質好的大體上沒有什麼。真跡大多也是一些不怎麼出名的清明書畫家留下的,而這一牆上大多是贗品或根本沒聽過的人的作品。
謝楊身上的錢,也只能買這些東西。
眼睛掃射了幾下,驚喜地發現那副畫還掛在牆上。畫頗有點希奇古怪,明明是古老水墨畫,但是卻像是一副西方的抽象畫。這種結合要是專精於這方面的肯定會取笑作者的無知,山水人物水墨畫,在於意境的清幽、寧靜,讓人一看就能體會到那種意境。但是眼前這副畫明顯有一種讓人滿腦袋糨糊的意思,大體上看上去像一個模糊的耳朵輪廓,但是細看上去卻又像是一些模糊的景象。一副水墨畫怎麼能如此抽象?
唯一的亮點可能就是最上面那三個字——“附耳圖”,筆法還算得上飄逸輕靈,但是配上畫卻又顯得不倫不類,而且上面連個方印也沒有,這說明什麼?要嘛是現代人的不類之作,要嘛是明清時代不知道哪個沒水平的書生的失敗作品——以至於不敢留下自己的名字。
謝楊自己都不明白看到這副畫的時候,爲什麼會有那麼強烈的衝動。最後只能歸結於自己大腦不正常。
他興奮的指着《附耳圖》對老闆說:“老闆,它還在,你把它拿下來吧,我要買。”
老闆笑眯眯的看着有強烈購買的謝楊,將那副字畫拿了下來,在櫃檯上小心的捲攏,然後又一根古樸的布繩繞上三圈,捆了起來。謝楊拿出錢包看着老闆,老闆理會他的意思,笑着說:“給你一個如實價吧,這副話雖然不是什麼好作品,但是也算是有點歷史,光是這張上好的洛陽宣紙賣出去也值幾百塊錢。恩,這樣好了,您就給一千二,怎麼樣?”
謝楊張大了眼睛看着老闆:“你耍我吧?宣紙幾百塊錢就這麼大一張?要不你給我五百塊一張的價格,我打八折賣你千把張你要不要?老闆,做生意可要誠實啊,你上次才答應過我是八百塊錢。今天怎麼就一千二了?”
老闆確實是忘記了上次對謝楊八百塊錢的承諾,臉一片緋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個……你也知道文物嘛,總是越古老越值錢,過了幾天……”
謝楊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打火機,丟在櫃檯上:“要是按你那麼說,兩天就能增值四百塊的話,我這個打火機也買來七八天了,你就隨便給了千把塊拿去吧。”
老闆只是想找個臺階下,被謝楊這麼一鬧,頓覺面子受損,一直保持微笑的臉瞬間拉長,不快地說:“你是來搗亂的還是買東西的?”
謝楊理所當然地看了老闆一眼:“我只是和你理論一下嘛,做生意本來就要誠實、誠信爲本……我當然是來買東西的,說好的,八百塊錢,給你。”
謝楊從錢包裡將歐華剛借給他的五百,還有自己的三百塊錢抽了出來,丟在櫃檯上,也不要發票了,抓起《附耳圖》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