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爲難

卻說衆人安葬了龍老杆兒。

衆乞丐合夥爲龍老杆兒辦了個簡單 的葬禮。欽州弟子,大多都回來了。

全程由何小九和幾個資歷較深的小杆頭主持。

雖說不上隆重,但是好歹也規模儀式具備。

正正弄了三天。

靈堂就設在道觀。

欽州城和龍老杆兒有些交情的,也都來弔唁了。雖然沒有大門派,大世家的人。不過三教九流,林林總總的。也不少。唏噓感嘆,自不必說。

喪事辦完,幾個有聲望的小杆頭便聚集在靈堂前。準備商議接下來的事。畢竟老杆頭兒新喪。他們都明白,急需選出一位新杆頭來統領這幫人。

龍奮膽由於傷心過度,哭暈過去。被何小九和衆人擡回道觀。

葉青還想再呆一會兒。

葉青提着一罈酒,靜靜坐在龍老杆兒的墓碑前。

葉青喝一口,對着龍老杆兒的墓前倒一口。

一罈酒見底。

葉青搖搖晃晃站起來,將酒罈摜摔在地。酒罈子嘩啦,碎裂開來。

葉青擡掌起勢:龍行天下。

一隻火紅的拖着長尾的鳥,當空飛去。葉青人若馭鳳,對着前面的一棵大樹打去。

火鳳撞在樹幹上,大樹搖了一搖,落下葉雨。黃葉翻飛。

‘飛龍在天’。葉青一掌拍在樹上,人接着‘龍行天下’的衝勢,雙腳在樹幹上連踏,一個鷂子翻身。雙掌張開,一隻火鳳,凌空而起。葉青反身對地打出。火鳳祭出,砸在地面。‘轟’,塵土飛揚,擊出一個大坑。

神龍擺尾……

潛龍在淵……

直搗黃龍……

……

亢龍有悔!

葉青對着那棵合圍粗的大樹,一掌擊出,掌勢綿延回收,火鳳激出拍在大樹樹幹上,樹幹樹葉紋絲不動。接着第二隻火鳳後發齊至。

接着樹幹彷彿是在顫動。簌簌抖動起來。樹葉紛紛落下。

葉青趕緊胸中有一口氣堵着。

接着‘亢龍有悔’,對着大樹又來此。這次是兩隻火鳳後發齊至。

葉青趕緊有一口氣必須發出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似乎並不僅僅是因爲龍老杆兒的死。他雖然還是沒有記起來之前的事。但是他能感覺到自己心中積壓已久的氣。

這一刻,他越打心中越痛快。越打越越酣暢。

葉青一掌接着一掌的拍出。彷彿要把心中所有憤懣和壓抑,全都發泄在那棵樹上。

葉青便拍掌,便放聲大喊。似乎要把心啊,肺呀,全喊出來才肯罷休。

兩隻火鳳……

三隻火鳳……

四隻火鳳……

接着‘嘭’,那棵合圍粗的大樹,攔腰炸開。

大樹朝另一邊,嘩嘩啦啦倒砸下去。激起一陣落葉和塵土,驚飛一片飛鳥。

葉青雙腿‘嗵’的跪地,仰天長嘯‘啊——’。

葉青發泄完畢,感覺渾身無力,滿身大汗,體力透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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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回到道觀。

何小九走上來慰問:“葉大哥,你還好吧?”

葉青平靜異常:“何兄,不用擔心。我沒事。奮膽怎麼樣了?”

何小九回頭看向地面,輕聲道:“奮膽兄弟苦累了。睡着了。”

葉青走過去看了一眼。龍奮膽臉上還掛着淚痕。睡一會兒,哭一會兒。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

屋內氣氛凝重異常。

這時一個年歲較長的人,平時大夥都叫他胡老漢兒,提議道:“大夥。龍老杆兒去了。我們大家固然傷心。不過,當務之急,是選出一個新的杆頭。否則我們大夥兒就會一盤散沙,人心惶惶。”

有不少人紛紛附和:“是啊。是啊。咱們雖說是叫花子。可是也是有組織有規矩的。如果沒有杆頭兒。恐怕要出亂子。而且,選出新杆頭,也可以帶領我們追尋仇人,爲龍老杆兒和死去的兄弟報仇。”

胡老漢兒看着何小九,等何小九表態。

何小九道:“胡老哥,說的有理。小弟贊同。我們確實需要儘快選出新杆頭。那依胡老哥的建議,咱們推舉誰合適?”

胡老漢道:“這杆頭,一要本領出衆。自不必說。二要聲望高。否則老杆頭兒新喪。沒有威望不能服衆。何老弟,我看你就很合適。你當杆頭,我老漢兒服你。”

何小九連忙擺手:“胡老哥,我何小九多承您看得起。不過,這杆頭,我可幹不了。我何小九獨來獨往,浪蕩慣了。而且,說起來,充其量也就是個偷雞摸狗的下下三濫。當不起。當不起。”

有不少人附和:“何大哥你當杆頭,我們服你。呢就當了吧。”

胡老漢道:“何兄,大夥兒都願意選你。你就勉爲其難,莫要推辭。否則寒了大夥的心。”

何小九還是搖頭,對着衆人拱手道:“各位,各位。承蒙各位看得起在下。不過在下的性子,我是最清楚的了。我慣會胡鬧瞎搞。若真讓我到了杆頭,恐怕會讓大夥兒失望。咱們還是另選他人。”

胡老漢見何小九不想作僞,道:“何老弟你不合適,還有誰合適?何老弟,你既然認爲自己不合適。何老弟是否心中已有人選?”

何小九看向葉青:“各位,各位。咱們這兒可不是有個現成的麼?”

大夥隨着何小九的目光,紛紛看向葉青。

何小九道:“大夥兒可是忘了?這葉大哥不僅好爽義氣。亦深得龍老杆兒他老人家看重。龍老杆兒其實已經爲我們選好了。”

大夥兒不解:“龍老杆兒何時爲我們選好了?難道龍老杆兒留有什麼遺命?”

何小九笑笑道:“你們忘了?龍老杆兒把他的畢生絕技’易陽掌‘都傳給了葉大哥。這新杆頭是誰。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兒嗎?還有什麼遺命比這更有說服力?”

大夥想想,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葉青見大家在討論內部家事。本來沒有他說話的份。

這時突然都看着他。

葉青有點慌:“何兄。不可,不可。這一來,我並非幫中之人。哪有幫外之人,當杆頭的?於理不合。二來,我在幫中名聲不顯,更無一點威望。三來,要說本領,小弟我本領微薄。何兄莫要開這個玩笑。”

何小九道:“葉大哥,你這話就不對了。

第一,龍老杆兒傳了你壓身絕技。你也當衆磕頭認師。這我們大夥兒可都是見證。既然已經拜師,如何不算幫中之人?

其二,威望人氣,都是積累而來。葉大哥你來幫中時日既短,沒有威望可以理解。何況以葉大哥的爲人和本領。獲得大夥的認可只是時間問題。我是絕對相信葉大哥你的。

其三,若論本領,葉大哥,我們這些,哪還有人比得過你。大夥兒,你們說是不是?”

何小九一番分析,大夥頗覺有理。

何小九率先喊道:“葉大哥,葉大哥,葉大哥。”

周圍的人漸漸也跟着喊:“葉大哥,葉大哥,葉大哥。”

龍奮膽被這一片喊聲驚醒。迷迷糊糊中胡亂坐起來:“怎麼了,怎麼了?”

何小九對着龍奮膽道:“奮膽兄弟,我們都願推舉葉大哥當新杆頭。你願不願意?”

龍奮膽一聽,高興的跳起來:“啊,啊。葉大哥,葉大哥。葉大哥當杆頭嘍!”

龍奮膽喊着喊着,有突然哭起來了:“義父。義父……嗚嗚嗚嗚。”

葉青十分爲難。

大家這麼信任推舉他。他自然是心裡感動。

可是葉青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麼事還掛着。總感覺自己在這裡呆不長。

他也說不清爲什麼。心裡總是莫名有一種揪心的牽掛。

葉青隱隱猜到,是和自己失憶之前的事有關。

葉青趕緊站起來:“大夥兒,大夥兒。”

何小九對着衆人說道:“都聽下。新杆頭要發話了。”

何小九這簡直是‘黃袍加身’,趕鴨子上架。自己有點騎虎難下。

葉青爲難得說道:“我葉青何德何能。能的大夥兒如此信任。我自然是感激。可是,我真的不能當着杆頭。真的。”

龍奮膽可憐巴巴道:“葉大哥,你,你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啊?”

葉青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說道:“奮膽。不是。我只很願意和你們在一起。只是,只是,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麼說。總之,這杆頭我真的不能當。真的。”

大夥兒見葉青拒絕,都十分失望。

何小九道:“葉大哥,你究竟爲什麼不願意當杆頭?難道葉大哥你是瞧不上我們這幫下三濫?”

葉青見何小九似乎有點生氣,急了,不知道怎麼解釋:“何兄。你在話真的言重了。我葉青承蒙各位看得起。又蒙大叔救命。敬佩各位都來不及。何兄這樣說,真的是讓我無地自容。何況,我葉青也只是個無名小卒。只是,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說。”

何小九道:“葉大哥,你若是真有難言之隱。說出來,有道理,我們便理解。若是說不出道理,那就是葉大哥你瞧不上我們?還有,龍老杆兒對你有大恩。龍老杆兒的大仇,你就不報?”

龍奮膽也在旁邊幫腔:“葉大哥,你就答應了吧。好不好?答應了?”

大夥也紛紛說道:“是啊是啊。葉兄弟,你若說不出道理,就是看不起我們。龍老杆兒的仇,還指着你帶領我們去報哩。”

葉青當真是有口難辨。此情此景,葉青若不答應,這些恐怕就要和自己絕交。可是葉青又邁步過去心裡的坎兒。

真是進退維谷,左右爲難。

答應吧,自己心裡總覺得卡着;不答應吧,肯定得罪人。

葉青急得滿頭大汗,急赤白臉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