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正道派遣的人尾隨唐長林到達柳葉門總部的時候,卻再次驚異地發現,柳葉門的總部也是一個人也沒有。
一夜之間,柳葉門徹底從世人的視線中消失。
而卯足了勁的正道門派,似乎不願意讓這個世界清淨下來。在獄炎山與柳葉門消失之後,這些門派開始了內部鬥爭。在與柳葉門與獄炎山的爭鬥之中勢力被大大削弱的小門派被勢力大的門派吞食兼併。
有了先例之後,一夜之間頓時滿城風雨。
各個小門派人人自危,紛紛歸依大門派,而那些互不服氣的大門派也開始了明爭暗鬥。高手並不是很多,但人數絕對在正道中第一的極武會在一夜之間偷襲了另外一個勢力不小的道門,將其中半數以上的高手徹底的解決,然後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吞併了十數個小門派。
其他幾個大門派也是在其之後快速的吞併着其他門派。鮮血從這個城市朝四周蔓延開來,遍佈到全國“道”門的所在地。
最後散亂的正道門派在兩個月之內完成了勢力的分配,幾方勢力各佔一方。而勢力並不算小的彌黃門在這場爭鬥中始終保持了沉默,不參與勢力的爭奪,同時又保持了足夠的警惕,讓別的勢力無法向其下手。
再一個半月之後,五方最大的勢力的領導人再次聚首。而這時候,彌黃門突然殺出,從玄黃秘境再次甦醒的樓乾帶領着彌黃門的一衆得力弟子出現在五方勢力之中,李門主宣佈將彌黃門的領導權交給樓乾。
而修爲比五大勢力的頭頭高了不止一個層次的樓乾,逼迫五大勢力簽訂了“城下之盟”。第二日,五大勢力的頭頭在樓乾的威脅之下,宣佈合而爲一,樓乾爲絕對的領導者。
當然,這只是表面的現象。誰又願意放棄到手的權利呢?正道表面上進入了和平時期,但是私下裡卻依舊暗潮涌動,隨時可能爆發比這一次勢力爭奪更加猛烈戰爭。
新官上任的樓乾在當天宣佈,柳葉門背棄了正道宗旨,勾結魔道,更可恥的是竟然霸佔了屬於正道所有人的始石——日後當見一殺一!
而謝楊讀書的那座城市中的地下世界也開始了動盪,張遠傷的離去,謝楊這位雖然沒有實權,但是起到平衡作用的新老大的失蹤。讓張遠傷原先幾個手下又開始冒出各種念頭,雖然還沒有在明處表現出來,但是暗地裡開始相互較勁。而這時候,省裡突然下達了打擊地下黑勢力的活動。
張遠傷原先兩個實力不小的手下被抓進了牢房,經過審判之後被處以極刑。剩下的兩個人開始懷疑是不是對方爲了當老大而舉抱了那兩位,帶着這種強烈的懷疑與不信任,曾經的兄弟重新拿起了武器,砍向了對方的頭顱。
才安靜不久的地下勢力,再次分裂開來。在一次由兩位大哥帶頭的羣毆事件中,張遠傷殘存的老兄弟,在兩聲槍響之後倒在了血泊之中。整個統一的幫派徹底陷入了混亂,原先歸附的小幫派紛紛脫離,而原先幫派中的人亦是分離崩散,三人一羣、五人一幫開始鬧獨立。
這時候政府再次施展了高壓,地下勢力混亂的局勢得以暫時安靜。但是誰都知道,等這次風頭一過,又將是一次巨大的混亂……
山雨欲來風滿樓。
山林之地本來不怎麼有風,但是電閃雷鳴的暴雨天氣引起的氣壓失衡帶了了強烈的大風,似乎連巨大的樹木都要被連根拔起。在兩座小山的山坳之上,一棟小木屋孤零零的立幾顆搖晃不已的大樹中間,那房屋搭建得極沒有水平,又因爲時間過長,而出現了傾斜,住在這樣的屋子之內,要是心臟不好,難免會被擔心給折磨死。
一個老頭悠閒的躺在一張破爛的竹椅內,白鬍子光腦袋,看上去再怎麼也不會低於八十歲,臉上的紅潤顯示出了他的健康狀態。要不是那身破爛且髒兮兮的衣服,和鬍子上雜草,倒是真有點道骨仙風的樣子。不過現在嘛——純粹就是一個老乞丐的樣子。
此刻他的臉上明顯地帶着焦急,不時地回過頭看着通向那個小隔間,最後他終於決定不在沉默的忍耐,像是生氣的孩子一樣使勁的拍着椅子的扶手,把那開裂的竹子拍得啪啪做響,他大叫正:“小丫頭!怎麼飯還沒有做好!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還是你小愛人的救命恩人!你怎麼做飯做了這麼久,你再不把飯菜端上來我就把你的小愛人丟到外面給大貓給吃掉!”
那邊一個比他還不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再叫我小丫頭我就再也不做飯給你這個糟老頭吃了……救命很了不起呀,哪有你這樣天天掛在嘴上的……你就是不救我我也不會死……還有,他不是我的小愛人!!!外面那也不是貓……死老頭糟老頭,每天要我做髒活苦活,等我哪天打得過你了,我要把你的屁股打爛,把那把髒鬍子拔光……我炒、我把菜全部炒糊,我讓你吃、我讓你吃……”
老頭不滿地說:“小丫頭比我話還多,你要是趕把菜炒糊的話,哼哼,我有你好受的。”
那邊的小丫頭不甘示弱:“我就要把菜炒糊,我就炒糊……”
老頭拿一根木棍撐了一下那塊竹子編成的檔風板,對外面大叫一聲:“大貓,快來教訓這個小丫頭!”
屋下不遠處一個大洞之內,一個巨大的頭顱從地上冒了出來,然後快速的朝茅屋游去,然後那顆巨大的頭顱從廚房的一頭鑽了進去,對着正在忙碌的小丫頭撐開了那張足有一米多高的大嘴,露出尖利的獠牙。
一身農村女孩裝扮的小丫頭立刻害怕的尖聲的大叫起來,手上的鍋鏟擋在身前胡亂的比畫着。老頭得意的笑了起來,然後也對那巨莽說道:“大貓,嚇嚇小丫頭就行了,別真的把她給吃掉了,老道我可還要他做飯呢。”
那被叫作“大貓!”的巨莽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乖乖的退了出去,那巨大的身體差點將整個茅屋給掀翻掉,然後又從那個洞中游了進去。老頭繼續得意着,然後對小丫頭說:“小丫頭,還炒不炒糊?”
小丫頭剛想回頂兩句,頓時又想起了那條巨莽,身體一顫,嘟囔兩句,專心地玩弄起鍋子裡的那幾根野菜。
飯菜終於在老頭等待良久之後端上了那張烏漆嘛黑的桌子之上,老頭看着桌子上盡是些青菜,失望的大叫:“哇,怎麼就這些東西,怎麼吃啊這個……小丫頭,難道你不會弄點葷菜?”
小丫頭張開嘴大叫:“我不叫小丫頭!我叫寧絮!我已經告訴你那麼多次了……”
老頭不滿的說:“寧絮就寧絮嘛,那麼激動幹什麼……”
寧絮繼續不滿的說:“還有,廚房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就是青菜都沒有幾根了,你叫我怎麼做葷菜?等不下雨了之後你再到外面去偷點吧,不然在這裡餓死了都沒人……”
老頭一把捂住了寧絮的嘴,小心地往四周看了一遍,然後輕聲地說:“什麼偷?這叫借知道不?要是被人聽到了多難聽……再說,我去‘借’些東西回來又不是爲了我自己,要不是去‘借’,你現在還沒有衣服穿,你和你的小愛人早也就餓死了……”
寧絮甩開他的手,懶得再理他,給自己盛了一碗飯,夾了一束青菜吃了起來。老頭見她不再說話才收回手吃飯,才吃了一口又大叫起來:“哇,小丫頭,都幾個月了,還炒得這麼難吃,你這麼笨的人我還是頭一次見……”
寧絮眼睛一瞪:“不好吃你就別吃。”
老頭立刻變了臉色說:“吃吃吃,不吃白不吃,不吃難道餓死啊。對了,廚房裡不還是有些蛋麼?我前天從掏了那麼多鳥窩,不會沒了吧。”
寧絮說:“當然還有——不過你沒份。他還沒醒過來,不多補補身體怎麼行?也不知道這雨要下多久才能停下來……”
老頭嘿嘿笑起來:“還說不是你的小愛人,那麼關心他……”
寧絮怒火沖天:“糟老頭你還說!”
老頭連忙往嘴裡塞了一口飯,還嘿嘿笑着:“不說不說……嘿嘿。”
寧絮吃了一點飯,起身走到了廚房,將不停往縫隙裡噴着蒸汽的鍋蓋打開,用抹布將在翻滾的水中蒸煮着的碗從裡面端上來。這些活最開始的時候她完全不會,不過這段時間來,經過老頭的教導,倒是利索多了,已經一個多月沒打破碗了,老頭也省得再到外面去“借”碗。寧絮將碗端出來之後,用抹布細心地將碗周圍的水氣抹乾淨,碗中是熱騰騰的雞蛋羹,等冷了一下之後,寧絮將碗端起來,走過廚房經過老頭還在吃飯的地方來到另外的一個小隔間之內。
謝楊正靜靜的躺在那裡,他保持着這個姿勢已經有四個月了,自從上次暈過去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醒來過。要不是老頭經常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謝楊不會有事,她早就以爲他成了活死人了。
寧絮打開窗戶,那後面是一片綠蔭,此時在風中不停的搖晃着。她接着在謝楊的牀邊坐了下來,用手輕輕的探了探謝楊的額頭,然後吹起了碗中的雞蛋羹——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
捏開謝楊的嘴,寧絮將吹得已經不燙了的雞蛋羹一勺一勺倒進謝楊的嘴上,每當有雞蛋羹不受控制的從謝楊嘴角流下去的時候,她就忍不住要哭,這幾個月來,她眼淚從來就沒有斷過。爲了救過他性命的謝楊,也爲了自己。
幹完一切之後,寧絮移了一下椅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她用一隻手撐着自己的腦袋,呆呆的看着昏迷中的謝楊,他的臉色已經沒有最開始時候的蒼白了,而且也不帶一點暴虐之氣,像個孩子一般乾淨清澈。看着看着寧絮有時候就不由自主地伸手在謝楊臉上摸一下,這時候她會笑,她會覺得:讓他這麼永遠躺着也未必不是什麼壞事。
然後她眼睛又會紅起來,最後她擦乾淚水,轉過頭看着窗外飄搖的草木,喃喃地說:“這雨什麼時候能停呀——”
雨終於停了下來了。
茅屋中的潮溼之氣在一陣初秋的陽光之後變得乾燥起來,周圍的草木在曬乾了自己的身體之後空氣中驕傲的伸展。老頭在茅屋前的一塊小草坪上嗷嗷大叫着,逗着不遠處那條被他稱爲“大貓”的巨莽。巨莽不知道爲什麼,對他總是特別和善,而且極爲聽他的話。似乎對他拿走了它生下來的一半的蛋的事情一點意見也沒有,巨莽在幾個月的努力之後,將剩下的蛋孵化了出來,並且在老頭茅屋下不遠處的一個洞內定居下來。
此時的它正帶着一羣孩子在山坳中曬着太陽,對於老頭的逗弄,會偶爾吐幾下蛇信,算是迴應。每看到這樣的情景,老頭就會特別興奮,不過那羣小蛇對老頭可沒有那麼友好,這些生下來就比同類強壯得多的小傢伙,總是會對老頭兇狠的吐出蛇信,嘶嘶的叫着。
一個老頭、一羣蛇正在上演着這麼個光怪陸離的夢幻場景。
相對於巨莽對老頭的態度,寧絮對老頭的態度卻是要惡劣得多。最開始對於老頭的救命之恩,寧絮真的還是非常感激,這個神秘的老頭還讓她尊敬過一段時間,但是自從她傷患徹底好了之後,就對她呼來喚去,而且態度極其“囂張”,動不動就叫巨莽來威脅她,所以到現在她能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在茅屋內的寧絮對老頭的大喊大叫極爲不滿,衝出茅屋就準備罵,誰知道老頭一看到她立刻就一把跑了過來拉住她的手:“小丫頭,帶好東西,跟我去山採藥,你的小愛人的藥已經沒了,快點快點。”
寧絮壓下已經到了喉嚨的罵上,折回去準備鋤頭竹簍還刀具。
兩人來到一處有百餘米高的懸崖處,老頭趴在懸崖的邊上用鼻子奮力的嗅着,然後他完全不像一個老頭樣的一躍而起,然後拍着身上的泥土說:“這懸崖上有一味很重要的藥,你看你看……在那裡,四葉單枝,色淡綠帶灰……對對對,就是那個……”
寧絮將視線停在那離她有幾十米的草藥上,皺着眉頭說:“竟然這麼重要爲什麼以前從來就沒見你用過?”
老頭自得地說:“那自然是時候未到,那時候要是用這味藥,只怕非但無益還會有害。而且這雨連着下了這麼長的時間,又經過太陽照射,孤陰未退,陽氣已生,正是藥性最強、採摘的最好時節,你的小愛人能不能好,可就全靠這味藥了……咦——你看着我幹什麼?你不會是想要我這麼個老頭子爬懸崖吧?……當然是你去!”
寧絮將腦袋伸出懸崖之外,頓時一陣暈眩倒衝而上,心臟快速地跳起來。她閉着眼睛深呼吸數口之後,然後小心的爬到了懸崖邊上的一個小坎之上,手上蓄滿了力量,死死的抓着一塊突起的石頭。再次深呼吸幾口之後,她看準地方往下一跳,落在離上面十餘米一塊突起的石頭之上,寧絮急速的喘息着,再往下二十米之內都已經沒有落足的地方了,而草藥卻正好在那裡一塊突出得並沒有多少的石頭旁邊,她皺緊了眉頭看着那裡——實在是太遠了,一個不好就會摔下去……
在懸崖上俯瞰着的老頭,突然拍了一下自己光禿禿的腦袋:“啊,我竟然忘了拿繩子,嘖嘖,實在是……”
他再次趴到了懸崖邊上,腦袋伸出去對下面的寧絮大叫:“小丫頭,你要小心啊!當初你的小愛人可是拼了性命救你,還流着眼淚求我救你……你千萬要小心,不然他到時候可會生撕了我的!老道我可是還想多活幾年……”
寧絮沉默不語的聽完老道的話,然後眼神一定,足下運起力量,貼着懸崖壁縱身一跳……
謝楊睜開了眼睛,打量着周圍陌生的環境。他想撐着身體站起來,但是手上的力量纔剛剛一鼓,頓時軟了下去。謝楊身體重新摔回了牀上,他輕輕的咳嗽了幾聲,剛想再試試,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謝楊看着他,然後問:“老先生,這是什麼地方?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老頭給打斷了,他猛地跳起來:“我的小祖宗,你總算是醒過來了。我還怕你這次醒不過,那可得再躺幾年才能醒了,總算是醒了……實在是太好了,哈哈哈哈,這麼多年了,老道我的功力總算是沒退步。”
說完之後也沒時間去看謝楊,自顧自地歡呼雀躍。謝楊尷尬的看着眼前這個孩子一樣的老頭,等他勢頭稍微弱了點之後,纔打算開口。老頭卻是先一步跳了過來,抓着他的手摸到了他的脈門閉着眼睛感覺着,良久之後點了點頭:“不錯不錯,你小子的身體還算不錯,基本上已經沒有多大問題了,氣道已經重新打通了,以後養精蓄氣是不會有問題了……對了,小子,你現在還有沒有感覺到自己頭腦有什麼問題?痛不痛?有沒有聲音在那大吼大叫?”
謝楊感受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對老頭說:“沒事……多謝老先生救命之恩。”
老頭搖了搖頭:“謝什麼?老道只是想看一下自己的本事到底退沒退。”
這麼直的人還真是少見——謝楊尷尬的一笑,然後轉着腦袋在房間的四周打量起來,沒發現什麼後問:“老先生,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小姑娘呢?她在哪裡?有沒有事?我當時揹着她跑,跑了一會兒之後好像就暈過去了,也不知道她去哪裡……她在不在這裡,有沒有事?”
看着滿臉擔心的謝楊,老頭的臉突然黯然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