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每個人都有她既定的命運，半點不由人，主子可要想開些啊。”感覺到杜婉婼的失魂落魄，汝元急忙勸慰。
“呵，既定的命運， 可是可可公主是被我害死的，元姐姐你知道嗎，是我害了她。”杜婉婼哭出聲來，內心的衝擊是一波接着一波，那樣美麗的一個人兒，那樣充滿才情的女子，竟然是被自己給害死的。
“主子，你不要亂想啊，這些都與你無關的，側妃的並也不是這一日兩日就能形成的，主子可不要太過自責。”汝元扶着杜婉婼一步步艱難的朝着均親宮走去，一路上遇見的宮女太監，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這對主僕。
“你們看，王爺病了之後，王妃更加的囂張了，竟然不讓所有人見王爺，據說劉側妃碰壁了好多次，可可側妃都已經病倒了，以前覺得她很好，現在覺得他太狠心了，一點王妃的樣子都沒有，這麼善妒，真是的。”
“是啊，王爺以前就是太寵着她了，看她的年齡就知道，少不更事，更不知道怎麼照顧王爺，所以纔會這樣的，明明是出去遊玩，回來后王爺就病倒了，定是她照顧不周，不過也是，她一個瞎子，怎麼能好好照顧王爺呢，哎王爺真是可憐，現如今還病倒了，這個王府真是搖搖欲墜啊。”
“可不是嗎，王爺真是倒黴，娶了這麼個女子，不是自稱神醫嗎，怎麼這會子又醫不好王爺的病呢？”
侍女與太監的一番對話，更是讓杜婉婼無地自容，原來這宮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喜歡自己的，她們喜歡自己不過都是礙於自己的身份而已，現如今自己犯下如此的大錯，又該如何彌補呢。
“江南水鄉悠悠美，風姿綽綽顧君顏；妾身當年布衣女，君乃朝堂萬聖尊；夜雨青草吐芬芳，荷花農田許諾言，爲君萬死不相離，妾感郎君情誼濃；人無百年永世好，花紅月圓有時盡，初進宮殿妾心虛，君在身側輕輕吟，不計宮內萬千委屈，一心一意長伴君側。”
“庭院深深幾人愁，江南新秀又入宮，面見聖顏喜開懷，展盡才藝盼君睞；李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無人識，窈窕身姿見君王，神魂顛倒忘舊人，只見美人在側意，那聞舊人夜夜泣，妾本農家純善女，罔顧心機無君臨，無君恩寵宮若牢籠，青燈古佛忘塵囂夢。”
這麼悲傷的詞，這麼濃情的怨，當日的自己沒有體會到這鳳與凰遇的真正含義，但是今日，在看到奄奄一息的阿里可可是，杜婉婼似乎懂了，即便是對詩詞一竅不通的自己，卻也能深深的體會到作詞之人的內心苦楚。
“情到深處無怨尤。”青竹哥哥這話說得好啊，原以爲感情是讓人感到快樂的，哪知它竟會這般的傷人。
恍惚間杜婉婼彷彿看到了阿里可可那美麗的容顏，桃花樹下盡情的展現自己的舞姿，盡情的釋放自己的美好。
“難道想要不再難過唯一的辦法就只有被傷到麻木嗎？多麼可笑的世界啊，婉婼到底做錯了什麼，婉婼又該怎麼做，要如何才能救活阿里可可啊。”
杜婉婼的鬱結太深，一時堵塞，加上她那柔弱的體質，話還沒有說完便已經暈了過去。
幸好殷噬天來的及時，急忙將她攬在懷裡。
“陰大人，主子她。”
“回去再說。”殷噬天將她攔腰抱起，快速的走回了均親宮。
殷噬天將杜婉婼放到李世均的身旁，讓他們躺在一起，自己都有很多天沒有進來看過李世均了，不過他相信小可愛一定會有辦法將李世均喚醒的。
“冥主，你看。”。龍兒跟着走了進來將手裡的一張墨寶交給殷噬天。
“這是從王妃身上掉下來的。”
“現在的我唯獨少了你，其他的什麼都不缺，可是卻像少了全世界。”歪歪曲曲的紙張上，寫着一下難看的字跡，一看就知道是不會寫字的人，除了杜婉婼又會有誰。
只不過這樣的話太過虐心，看得殷噬天都有些溼了眼眶，汝元看後更是一陣抽泣。
“主子這些日子都有認真的學習寫字，沒想到竟是爲了這個。”
所有人都知道杜婉婼是目不識丁的，更不說寫字，能寫成這樣已是不易，想必是苦練了很久吧。
“小可愛，你這又是何苦。”殷噬天心疼的看着牀上的兩人，此時的自己都覺得胸口堵得慌，好想大吼順順氣。
“冥主，王妃也是太擔心王爺了，估計是這些日子太過勞累了，休息一下便好了。”龍兒看着殷噬天的模樣，也是一臉的擔憂，這些日子到底是怎麼了啊，一個個的都跟緊繃的鉉一般，不敢有絲毫的放鬆，這樣下去大家都會瘋的。
“主子，你們可別嚇奴婢啊，王府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有如此劫難啊。”汝元覺得世界都變得灰暗了，這一切，到底是怎了啊。
一時間整個王府愁雲慘淡，人人皆是憂心忡忡，也不知道這兩位主子何時能夠醒來。好在杜婉婼只是急火攻心，並無大礙，在當天夜裡就行了過來，珍妃更是在均親宮的門口守了一整晚，殷噬天感念珍妃的至情至性，最終讓她見了杜婉婼。
“王妃，王爺的病還有得救嗎，又或者需要什麼藥引子，本宮能幫到的地方一定竭盡全力，王妃儘管吩咐便是。”
“珍妃姐姐的恩德婉婼記下了，不過你已經幫得夠多了，婉婼在宮裡無親無戚，若不是娘娘相幫，早就受盡責罰了。”
杜婉婼依舊是一副心事匆匆的模樣，看得珍妃有些難受，難道是均親王……
“王妃，難道王爺已經再無……”
“娘娘多慮了，青竹哥哥暫時無礙，只不過可可公主性命垂危，都是婉婼害得，婉婼很是愧疚。”杜婉婼將自己心裡的苦悶都一股腦的告訴給了司徒貞琴，包括讓阿里可可吃了閉門羹，接連幾天的不見她，全部都告訴給了司徒貞琴。
司徒貞琴聽候心裡一驚，想必阿里可可的病情已經傳回母國了，這樣一來婉婼的處境堪憂啊，到時候礙於南芝國主的各方壓力，皇上權衡之下，一定會處置婉婼的，以婉婼的性子，若沒有均親王的保護，這一劫是避免不了了。
“王妃，聽珍妃姐姐的話，趁着這個時候，帶着王爺出去避一避吧，姐姐從小在宮裡長大，帝王家的人皆是爲了皇權而生存，當今皇上也不例外，阿里可可一死，皇上定會發難與你，你眼盲又無人保護，要如何躲過南芝國主的刁難呢。”
“珍妃姐姐，婉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青竹哥哥長睡不醒，可可公主又病中難治，這王府真的是雪上加霜，屋漏淋雨啊。”
杜婉婼從來都沒有如此的悲傷過，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阿里可可一死，自己恐怕難逃國法處置，只是青竹哥哥還沒有醒來，至少也要然讓自己在聽聽青竹哥哥的聲音吧。
司徒貞琴見自己的勸說無效，便也不在多說，起身便回了永和宮，將自己的寶劍隨時懸掛於腰際，日日守在均親宮外面，心裡已經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敏兒看着自己主子的一舉一動，也不多說，反正一切都由着她便是。
殷噬天照樣天天守在均親宮門口，誰也不讓進，雖然他不知道杜婉婼到底要幹什麼，但是他明白， 這個世上除了藥王便只有小可愛能救醒李世均了，所以不管杜婉婼說什麼他都照做就是了。
龍兒則是一日三餐的關照着殷噬天的飲食起居，將他伺候的無微不至，汝元日日照顧着杜婉婼也沒有心思管其他的，有時候看到龍兒與殷噬天站在一起，心中有些隱隱作痛，卻也無可奈何。
就這樣又過了半月之久，依舊沒有藥王的消息，阿里可可也即將走到人生的盡頭，杜婉婼除了爲李世均治病，想方設法的喚醒他之外，在沒有出國均親宮，皇上感念他們夫妻情深，也不多過問，魏靈兒即將臨盆，東宮裡瞬間熱鬧起來，都看着魏靈兒的肚子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李世平也是一日幾次的到東宮看着，心裡的喜悅之情無法言表，這可是他的嫡長皇子，有了他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讓李世均讓出皇儲之位，對自己的集權大有幫助啊，自然也是沒有時間去管杜婉婼的事情。
永樂宮裡，劉娉婷也是挺着大肚坐在輪椅上，一臉的淡笑，雙手輕輕的撫上自己的小腹，隱忍了這麼久，是時候該自己上場了，既然各方勢力都看着自己，自己又豈能讓別人失望呢。
這一夜，萬物雖然都已經開始復甦，卻不能留住一個美麗女子的生命，春日的風雨，雖然沒有了刺骨的寒冷，卻也是讓人有些畏懼，原本還飄着細雨的天空，突然之間就變成了瓢潑一般，而且沒有要停息下來的意思，雨點擊落在各宮的琉璃瓦上，發出有些悲傷的聲音。
親王府的偏殿裡，突然一個人影飛快的竄出，直奔均親宮而去。
原本守在李世均牀前的杜婉婼在聽到了來人的稟報時，瞬間跌坐在地，然後由汝元扶着朝偏殿奔去。
顧不得雨水灑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處，只覺得眼角有些溫熱，不知道是自己的淚水迎合雨水， 還是雨水混合淚珠，總之這一刻杜婉婼的心裡一片空白，竟有些不敢跨入這座偏殿。
眼前人影綽綽，想必是來往的宮女，向來冷清的偏殿瞬間變得熱鬧起來，手忙腳亂的爲阿里可可診了脈，悽然的閉上眼睛，已是無用了，恐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你們都別守着了，去爲娘娘準備後事吧。”極爲艱難的說完，淚水再次滑落，內臟受損已久，心肝脾肺沒有一個是有用的，這是杜婉婼第一次親眼看着身邊的人消逝，除了看着窗外毫不停歇的大雨，便沒有再說什麼。
“主子，天氣冷，喝點熱湯吧。”汝元這個時候更是擔心杜婉婼的身子，生怕她再有什麼事情。王府已經夠亂了，可不能再出什麼亂子了，這些日子汝元伺候的也是分外的小心。
“我沒事，可可公主今晚大限，我要陪着她走完人生的最後一刻，也算是自己做王妃的品德吧。”
杜婉婼一直守在阿里可可的牀邊，子時時分，阿里可可醒了過來，已經虛弱的不成模樣，那裡還是曾經圓潤婀娜的美人兒，病中神情憔悴，現在的姿態更是悽慘。
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醒來阿里可可精神分外的好，拉着杜婉婼說了好些話，別人皆是說她有大好的跡象，但是隻有杜婉婼明白，這只不過是回光反照而以，馬上就是油盡燈枯了。
“王妃，臣妾這一生，也算是爲自己而活了，曾經視你爲豺狼虎豹，但是不曾想到頭來，守在自己身邊的竟然是你。”
阿里可可有些感觸，好在自己醒悟的不算太晚，更是沒有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麼事情來。
“可可公主，可好些了嗎，有沒有差人讓南芝國主來呢？”杜婉婼已經知道阿里可可的情況，自然不由得操心起她的後事來。
“王妃還真是個明理之人，難道就不怕臣妾的爹爹發難與你嗎？”阿里可可邊說嘴角邊有血液溢出，終究還是沒有得到均親王的疼惜，也沒有完成爹爹的心願，自己竟然成了一個這般無用之人。
“公主又今日，婉婼難辭其咎，公主可會恨我。”雖然知道她肯定是討厭自己的，但是這樣直接的詢問出口，杜婉婼都被自己的言行驚到了。
“王妃嚴重了，可可對王妃除了羨慕沒有其他，何來恨呢，要說恨得話，便是恨這老天的造化弄人，可可終究是想求求不到的。”
阿里可可滿是落寞，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人悲慼，一旁的卓念已經哭成淚人兒，當然着眼淚有幾分真心尚且不論，不過擔心自己的安慰卻是真的。
“公主可有什麼沒有了卻的願望嗎？”南芝國公主阿里可可向來便是阿里和天的珍寶，要他如何面對愛女的離去呢，自己是躲不過這一次的。
“臣妾日日過來，便是想知道，以王妃的醫術，王爺可還有救。”阿里可可知道自己已經無用，可是心裡的念想還沒有得到解脫，自己又怎麼能安心的離去呢。
“公主這份情誼，王爺會知道的。”杜婉婼還是沒有忍住失聲痛哭起來，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李世均啊，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卻要求青竹哥哥只對自己一人好，現在才知道，自己好殘忍，好霸道，竟然活生生的逼死了一個如花似玉的人兒。
“王妃可否給臣妾一個準信兒，王爺可安好。”
很久之後杜婉婼都不能忘懷阿里可可看着自己時的眼神，透過淚珠，她的容顏枯萎卻眼中滿是期待，是有多大的執念才能又這樣希冀的目光啊。
看了阿里可可良久，杜婉婼終究還是慢慢啓脣，告訴她，‘王爺安好’雖然是一個謊言，卻能讓阿里可可毫無牽掛的離去，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便好，可可這一生皆是等了一個不可能得到的人，等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到最後也盼了一輩子。 但是可可仍然感激上蒼，能讓可可有這麼一個可等，可怨，可想可盼之人。”
阿里可可說完，便已經用光了所有的力氣，握着杜婉婼的小手也慢慢的鬆了下來。
目送着阿里可可閉上了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然後身邊的侍女奴才跪了一地，卓念更是哭得傷心欲絕，上前將阿里可可一直藏在被褥中的另一隻手臂撈出來，手裡緊緊的握着一方絲帕，絲帕上的幾個大字，刺痛了杜婉婼的雙眼，這一刻她寧願自己是眼盲的。
就算是已經離去，卻也使不得鬆開手裡的絲帕，。她拽得是那樣的緊。生怕被人奪去了般，最後還是和幾人之力纔拿了出來。
“情深不知。”
杜婉婼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偏殿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方式回到均親宮，總之在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對阿里可可的同情已經達到了極致，對自己的憎恨也達到了極致，不得不從新的審視了一下自己。
什麼天真爛漫，什麼純潔可愛，自己配得上這樣的詞語麼，自己就是一個劊子手，雙手已經沾滿血腥，自己已經變得不像自己了，還是那個在藥廬裡翩翩起舞的杜婉婼嗎？
“人生自是有情癡，心繫君兮君不知。”
“深情不知，深情不知，好一個深情不知。”杜婉婼喃喃自語，氣結於胸，終究是沒有發泄出來。
“風雨無情任飄搖，草木相依助淒涼。”這個雨夜是杜婉婼永遠都不想忘記的悲涼，踏着這滿是泥濘的道路，自己還能不被泥土玷污了鞋襪嗎，已經是身在其中，無法抽身，更是無法逃離。
“主子，請節哀啊。”汝元知道剛纔的一切杜婉婼都是能看到的，所以她纔會有這樣的悲痛，除了可憐之外，她還在責怪自己沒有早一點爲阿里可可醫治，這一刻除了折磨她自己便沒有其他的方法能化解她內心的悽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