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傷交代完這一切之後,回到了那個廢氣的工廠之內,謝楊因爲不放心親自跟了去送他。一路上兩人一直無話,走到了之後,張遠傷才故做輕鬆的對謝楊笑了笑:“老楊,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謝楊嘆了一口氣:“希望如此。”
發現他們兩個之後獄炎山的人立刻衝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神色戒備。張遠傷對他們微微一笑:“你們放心吧,竟然我回來了的話,就不會再走了。”
一個裹在希奇古怪衣服裡的女人神色冷竣的看了謝楊一眼,對他問:“他是誰?”
張遠傷對她一笑:“是我朋友,送我來之後,就會走的。”
那女人年紀看上去並不大,但是冷得簡直有點過分了,張遠傷都已經如此說了,她還是一臉警惕的看着謝楊,手上握着一把墨黑色的劍指向謝楊。謝楊立刻也對她怒目而視,親自將張遠傷送到虎口裡,他心裡早就煩悶到了極點:“有種你就來啊,我早就看你們不爽了,你要是敢來,我保證打得你滿地找牙。”
那女人頓時怒色上臉,墨黑劍上已經是力量盤繞而上,眼看就要一刀朝眼前這個正無賴着的男人砍過去。旁邊人也是凝神準備,這個時候一個聽似無力的聲音響了起來:“大家放心吧,他沒有惡意,不要爲難於他。”
沒感覺到什麼波動,一個蒼老而孱弱的身影出現在了獄炎山那些人身後,一步步的朝這邊走了過來。臉上帶着人畜無害的笑容——是上次那個老頭。老頭似乎並不像他所說的那樣毫無地位,至少他的話過後,獄炎山的這羣年輕人對望了幾眼之後,將兵刃收了起來,那個女人雖然劍還指着謝楊,但是真正具有攻擊力的力量已經收了回去。那老頭擠進包圍圈內,笑着對張遠傷說:“你已經想清楚了嗎?”
張遠傷善意的回了一個笑,點了點頭:“我已經想清楚了,我跟你們回去。”
老頭沒有再說什麼廢話,靜靜的立着。兩個獄炎山的人上前來想將張遠傷帶走,謝楊手卻緊緊地壓在張遠傷的肩膀,力量奇大無比,兩個獄炎山的人硬上沒能拉動。那個女的又發飆了,放下的墨劍再次指向了謝楊:“你給我放手。”
謝楊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咬我。”
女的:“你!”
張遠傷無可奈何地看着謝楊,搖腦袋笑了良久之後:“老楊,你再抓我的肩膀都要給你抓脫臼了。放手吧,我向你保證,我肯定會什麼事也沒有的,前輩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麼?”
老頭也對謝楊點了點頭。謝楊看着張遠傷的眼睛,慢慢將手鬆了開去,獄炎山的兩個人怕謝楊再來那麼一手,快速的將張遠傷帶到了一邊,謝楊冷眼掃了周圍的一圈人,帶着威脅說:“如果遠傷在你們手裡丟了一根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那女的不屑地冷笑一聲:“丟了一根毛又如何?”
謝楊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神中帶着狠歷:“那你就試試?”
雛鳳勁已經隨着意念釋放了出來,身邊被絞起了一朵朵小小的氣旋。那女的怎麼肯讓他這麼威脅?身上氣勁一提,眼看就要動手。老頭呵呵一笑:“兩位莫逞一時之勇,小友你放心吧,只要老頭還有一口氣,自然會保他萬全。”
謝楊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那女的半秒,就這麼死死的盯着她:“希望是如此。”
張遠傷在那邊說:“老楊,你走吧,要對我有信心,我們以後肯定還會見面。”
謝楊將視線從那女人身上收了回來,獄炎山的人架着張遠傷散了開去,往工廠裡面退了去。謝楊眼神久久不肯收回來,直到張遠傷的背影消失在門內。那女人警惕的站在門邊看着他,看來她今天真的是打算和謝楊卯上來。謝楊轉身離開,那女人盯了半會兒之後才重新走了進去,沒想才走了幾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全身肌肉緊縮,快速轉過身來,頓時發出一聲恐懼的尖叫。
一張極端扭曲、舌頭伸出來一大截耷拉在空氣中、眼睛裡有白無黑的臉悚然的出現在她眼前,尤其是那根舌頭,更是由於距離過近而觸到了他的鼻子上。她踉蹌地倒退了好幾步,墨劍瞬間拔了出來,慌亂之下竟然連力量都忘了用。
謝楊收回鬼臉,身體一閃,快速的朝遠處遁去,當然,讓人恨極的可惡大笑聲是少不了的。她怒急看着消失在視眼中的身影,追了好一半會,才極爲不甘心的退了回來。這下對於謝楊,她心裡已經是恨得巴不得將之大卸八塊了。
謝楊一邊跑一邊大笑,笑到最後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是這笑卻空洞無比,他根本就不想笑,作弄那女的只是爲了發泄,發泄完之後才覺得更加空虛——又一個與自己親密的人離開自己了,再見的時候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散掉不好笑的笑,謝楊對着天空大叫起來,直到嗓子發痛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張遠秋的表情他早就猜到了,但是謝楊還是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第二天他將張遠傷離開的消息告訴了他,張遠秋當場就要衝出去見他哥哥,但是謝楊非常瞭解他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搞不好獄炎山與極武會已經有衝突了,他這麼一去可能還沒等見到他哥哥就已經被砸扁了。
謝楊非常能瞭解張遠秋的心情,這個以前對哥哥極爲冷淡的人,其實心裡的感情卻在一日日的積存着,兩個人的關係才明朗化沒多久,甚至還沒來得好好的說上一次話,就又要分開……這種感覺,無法言語。拉住張遠秋,說了半天,纔將他的心情重新平復了下來。謝楊又重新安慰了一句:“你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再怎麼說他也算是獄炎山的人。相信他不久後就會回來的,這段時間不會太長。”
張遠秋無聲的點了點頭,然後什麼話都沒有說。又安慰了好長一會兒後,謝楊才起聲回去。現在已經是五一假期了,唐清這段時間也沒有什麼事,天天在家裡呆着,不像他姑姑那麼喜歡去外面逛街,也沒見買什麼東西,神經病一樣。
看她的樣子似乎也是很無聊,在沙發上坐着,手撐着下巴裝可愛。謝楊走過去手在她眼前晃悠了良久纔將她的神思拉回來,謝楊張嘴就問:“那麼出神,在想我?”
唐清白了他一眼,又繼續撐着下巴“想他”。謝楊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拿起一個香蕉剝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怎麼,七天假也不到外面走,天天窩在家裡可不是你這麼個正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應該做的事。學學你姑姑多好,人老——但是心年輕啊,多到外面走走對你有好處。”
唐清捂着嘴笑了一下:“你這話要是給姑姑聽到了,她不打死纔怪。哎,外面有什麼好走的,我又不缺什麼東西,還不如在家裡坐着看看電視。”
謝楊大搖其頭:“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青春就應該多曬曬太陽以後才能茁長茂盛嘛。這樣——我請你到外面去吃個飯吧,別老窩在這裡像個懷春少女一樣。”
唐清一坐墊砸在他身上,謝楊全然不管,拖着她的手將她拉了起來:“走吧,我可是非常難得請個客,這麼好的便宜你別告訴我你不想佔。”
兩個人才剛走到門口,從二樓傳來了一個非常不合適宜的稚嫩聲音:“唐糖也要去!”
謝楊轉過身白了一眼還在二樓的唐糖——真他姐姐的不開眼,這時候你不在你房間裡一個人玩跑出來幹什麼?對他大聲說:“我正在泡你姐姐難道你沒看見?你別跟去當電燈泡,呆會兒回來給你買糖吃。”
唐糖立刻不樂意的在上面歪叫歪嚷。那邊還沒解決好手,手上拖着的那位又出問題了。唐清爭脫開了謝楊的手,走到樓梯邊將正跑下來的唐糖抱在懷裡,轉身對謝楊說:“對不起,我不去了。”
謝楊大吃一驚,張大了嘴:“你不會吧?難道你剛纔沒聽出來我在開玩笑嗎?我怎麼可能泡你……不是,是我怎麼可能在現在泡……說不清楚,不說了,反正你記得我在開玩笑就是了。難得我有心情,不當是我陪你,就當你陪我好了,給個面子好不好?”
唐清沒有說話,謝楊連忙對抱在她懷裡的唐糖使眼色,小傢伙將腦袋驕傲地擡得老高,良久之後纔對謝楊說:“我也要去。”
謝楊投降:“好,你也去好了吧。不過你姐姐要是不去的話,那你可就去不成了。”
唐糖立刻拿那雙大眼睛看着唐清,一眨也不眨。唐清白了一眼謝楊——反正受傷害的老是他,在小傢伙和老傢伙得意的笑聲中,點頭答應。
兩大一小,像是一對小夫妻帶着兒子出去逛街一樣。幸而現在謝楊與唐清因爲本身修行的原因,看上去氣質很是成熟,倒是不怎麼會讓人想到鄙視早戀的問題。三人找了一家快餐店坐了下來——謝楊和唐清都不怎麼喜歡這地方,但是唐糖不知道以前是哪個沒品的帶他來過一次,他見了之後就大叫大嚷要吃漢堡包,謝楊想踩他兩腳,但是唐清卻是非常依着她弟弟,所以謝楊無奈也只好依着他到裡面坐了下去。
唐糖這個也要、那個也要,最後桌子上堆了一大堆東西,他一個埋頭大吃。謝楊和唐清兩人則完全不怎麼沾,在一邊聊天,最開始唐清還不怎麼開口說,但是在聊天這上面,謝楊自詡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扯了幾個話題之後,唐清聊天的興趣也起來了。在外人看來,兩人頓時顯得親密無間,真的像小兩口一樣。
從快餐店出來之後沒走幾步,就碰到了正從旁邊一個超市出來的唐言鳳,興沖沖的朝他們這邊趕了過來。謝楊本來還想今天跟唐清好好說說話,倒不是想什麼泡不泡的問題,而是今天本來心情就不怎麼樣,想找個人傾訴一下,人多了還傾訴個屁啊。謝楊心裡把唐糖、尤其是唐言鳳從頭髮絲一直罵到了腳板底,纔算完。
唐言鳳一來之後,纔剛剛有點興趣和他聊天的唐清又慢慢的沉默了下來——這個女生在長輩面前還真的是矜持到簡直有點過了。謝楊無聊地聽着唐言鳳逗唐糖的話語,不久之後,手機響了起來——是薛源打過來的。
薛源等他一接通,劈頭就問:“你今天到底給師弟說了什麼?你走之後他就一直悶悶不樂,訓練也沒有去,前不久他一個人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謝楊大吃一驚:“什麼!他一個人出去了?你快點截住他,截不住就給我跟着他,你現在在哪裡?我馬上就到!”
謝楊皺着眉頭跟兩女抱了聲歉,也沒管她們的詢問,快速地朝薛源所在跑過去。不遠處人潮中,有一雙眼睛正注視着他們幾個,他的視線在謝楊與唐清的身上來回掃視着,謝楊的突然離開讓他稍微呆了一下,而後又站定了身體,看着唐家的三個人……
謝楊的手機一直就沒關,保持着與薛源隨時隨地的信息交流。他和薛源一起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張遠秋的路線讓他們兩個迷茫不已,尤其是謝楊,張遠秋跑動的路線完全就沒有目的可言,去廢棄工場那裡根本就不是那麼走。當然,這都是薛源告訴他的。
快要趕到的時候,手機沒電了,只得關上。但是就這麼一下,去的時候就看到薛源滿頭大汗的在原地打轉,一問,是張遠秋跟丟了!謝楊簡直就想破口大罵,跟在後面也能跟丟,虧他還是師兄——我呸!
急了好一會兒,謝楊才冷靜下來。張遠秋現在不論去哪裡,他的目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去見張遠傷,所以無論如何,他肯定會追到獄炎山那些人所在的地方。所以,現在基本上確定只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了,但是……
謝楊看了旁邊的薛源一眼,思考片刻說:“薛源,你先回去,我大概知道老張跑那裡去了,你先回去跟你父親說一聲,就說老張被我拉去吃火鍋了……隨你怎麼掐都行,省得到時候老張回來的時候挨訓。”
薛源疑惑的看着他,謝楊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你放心吧,我保證沒事的。”
薛源這纔將信將疑的回去了。其實謝楊心裡也是沒底,張遠秋的實力相比獄炎山那羣人實在是差的太多,只怕到時候還沒等到張遠傷和那老頭來出面,可能就已經被看門的那幾個給解決了。
時間緊迫,謝楊不敢再拖,等薛源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全力朝昨天才去過一次的地方衝去。薛源在他身形動了之後,悄悄的跟了上來,但是他失算了——算到了謝楊肯定有事瞞着他,卻算沒算準謝楊的速度。謝楊的速度其實比他快不了多少,但是因爲上次張家兄弟被偷襲的事情,謝楊在跑的時候有了一個習慣,就是會一邊跑一邊用介力清除痕跡,所以完全是一點聲息都沒有,當他身影從薛源的視線裡消失的時候,他也就徹底的消失了謝楊的去向。
搖了搖頭之後,薛源還是乖乖的回去給他父親說謊去了。
另一邊。
唐言鳳帶頭將兩個小輩帶到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子之內。唐清在一邊疑惑的問:“姑姑,帶我們到這裡來幹什麼?這邊好像沒什麼可逛的。”
唐言鳳神秘的笑着,沒有說話,又往前走了好遠,走到一片周圍完全沒有人的地方後,對着虛空突然開口:“跟了那麼久,也應該出來了吧?有什麼事這裡正好是處理的地方。”
唐清愣了一下,她完全沒有發現這段時間有人在跟蹤他們。她看向姑姑的眼神帶上了一絲崇拜——看來姑姑的修爲是她目前遠不能及的。一個枯高的身影從一個建築物後,露了出來,他像一個幽靈一樣晃動着身體,出現在唐家三人的眼前,眼神中帶着青色,還有不健康的灰敗。唐清看到他,頓時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驚呼一聲,指着他說:“你就是上次那裡那個死人……你,還沒有死?”
許凡凝結在一起的眼睛聽到她的聲音驀地閃了一下,他竟然認真的看了唐清一眼,空洞的眼神中,恍惚中有一絲異樣的東西閃爍而過。而後,他機械的點了一下腦袋。
唐言鳳冷笑一聲:“你上次沒死成,莫非這次是成心來找死的?”
許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立着,宛如一具沒有生氣的屍體。這時候唐糖終於想起來了,他睜大着眼睛看着許凡:“唐糖知道了、唐糖知道了,你是上次的大哥哥,就是晚上生病了的那個……大哥哥怎麼變瘦了,病還沒好麼?”
許凡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依舊沒有聲息。唐言鳳凝神而立,只要意念一動,攻擊就會立刻打出。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了出來:“嘿嘿,小美人,你不覺得你實在有點太過於自信了麼?跟蹤你們的可不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