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枝葉繁茂,桃花林中卻黑得像是墨汁,竟然沒有一絲月光能夠透過這濃密的枝葉,照射進來。
唐小寶在前面走着,白朗和蘇暖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尋龍刃發出的寒光照亮了他們腳下的路。
黃色的土地上,明顯有着並排的兩對腳印,一個修長,一個小巧。
蘇暖明白,這一定是歐陽澈和連城雪的腳印。
夜晚的空氣有些冷冽,風吹得樹丫不停的左右擺動,無數的花瓣從樹枝上飄落,散在微黃的土地上,無比落寞。
唐小寶的身子忽然站住不動了,白朗挨着他的身邊,也停住了腳步。
桃樹下,蘇暖看到了兩個人。
歐陽澈依舊是一身白衣,他臉上帶着淡然的笑,顯得如此灑脫不羈。而連城雪微微垂下頭,雪白的頸子就像是天鵝般優美的彎着。
任何人看到這番情景,都會覺得這是一幅很美的畫卷,男人俊美,女子傾城,好一對神仙眷侶。
可事實往往比想象要殘忍的多,因爲蘇暖已經感覺到了連城雪身上那冰冷至極的氣息,這女人給她的感覺,甚至被魔女瑤瑤還有危險幾分。
蘇暖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望着連城雪的一舉一動。
她倒是很想要看看,害死歐陽澈,揭下他臉的女人,到底是不是連城雪。又或者在她的心裡,着實不希望這樣一個傾城的美人,會是個兇狠殘暴的女人。
“雪兒,你願意與我在一起嗎?”歐陽澈低眉淺語。
連城雪的嘴角扯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她擡起頭,眸光竟比月色還要冷清幾分:“歐陽公子,雪兒急需一件物件兒,不知公子是否能給予雪兒呢?”
歐陽澈笑了,他家在京城之中也算是巨賈,一個小小女子的要求,又怎會放在心上?於是乎他開口應道:“雪兒儘管說出來便是,我即使傾家蕩產也會爲你尋來!”
連城雪輕輕搖頭,她忽然伸手扶住歐陽澈的肩膀開口說道:“不!無需公子傾家蕩產,雪兒要的東西,就在公子身上!”
她的話說得很輕柔,甚至有些迷人。可蘇暖的心卻隨着這句話狠狠的縮成了一團!因爲她明白,連城雪要的是什麼!
她要的是歐陽澈的臉!
“哦?若是我有的,雪兒拿去就是!”歐陽澈望着連城雪美麗如仙子般的臉龐,話說得頗爲豪邁。
爲了心愛的女子,他似乎願意付出一切!
連城雪的眸光更冷了幾分,她卻笑了,笑得傾城,也笑得詭異:“若是如此,雪兒就先在此處謝謝公子了!”
言罷,連城雪淡色的脣瓣微微開啓,一字一句的說:“雪兒不要別的,只想要公子的這張臉!”
歐陽澈怔住了,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連城雪,還以爲她是在說笑。
可蘇暖知道,連城雪沒有說笑,一點兒都沒有,從他們相遇的那刻開始,她要的就只是歐陽澈的臉。
僅此而已!
“雪兒,你這是什麼意思?”歐陽澈不明白,他很想問明白。
連城雪笑了,笑得很無辜,很清純,甚至帶着難得的溫暖,她的手掌輕輕拍向歐陽澈的胸口,就像是春風拂面一般輕柔。
可就是這般輕柔過後,歐陽澈修長的身子卻漸漸向後,癱軟在了地上。
“我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是你自己沒看清楚而已!”連城雪淡淡的說,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特意在說給倒在地上的歐陽澈聽。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連城雪彎下腰。隨意拽住歐陽澈脖子後的衣領,然後……拖着他的身子,向桃花林深處走去。
她的步伐很輕,很輕緩,就像是在夕陽下散步一般輕鬆。
連城雪很瘦弱,甚至比一般的女人都要瘦些,可她此時拖着個男人在樹林間行走,卻好像只是拎着一片樹葉。
蘇暖咬咬牙,這女人果然不簡單,單單是這力氣,就令人有些膽顫。
三人跟着連城雪走了一小會兒,前面便隱隱看到一處小巧的茅草屋,裡面黑乎乎的,沒有一絲燈火。
“啪”連城雪將歐陽澈的身子扔下,沒有絲毫的憐惜。
她就這樣站在茅草屋前面,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也不知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吱……”茅草屋的門開了,從裡面走出個黑色的人影。
那個人看起來很高大,卻駝着背站在陰影處,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臉,只是覺得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呼呼”的像是個破敗的風箱。
連城雪搖搖頭,說道:“我說過,天黑之後要點燈。”
她的口氣很親切,帶着一絲淡淡的埋怨,就像是個小媳婦對着自家的丈夫在嘮叨。
駝背的人影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扭過頭走回到茅草屋中,片刻之後,一束橘色的燭光從窗口映了出來。
也是因爲這束微光,讓蘇暖看清楚了那個駝背男人的臉。如果那還能稱作“臉”的話……
那是一張沒有皮膚的臉,紅色的血管清晰可見,腐爛的肌肉幾乎蓋不住森森的白骨,那上面隱隱約約的還有或黑色,或白色的蟲子爬動。廣狀乒亡。
還有那黑洞洞的眼眶,混濁的眼球上沒有眼皮,白色帶着血絲的晶體在燭光下微微閃着難言的光芒。
“嘔……”蘇暖再也忍不住,彎下腰乾嘔起來。
唐小寶扭過頭,輕輕走到她身邊伸手輕拍着她的後背,埋怨道:“你看你,非要跟着來,這下害怕了吧?”
白朗蹙了蹙眉心,他挑眉看着唐小寶輕拍蘇暖的後背,嘴脣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話。因爲這個時候,連城雪說話了。
“到外面守着,我叫你的時候,再進來吧!”連城雪再次伸手拎起歐陽澈的脖領子,說道。
駝背的男人很聽話,他走出茅草屋,與連城雪擦肩而過的時候,眼神卻直勾勾的釘在了歐陽澈的身上。
是身上,不是臉!
駝背男人突兀的眼球中,閃現出濃濃的慾望。
連城雪沒有理他,卻彷彿輕輕的嘆了口氣。
風沒有停歇的意思,花雨依舊不斷落下,彷彿怎麼落都落不完似的。這樣的夜很平靜,卻平靜的讓蘇暖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