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至此奶奶也匆忙中出門,偌大的房間又剩下孤獨的我自己,或許從小我就是孤獨的,但我不討厭孤獨的滋味,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腦袋沒有之前那麼痛苦了,肚子裡本該的翻江倒海也漸漸平息了下來,我開始像一個傻子一樣,抽着煙,轉頭凝望着門外那無比耀眼的清晨太陽光輝。

低頭這才發現,原來我睡衣上有很多腳印,是父親留下的,或許此刻我才知道自己方纔那個什麼也沒有的謊言,是多麼的天真,因爲奶奶雖然年級大了,可並不代表她眼神不好。

想到這裡,腦袋裡即是一陣空白,我告訴父親我要去學校,我知道這並非一句謊言,可是現在我又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如果說所有的孩子,或者說我們地球上所有的人類,都或多或少無時不刻的在考慮自己的未來,那是美麗令人神醉的未來,開始努力編織屬於自己與這個世界該有的未來,那麼我在做什麼?或者說,我又是什麼?

一個令我無限頭痛的問題,一直沒有答案,我該向至高無上的老天爺祈禱,祈禱他能給我指一條追逐這個答案的道路嗎?不,以我的思維邏輯來判斷,老天爺是不存在的。

但可以確定的是,天性是存在的,我是自私的,對的,我要去學校,原因簡單到離譜,我只是去傻傻的看看文靜而已,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出於本能的因素,我開始重新洗漱,然後穿衣,接着就走在了灑滿溫暖陽光的路上,看着這個映入我眼中,令我討厭的一切,默然出神,但並未停止腳下的步伐罷了。

是的,我再一次看到了我根本無法認出是什麼的,東關初中四個大字,而明顯學校門口並沒有學生,這不是說明今天放假,而是我遲到了。

像一個遊魂一樣,走到破舊不堪的自行車棚裡,裡面的一切擺設,破桌子,破凳子、八面透風的牆、昏暗至極的燈光……一切都是依舊,而不知爲何,我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簡直莫名其妙。

我坐在自己的課桌邊凳子上,桌兜裡的書籍依舊,甚至連前排文靜淡紅色的書包,也是依舊在那裡,我知道同學們去了哪裡,此時耳邊傳來操場上,那亂七八糟的閱讀聲。

我趴在桌子上,忽然想哭,沒有任何徵兆,甚至我也沒做好任何準備,眼淚莫名其妙的就開始不住而流,映入我眼中的這個昏暗的自行車棚,開始漸漸模糊,我知道是眼淚的緣故,我知道不是因爲我頭疼,更不是因爲我肚子疼的緣故,但我卻不知道爲何流淚,因爲大腦一片空白……

我開始趴着埋頭,以自己以往最習慣的睡覺姿勢,開始無助的絕望,我是在想,我還能在這裡呆多久嗎?還是在想我是否該自殺了?因爲莫名其妙的太痛苦了,簡直痛徹心扉,卻又不知道爲何痛苦。

過了許久,我擦乾眼淚,我知道同學們下早讀了,他們要回這個破教室,他們會在這裡聊天,或者還會議論我,但是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在哭,讓他們看到我的軟弱。

的確同學們回來了,而我甚至覺得自己此刻眼睛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干擾,我看不到其他同學,具體是看不清楚,直到文靜搬着凳子進來後,我馬上就異常清晰的看到了她,她還是那麼可愛,當然,我知道她也看到了我。

文靜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吃着餅,轉頭好奇得看着我,而我只是麻木的笑笑,但此刻我能感覺到心神的安寧,或許別的同學還在小聲討論我,頂多就說我是個壞孩子而已,說我逃學,或者又把我之前在學校犯的事拿出來說,有些事,還越傳越神。

但我此刻心神的確非常安寧,我知道文靜就在前面坐着,所以現在我覺得自己好睏,故此我要睡覺,第一次,我覺得原來睡覺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因爲可以忘記一切的痛苦與絕望。

……

可我是個罪人,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老天爺要讓他派來的使者繼續懲罰我,班主任王麗萍來上課,她看到了我,她知道我在睡覺,爲了展示她作爲一名老師的威嚴,老天爺向她下達命令,開始折磨我,故此她在講臺處,又開始破口大罵,再次大放厥詞,用她自己的理解能力,細數我的罪惡。

其實我想殺了王麗萍,或者說在我將一切過錯歸咎於老天爺之時,我想殺掉的那個生物,其乃是老天爺他自己,但我又是個膽小如鼠的貨色,至此我遵從着無膽鼠輩的規則,被迫拿出語文書,裝模作樣。

儘管我已如此妥協,可王麗萍似乎並不準備放過我,所以她繼續她的謾罵。

教室裡除了麗萍以外,鴉雀無聲……

而我只是低頭,無神的在心中祈禱,祈求老天爺放過我,因爲我實在是太痛苦,太委屈了,畢竟麗萍一直拿付傑的事爲由在罵我的不是。

可是祈禱是最最無用的行爲,或許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但我無法找到別的辦法,因爲我需要坐在這裡,哪怕卑微得連一隻螞蟻腿上的微塵都不如,那也是可以接受的,當然我知道文靜在前面,我能感覺得到,僅此而已。

麗萍不知道罵了多久,或許是半節課,或許是一節課,但那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因爲付傑這件事的事實真相,早已被麗萍她所謂的道德,扭曲到面目全非。

……

我開始又像一條卑微至極的狗一樣,規律得上學放學,又默默的將所有的痛苦打碎,然後獨自忍痛的吞下肚子,雖然無法消化,但也不會讓這些痛苦流於表面,我開始學着像一個真正的壞孩子一樣,總是暴躁得想打人。

我開始不再和父親交談任何事,我已相信我對父親的信任程度是負的。

我更不會和母親交談任何事,其實母親對我根本沒有養育之恩,至少在我的記憶裡是這樣的,我發現我越來越討厭母親了。

偶爾我會和小妹妹甜甜說說話,因爲我知道她年級小,根本記不住任何事。

當然我也不會和奶奶講什麼,因爲奶奶已經夠痛苦了,或許我是真的有點不太喜歡奶奶,但我也不想麻煩她。

……

總之我變得開朗了,當然也變得狂暴了,我腦子裡總想着如何打人,總是想創造一些新的打人招數,然後去做實驗。

那天麗萍說,新教學樓蓋好了,我們一四班,搬到了二樓,所有同學都非常高興,除了我以外,雖然我在笑,但這並不代表我是真的開心。

某天,我在新教室裡被麗萍換了座位,不再是最後一排,但文靜就在我前面坐着,我想那是老天爺對我最後的仁慈。

我開始喜歡和文靜聊天,而文靜總會理我,但我總找不到和她聊天的理由,總是說着她沒寫作業什麼的,而文靜對此似乎很生氣,她甚至把她自己汪文靜三個字寫在紙條上給我,讓我去報告老師,而我不知所措,唯有傻子一般的笑着。

我又開始學着吹牛,告訴別人我打架有多厲害,甚至告訴別人,給我錢,我可以幫他打人。

聽說我們班上那個什麼奎的帥氣小夥子在追王夢迪,最後散了,甚至連隔壁班的學生都知道了,那些女孩子,總是對這些事比較好奇。

有天,我後排的王恆,一位高大威武的學生,至少比我高了半頭,還很壯實,我動了他的文具盒,不是拿他東西,只是好奇,因爲他的文具盒特別漂亮,他說了什麼?我沒聽得太清楚,但我知道那是罵我的話。

一瞬間我又找到了揍人的理由,我像瘋了一樣,踩着桌子無情的將王恆爆打了一頓,王恆哭了,我卻冷笑連連。

王麗萍處理了這件事,其就是在班裡宣導我的邪惡而已,大肆宣導。

王恆找他哥哥來揍我報仇,他哥哥嬉笑問我,我只是告訴他哥哥,我會打死他的,但他哥哥只是最後告訴我不要再欺負他弟弟了,因爲他哥哥知道我的底細,我也有個哥哥,而且不是善類,東關村人,是親戚關係,叫魏勇剛,在壞學生裡,是那種名列前茅,更是影響很多學校的存在。

也辛虧王恆他哥哥沒動我,因爲我的底細比他認爲的,要複雜得多,我可是西北關村的,我們西北關村盛產的就是黑勢力,所以我認識真正的大人物,而且那位大人物也特別喜歡我,所以王恆他哥哥動了我,那後果必定非常嚴重。

所以我又重新變回了壞孩子,每天身後也會跟着一些我自認爲的小弟,開始橫行霸道。

那天我依舊在課堂上睡覺,數學老師鄭紅梅用書輕輕打了我,因爲我那天晚上是去偷東西外加在網吧過夜的,所以我很困,直接起來就罵了紅梅,但就罵了一句而已,因爲我意識到不對了,而無辜的紅梅,委屈到哭了……

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個天大的蠢貨一樣,簡直蠢到無藥可救!我完全不知所措,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紅梅哭得好傷心……

至此紅梅去找趙校長了,也就是趙胖子。

趙胖子到了我們一四班,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打了我脖子一下,然後就把我帶到了教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