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放假, 陸雲起和秦臻早早就收拾了東西,回了秦臻的老家。
今年的十一假期和中秋連在一起,假期延長到十月九號, 九月三十號又恰好是週二, 他們兩人都沒課, 就索性提前走了。
陸雲起還是第一次跟着秦臻回老家, 一想到過不久就要見到秦臻的父母, 他就緊張得不得了,不過秦臻的老家路途遙遠,等他們一路高鐵轉普通火車再轉汽車後, 陸雲起就怏怏地靠在秦臻身上沒了精神。秦臻一手攬着他的肩膀,讓他靠得舒服些, 一手拿過旁邊一個好心大媽遞過來的桔子皮湊到陸雲起鼻尖處:“好點了沒?”
陸雲起稍稍動了動腦袋, 哼了聲表示自己沒事。
秦臻看慣了他興致昂揚的樣子, 見他現在這樣沒精神,心裡有些難受, 又有點好笑:“你暈車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早知道就該買盒暈車藥的。”
陸雲起小聲嘟囔:“我也不知道啊……以前坐車的時候也沒暈過……”他在城市裡長大,平時出遠門搭乘的交通工具都是以火車、飛機爲主,偶爾乘一趟汽車走的也是平坦的高速公路,哪裡嘗試過秦臻家鄉這種顛簸的盤山公路?說話間,汽車轉過一個急彎, 陸雲起就感覺自己胃裡的酸水又蕩了起來, 直直要從咽喉裡蹦出來。
秦臻見他難受得緊, 也不再引他說話, 只將桔子皮遞過去讓他拿着, 自己則從前面座位後的置物袋中掏出一個塑料袋來備着,以防陸雲起吐出來。
好在這段路並不算太長, 汽車搖搖晃晃了半晌總算到達了終點站,陸雲起一下車就跑去附近的垃圾桶前吐了個乾淨,秦臻見狀趕緊將車上的行李拿下來,跑到他旁邊給他遞水和紙巾。
陸雲起吐完,接過秦臻手中的水漱了口,又拿過紙巾擦了擦嘴,喝了幾個口水,臉色終於好看了些,他伸手去接秦臻手上的揹包,卻被秦臻避開了。
“你拿這個。”秦臻說着,將行李箱交給他。
陸雲起便老老實實拖着行李箱跟在秦臻身後,直到見到秦父、秦母才終於又緊張起來。
秦父、秦母早就知道他們要來,在車站盼了許久才見着人影,連忙迎了上去,秦臻笑着叫了聲“爸、媽”,將陸雲起拉到面前:“我跟你們說過的,陸雲起。”
陸雲起一驚,連忙笑着開口問好:“叔叔、阿姨好。”
秦父樂呵呵地打量了陸雲起好幾眼,喊了聲“小陸”,秦母則拉過陸雲起的手,臉上有些擔憂:“這孩子,怎麼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秦臻道:“哦,他有點兒暈車。”
秦母聞言,白了秦臻一眼:“知道他暈車怎麼不提前買暈車藥?照顧人都不會!”
不待秦臻解釋,陸雲起就趕忙開了口:“阿姨,是我沒跟他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會暈車……”他說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秦母一邊拉着他的手往停車場走,一邊溫聲道:“你不用替他解釋,他這個人啊,就跟他爸一個德行,都不是會照顧人的那種人……”
秦臻帶着笑意和被冷落的父親走在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家常。
到家後,秦母就進了廚房,說是要早些給他們煮晚餐吃,陸雲起還想跟進去幫忙,卻被秦母趕了出來。秦臻見他的精神依然不算太好,便和秦父打過招呼後就拉着他回了自己房間,想讓他躺在牀上休息休息,誰知陸雲起一進房間門卻又興奮起來,看着房裡的東西好奇地問個不停。
秦臻的房間不算大,僅有一張牀、一個書櫃、一張書桌罷了。牀是雙人牀,樣式十分簡單,看起來像是有些年頭了,是秦臻的父母買了新牀後換給他的;書桌擺在窗臺邊,木質桌面看起來坑坑窪窪的,上面覆了塊透明的玻璃,摸起來涼涼的;書櫃不大,立在書桌旁邊,裡面擺着一些老舊的書籍,頂層還有兩個獎盃。
陸雲起先是湊到書桌前看了一會兒,瞅見被壓在玻璃下的一張課表,便問秦臻:“這是你以前的課表?”
秦臻走過去看了一會兒,點點頭:“嗯。……好像是初中的的。”
陸雲起盯着那課表看了半晌,纔開口:“你那時的字真可愛。”
秦臻一愣,下意識低頭去看那課表上的字。秦臻初中時的字體和現在的差別很大,他那時還是個聽話認真的小孩,每個字都寫得認真,雖然筆鋒還有些笨拙,但字體都是端端正正的,不像現在,寫出來的字飄逸得像是要飛起來似的。
儘管如此,聽到陸雲起口中“可愛”的評價,秦臻還是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你快休息一下,待會兒大概就要出去吃晚餐了。”
陸雲起卻搖頭:“我現在感覺還好,不要緊。”他說着,伸手摸了摸肚子,咧嘴一笑:“就是中午在火車上吃的東西都吐完了,有些餓。”
秦臻聽他這樣說,就從旅行箱裡拿出一個小蛋糕遞給他,陸雲起接過來,拆開包裝咬了一口,又走到書櫃前去看秦臻的藏書。
秦臻離家多年,書櫃裡的書並不多,除去幾本他從市裡帶回來的專業書籍外,餘下的便全都是他小學、初中時的課本。陸雲起伸手拿出一本,轉頭見秦臻沒反對,就好奇地翻開來看了看。
“……和我學的好像不太一樣。”陸雲起道。他將手中的語文書放回去,又換了本英語拿在手上,翻開第一頁就見泛黃的書頁上印了只色彩斑斕的卡通鸚鵡,課文內容則是英語入門級的“Hello”和“Hi”,再翻幾頁還能看到簡單的英文打油詩。
秦臻笑道:“我記得我念完初三,課本就改版了。我們那時小學只有五年,英語是初中才開始學的,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媽總擔心我學會不好,小學畢業後還特意提前給我報了個補習班,佔掉了我大半個假期。”
陸雲起興致勃勃地聽他說以前的事,手裡也沒閒着,拿着書繼續往後面翻看。
“這個是你畫的?”陸雲起指着課本上畫的一隻鉛筆鸚鵡,看得出那是模仿着同一頁書上的那隻鸚鵡畫的,只可惜下筆的人畫藝不精,硬生生把那隻可愛的小鳥畫成了一隻醜八怪。
秦臻盯着那隻鳥看了一會兒,才勉強回憶起來:“應該是趙謙畫的。他好像有段時間特別喜歡在課本上畫畫,自己的書畫滿了不算,還在我和青青的書上畫,不過都是用的鉛筆,這個大概是我忘記塗掉了。”
他說完,看了看書櫃上擺着的各種書,忽然伸手抽出一本小冊子遞到陸雲起面前。那個小冊子不過巴掌大小,薄薄一本,封面上畫着一隻斑斕大虎和一個壯漢,陸雲起仔細看了看:“《水滸傳》?”
秦臻點點頭:“我小時候集了一大疊這種連環畫,後來搬家的時候弄丟了,就只剩了這一本。”
陸雲起翻開來看,這一冊講的正是武松打虎的故事,秦臻把頭湊過去跟他一起看了一會兒,問:“你們小時候都是看動畫片了吧?”
陸雲起|點點頭,秦臻就笑:“這就叫代溝。”
陸雲起也不反駁他,只將手裡的畫冊小心放回去,又轉頭去看書櫃頂層放着的獎盃。那是兩個數學競賽的獎盃,兩個都是一等獎,獎盃上沒什麼灰塵,看得出是有人定時擦拭過的。
秦臻道:“都是小時候參加縣裡的比賽得的獎了。”
陸雲起卻道:“那也很厲害!”語氣中帶着濃濃的自豪感。
沒多久秦父來敲門,叫他們倆出去吃晚餐,秦臻拉着陸雲起到餐廳,秦母已經做好了一桌的菜擺着,正拿着碗在盛飯。陸雲起趕緊洗了手跑去幫忙,秦臻將客廳裡溫好的酒拿過來,帶上兩個酒杯,秦父看秦臻一眼,等人都坐下了才悠悠地開口問陸雲起:“小陸能喝酒嗎?”
陸雲起一愣,點點頭:“能喝一點。”
秦臻自覺地起身去廚房再拿了個酒杯來,秦父拿起酒壺給陸雲起滿上酒:“來嚐嚐這個楊梅酒,自家釀的。”
秦臻家的酒杯個頭挺大,秦臻見父親倒了大半杯還沒打算停手,便伸手扶住酒壺:“行了爸,他不能多喝。”
陸雲起還有些茫然,秦父不滿地看兒子一眼,不過還是將酒壺放下了。
秦母見狀,對着秦父翻了個白眼:“沒事喝那麼多酒幹嘛?晚上還要出門呢!”
秦父小聲道:“這不是孩子回來了,高興嘛……”
陸雲起想開口,卻被秦臻瞪了一眼,只好把話咽回肚子裡,埋頭大口吃飯。秦臻端着酒杯跟秦父碰了一下:“來,爸,我陪你喝。”
秦父這才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喜笑顏開:“還是兒子好啊……”
秦母聽了這話,立刻就轉頭對陸雲起道:“他就是個酒鬼,你別理他。”讓陸雲起|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