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漫無目的,謝楊不知該往哪裡去,現在玄靈堂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成爲朋友了,在這個城市中不需要再小心翼翼,想走就走,想下館子就下館子,但是這樣自由的氛圍謝楊像是不習慣一樣突然覺得渾身不舒服。
前些日子在這裡的時候,由於害怕玄靈堂的人,他什麼熟人都沒去見,生怕那些朋友們被波及到。但是現在想到即要到來的災難,謝楊突然想去見見那些老朋友。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歐華,但是去到四年前他的公司的時候,那裡卻已經變成了一家豪華的酒店,最後尋覓了良久,謝楊才找到原來歐華他們住的地方,敲門的時候並沒有得到迴應,謝楊問了一下,才知道歐華和何姍姍出門好幾天,還沒有回來過。
謝楊頹然地吐了一口氣,房門旁邊的樓梯上坐了下來,任由經過的人對他投來古怪的眼神。一坐便是到了下午,幾個小時,謝楊的大腿坐得麻木掉,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像下去的時候,一個人卻從下面走了上來。
謝楊眼睛一亮,那是歐華,雖然他現在比幾年前還要顯老一些,但是謝楊還是不會認錯的。歐華見到謝楊之後也是呆愣在原地,良久沒有動作。謝楊對他微笑了一下:“老歐,好久不見。”
謝楊心裡很高興,當年的少年都成了中年人了,頭髮也有禿頂的跡象了,一切過得還真是快。歐華臉上沒有出現謝楊意料之中的激動的微笑,而是沉默着上前一步,突然揚起手狠狠地在謝楊臉上抽了一巴掌。謝楊被這一個毫不留情的巴掌打楞在原地,歐華的臉色已經變得一片漆黑,他憤怒地看這謝楊,猛然抓住了他的衣襟,像是對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厲聲喝道:“你知道回來?你還知道回來麼?”
謝楊看着歐華那猙獰的表情,顯然有點迷茫,還有點不知所措,連忙問:“老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記得我們沒仇吧?”
歐華一把將他身體抵到牆上,惡狠狠地說道:“你還回來做什麼?你爲什麼現在纔回來?你知道你有多混帳麼?你他媽的你簡直不是人!畜生!”
歐華的臉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謝楊臉色凝重起來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麼?”
歐華大聲喝道:“你還好意思問什麼事?你還記得你對袁媛的承諾麼?你還記得麼?要是你不記得爲什麼還要娶她,你爲什麼要娶她?你是一個男人麼?你答應過永遠陪着她,但是爲什麼要走!你這個畜生!你爲什麼要走,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袁媛快死了!”
歐華猛然大哭起來,收回拳頭一拳砸在謝楊的臉上。謝楊大腦瞬間空白,那一拳狠狠地擊在他的臉上,他毫無知覺地任由身體撞在背後的牆上,然後軟軟地倒在地上,歐華的所說的那幾個字,在他大腦中靜靜地盤踞着所有的空間。
袁媛快死了!
兩滴淚水從謝楊眼角滑落,他突然從地上快速地站起來,擦乾淨眼淚,抓住痛苦的歐華:“高速我,現在袁媛在哪裡?”
歐華靠在牆上,淚眼模糊地說道:“你這個畜生,竟然要走爲什麼還要娶她,爲什麼還要讓她等你,你知道她身體不好,有遺傳病,隨時都可能死,你個畜生爲什麼還要讓她痛苦?在你走之後她的病便開始復發,但是她一直隱瞞着,照顧你的父母,身上的病痛從來都不說,一直只是從附近的藥房力買一些止痛藥,身體一直消瘦,直到病倒在地的時候大家才發現。伯父伯母送她到醫院,醫生說她的病已經到了末期,必須要送到上海的大醫院去治療,但是袁媛卻堅持不肯去,她說要等你、要等你回來,她怕你回來的時候看不到她……”
謝楊的淚水再次落下,他要緊了牙齒,抓住歐華的肩膀,身體的力量全部提了出來,帶着歐華直接拔地而起,撞破了攔在上面的牆,朝那個遙遠但是卻時時想念的地方飛奔而去。
歐華指着前面的那家小小的醫院,對謝楊說道:“她就在裡面。”
他臉上因爲剛纔高速的飛行而變得慘白,謝楊看了一眼他,轉身朝醫院裡走了進去。這裡已經是家鄉的小鎮上最好的醫院,但是醫療環境卻並不是多好,甚至說得上簡陋,治療一些簡單平常的疾病或許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對於那種罕見的遺傳致命的疾病,他們除了做一些基本的護理之外,只能讓病人在病牀上等死。
還沒有找到袁媛,在病房的走廊上卻先碰到了媽媽。媽媽已經徹底變成一個老人了,身體有點佝僂,臉上帶着傷心,兒子的消失,和若親生女兒一般的兒媳婦又病倒隨時可能失去性命,讓整個老人心力憔悴。
在看到謝楊的時候,她幾乎良久才反映過來,模這謝楊的臉大哭起來:“兒啊,這些年你去哪裡了?你怎麼現在纔回來,嗚……”
謝楊穩住她的身體:“媽,袁媛在哪裡?”
媽媽擦乾淨眼淚,轉身朝袁媛的病房走了過去:“兒啊,袁媛這些年爲了我們家吃了不知道多少苦頭,但是她自己身上的病卻從來不和我們說,你爸爸和附近的人都說她是一個好兒媳婦,但是你卻爲什麼要皺眉對她……”
謝楊的臉上寫滿了自責,隨着媽媽的話,淚水再次落下,媽媽打開了房門,並沒有跟着兒子進去,在病房外面輕聲地說道:“兒啊,醫生說袁媛已經沒有幾天日子了,你好好和她說說話,她是個好女人,你跟她說,你下輩子還要和她做夫妻,把欠她的在下輩子都還……”
媽媽已經泣不成聲,在病房外面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謝楊轉過頭朝病牀走了過去,他全身都在顫抖,一步步地走到病牀邊上,袁媛睡着了,當年那個隨時會臉紅的女孩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婦人的模樣,中年的勞累和病痛折磨,讓謝楊在她臉上已經找不到一絲肉了,臉色灰敗而蒼白,細膩的皮膚也已經變得粗糙,眼角,甚至已經出現了魚尾紋。
看到她那幅模樣,謝楊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雙手顫抖地將袁媛安放在牀上已經皮包骨的手握住,眼淚決堤而出,抽泣着:“對不起、對不起……”
袁媛的眼皮跳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睜開,那雙眼睛已經變得有些渾濁,當看清楚坐在牀邊的謝楊的時候,她眼睛閃亮了一下,然後張了幾次嘴,聲音微弱地說道:“你回來了……”
那似乎是在一個普通的女人在看到早上出去勞作,而在晚上回來的丈夫時候發出的問候,她沒有激動、沒有責怪、沒有千言萬語,用她最大的力氣吐出空氣,撐開嘴脣,發出的聲音卻是那樣的微弱而無力:“回來就好,你回來就什麼都好了。”
謝楊全身在抽搐着,他從來還沒有這麼傷心,這麼自責過,他拉起袁媛的手,說:“你罵我,打我把,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該就那麼走……”
謝楊拉這她的手打這自己的耳光,淚水滾滾。袁媛說:“不要、不要打你……我不怪你,我說過要等你,我不後悔……但是我沒用,只怕以後不能再陪着你,也沒有時間等你了,你還是當年的樣子,我卻變醜、變老了,對不起……”
謝楊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袁媛眼睛看着他的臉,好久都沒有離開,最後,她微笑了起來,蒼白的臉上出現了當年那種羞澀的潮紅,她說:“你回來就好,我死之前能見到你就沒有遺憾了……回來就好……”
她將腦袋正了回去,喘息了幾口誰:“我累了,我想睡……”
她眼睛慢慢閉上,謝楊全身突然一震,大力地搖晃這她的手:“你不要睡,你堅持住,我回來就是要和你在一起的,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袁媛似乎聽不見了,她的眼睛已經閉上,脈搏正在慢慢消失,她太累了。謝楊淒厲的聲音發了出來:“你不要死……我不會讓你死!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救活……一定不會讓你死!”
幾個醫生走進了病房,一個醫生看了看儀器之後,翻了翻唐清的眼皮之後,對謝楊說道:“請你離開……”
謝楊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緊緊抓這寧絮的手沒有松下,醇厚的力量從他手掌中流出,注入到寧絮的身體之中,她的脈搏慢慢地恢復,但是一旦力量的效果稍微一弱,脈搏又立刻轉弱,幾乎消失,謝楊不停地注入力量,但是每一次注入的效果總是越來越小。
他嘴裡喃喃地念着:“我一定會救活你,我發誓一定救活你。”
醫生已經不耐煩,對謝楊大聲說道:“請你離開,你這是在耽誤我們治療,你要是再這樣,到時候病人要是出問題,你自己管……你幹什麼?”
醫生看着謝楊彎下腰,將寧絮從牀上抱了起來,立刻抓住了謝楊:“你幹什麼?”
謝楊沒有理他,抱着寧絮便要往外走去,兩個醫生和護士堵在了門邊,謝楊冰冷地掃了他們一眼:“走開!”
醫生和護士被他那眼神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朝兩邊退了去,後面的醫生已經拿起電話打了110,媽媽看着謝楊抱着寧絮出現,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他說道:“兒,你這是幹什麼?你把袁媛放回去……”
謝楊轉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說道:“媽,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讓袁媛活過來。”
力量將謝楊全身纏繞了起來,強大的起來朝兩邊排開,醫生像是見鬼了一樣看着全身無風自動的謝楊從地上升到了空中,然後朝遠處入導彈一般射了去。任他們見識再多,也未從想過一個大活人竟然能像導彈一樣飛走。
玄靈堂,一禾猛然跳了起來,抓住趙夕的肩膀大聲問道:“你說什麼?謝楊走了?”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同時將視線投射過來,寧絮更是直接飛撲了過來,對趙夕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前天不還好好地在這裡麼?”
趙夕苦笑一聲:“那天他傷好之後就說一個個人出去走走,然後便沒有人看到過他,直到昨天還沒有人看過他,我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遠傷已經出去找了,他在這邊的熟人多,相信不久之後就會由迴音。”
一禾拍着手,焦急地說:“那小子這時候可不能玩失蹤啊,現在可是緊要關頭,他可是我們其中唯一一個靈道和氣勁都達到了相當規模的人,我們商量的一些招術和對策都需要他在才能玩得成,這可如何是好?”
舒清風倒是沒有那般焦急,不急不慢地對趙夕問道:“西南那邊可有什麼最新的消息?”
趙夕搖搖頭說:“沒有,那些東西像是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一樣,沒有一點消息。”
歐陽林對一禾問道:“那張牛皮紙呢?上面沒有什麼東西顯示麼?”
一禾苦笑道:“這件事還忘了和你們說,牛皮紙已經變成廢紙了,除了作成牛皮帶或者煮了吃之外,我想沒什麼作用。”
舒清風看着一禾說:“你可考慮過了?”
一禾眉毛一跳,立刻堅定地搖頭:“不行,你要我用方石典要控制我的同胞?這不是瘋了麼?你以爲我爲什麼費盡心思想要方石典要,一找就是上千年是爲了什麼?就是爲了沒有人能再用方石典要威脅到妖衆的生存,但是現在竟然要我對自己的人實施絕對的控制,不行!”
舒清風接着問道:“那你可找到了毀滅方石典要的方式?要是現在不毀滅它,那些妖邪就會繼續在唐清的絕對控制之下,她的力量足以結果牛皮紙所有的力量,甚至要比牛皮紙控制得靈活自如。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用方石典要,將妖邪重新控制回來,不然唐清再加上那麼多妖邪,天下根本就沒有人能擋得住她。”
一禾難以抉擇,要是動用了方石典要,那這些年自己的找尋和目標又算什麼東西?但是要是不用……歐陽林在這時候對一禾說道:“有些情況或許已經不同,要知道你是它們的同伴,你以前也是它們中間的王者,利用方石典要只是一時之計,你大可等之後再找方法毀滅掉方石典要。”
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了一禾,最後他咬咬牙最終點頭。舒清風微笑地點點頭,歐陽林將一直放置在他感靈世界中的兩半塊方石典要拿了出來,遞給一禾,一禾看向他:“現在便開始麼?”
歐陽林點點頭:“事不宜遲。”
一禾眼中掙扎片刻,黑氣從他手中浮出,將兩塊方石典要上的所有禁制全部去掉,然後用慢慢包裹起來,方石典要中的一塊在它的力量中呆了上千年,對於它的特性,沒有人能比一禾更瞭解了。
刺眼的光芒和如水一般的詭異波動從方石典要的斷裂處傳了出來,眼看兩塊方石典就慢慢合在一起,一個弟子卻慌慌忙忙地從外面闖了進來,喘息着說道:“外面、外面……”
顯然是已經激動到連話都難以說得出來,柴三將一道柔和的力量打進了他的身體,他才喘過氣來,說道:“大批妖邪出現在城中各處,已經和我們發生了衝突,四處都打了起來,還有一些相當古怪,眼中發出銀光,但是顯然已經死了的人,外面到處的是,它們就在一個小時之前突然出現,然後潛伏到我們的周圍。”
趙夕立刻跳了起來:“什麼!出現在全城各處,四處都是普通人,他們怎麼能這麼做?”
寧絮說:“唐清已經瘋了。”
趙夕和舒清風對望一眼,果斷地對那人下命令:“命令各派所有弟子以最快的速度退出本城所有的據點,即使出現一些傷亡也在所不惜。唐清已經瘋了,那些妖邪雖然目標是我們,但是以我們對決的力量強度,要是在這裡糾纏下去將會出現大量的平民傷亡,更可怕的是將會引起恐慌,到時候對誰都不是好事。”
舒清風和歐陽林對望了一眼:“大家全部退吧?”
衆人在大廳內全部匯聚,一批高手已經準備好,衆人商量着快速地做着安排,千聖山和獄炎山的幾位高手還有除了舒清風之外的玄靈堂四人組出去安排所有的弟子撤退,順路阻擋住妖邪暫時的攻擊。其他人則帶着匯聚在這裡的弟子全部退到城外,佈置一切應該要佈置的東西,以便對付唐清。誰也沒有想到唐清竟然會帶人突然出現在這裡。就當衆人散開,房間內只剩下幾個人的時候。
張遠傷快速地從外面衝了進來,張口便說:“謝楊家中出大事了,我今天早上的時候碰到了何姍姍,她告訴我袁媛病倒了,謝楊在回去之後,從醫院帶着她不知道去了哪裡。還有我剛纔回來碰到了妖邪,到處都是恐慌的人羣,人心揣揣不安,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趙夕臉色凝重地對他說道:“唐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