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日跋涉,兩人來到坤位星區一道寬闊的草原上,許是魔神陰界的修士都應付“會戰”去了,四周空蕩蕩的了無人跡;龍冉在草原中央停下身形,吩咐關愛道:“以後每隔十年,我都會來這兒一次。如果你有好消息通知就過來等我。沒有便罷,勿須過來見面。”
“哦。。。。。。”
關愛轉首四顧,但見草原方圓足有三五千裡,正中有一道小河蜿蜒流淌,東邊極遠處是連綿起伏的羣山,西邊極遠處是鬱鬱蔥蔥的密林。兩人所站的位置空曠而又矚目;旋即明白龍冉的用心——龍冉對自己不放心,會面專門揀空曠得毫無遮擋之地。若是自己沒有異心,依照吩咐一人前來還好,若想帶人前來抓捕,可能潛伏在羣山、密林之中的對方可以儘早發現異常,並儘快遠遁脫身。
關愛做過奸細,知道其中的奧妙,也能理解這種做法。當下便故作懵懂,說道:“這裡確實是約會的好去處,人一過來,遠遠就能看見,不用擔心錯失。”頓了一頓,又道:“你還有什麼吩咐沒?如果沒有,我這就走了,十年後一準前來就是。”
“你可以走啦,有什麼十年後再說。”龍冉一笑,衝關愛揮了揮手。
“好!我們十年後再會。”
關愛一揖手,道了生別便轉身向北而去,其間再沒有回頭。
龍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目睹對方離去,直到關愛的身影消失在北方天際,才轉頭向西邊的密林行去,在密林邊緣,他找到一個乾枯的樹洞,隨即一頭鑽進去,雙臂環抱着膀子酣睡起來。
在樹洞睡了五天五夜,龍冉估摸着魔神陰界爲會戰集結的大軍該到了解散的時刻,各個星區也將聯手展開清剿滲透斥候的行動,就趁着夜色溜出樹洞,在草原上潛行一陣來到小河邊,出溜一下滑進河水,然後在河底摸索着進到一個空曠幽深的大洞室。這個洞室原本是大道教當時的總壇駐蹕之地。
熟門熟路地鑽進洞室,龍冉沒有往深處去,而是在入口邊的角落裡一墩,身子蜷起,雙臂一抱膀繼續酣睡。入口距離地面比較近,一旦留心可以聽到外面的動靜,而且進出方便,沒事可以溜出去透透風。
光陰似箭,時光苒茬,龍冉這一睡就是近十年。眼見約會之日臨近,從長睡中醒過來的他開始改變作息,悄悄溜出洞室,採摘了幾縷水草披掛在身上,然後伏在岸邊水草叢中一動不動,只一雙利眼不住地打量四周的動靜。
又過了三四個月,一道身影自北飛掠過來,在草原中央落下,然後如一蹲雕像般筆直立着;龍冉早早認出來者正是關愛,卻沒急着現身,繼續在水草叢中窺視等待。直到關愛沒有任何異動,筆直地在草原足足站立了三日,他才扯落水草,非常小心地匍匐上岸,在草叢中晾乾了身上的水跡,這才探出頭慢慢向草原中央行去。
“龍冉——你來啦!”
雙方距離還有五六裡,關愛就認出了龍冉,隨即一邊高呼一邊興沖沖地跑上來迎接。
龍冉沒有迴應,依舊保持原有的速度前行,只遠遠打了個噤聲的手勢;一盞茶後,兩人會合一處,龍冉先打量了一眼四周,接着找了一處茂密的草窠鑽進去,這才說道:“關愛,過來說話。看你的模樣,事情辦得像是很順利?”
“嗯!”
關愛重重嗯了一聲,接着鑽進草窠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自塑造經絡穴道成功以後,神龍一族上下就對主人非常仰慕,渴望能得到主人親自指點。這次我回去把主人的意思一說,五位族長無不歡欣鼓舞,恨不能立時見到你,請你向主人轉達神龍一族的敬意。可惜,非得等上十年不可。嘿嘿。。。。。。”
“好事不在忙中出。作爲修士,一生動輒就是數千年生命,有的是時間等待。”
龍冉非常成穩,很淡定地回答了關愛的急切;稍稍一頓便轉入正題,說道:“關愛,很感謝神龍一族對我父親的推崇,不過,行動往往比言語更重要,我父親更在意別人是怎麼做的,不在意別人說什麼。另外,需要說明的是——我父親成聖後的修煉功法比塑造經絡穴道的修煉之技珍貴得多,不會無償傳授給神龍一族;貴族諸位族長若真有心修習,必須有所付出纔是。”
關愛嘿嘿笑道:“龍冉,主人到底怎麼想的、神龍一族需要拿什麼交換?你儘管說出來,神龍一族願傾其所有,絕不敢怠慢。”
“是嗎?你這話別說太早。”
龍冉淡淡一笑,玩味地看着關愛說道:“如果我父親有意讓神龍一族退出會戰呢?以你看,貴族是否會答應?”
“啊?!退出會戰!!!爲什麼?”
關愛失聲驚呼,下意識地搖頭回道:“這不可能。九淵神龍一族與聖人殿休慼與共;絕不可能爲了修煉功法退出會戰。”
龍冉擡擡眼皮,無所謂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罷了。你請回吧。”
關愛一愕,沒想到興沖沖趕來後的結果竟是這樣,它似乎有些不甘,想了一想又好奇地問道:“龍冉,主人爲什麼會有這個要求?大道教獨立於會戰之外,按說不該有這個要求才是啊。”
“因爲孫成方。”
生意不成仁義在,龍冉倒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隨意地解說道:“我父親很厭惡孫成方,說這個人對大道教不懷好意,儘管雙方現在互不侵擾,但是,一旦魔神陰界徹底佔據仙神陽界,這個人攻擊的下一個目標必定是大道教學校,並挾持學員修士以逼迫父親交出修煉功法。我父親不喜被人逼迫,看透這人用意之後,決定先下手爲強,趁會戰之機刺殺孫成方。孫成方是聖人級修士,身處大軍之中,刺殺非常困難,身邊若再有五六百魔神將級的神龍族,到時別說刺殺,就算脫身都非常艱難。所以,我父親希望神龍一族暫時退出會戰,讓他先絕掉這個後患。”
“哦?是這樣。。。。。。”
關愛眉頭緊鎖,低聲唸叨;龍冉給出了理由似乎並不能讓人信服。
龍冉斜睨一眼,像是看透了關愛的心思,又不屑地說道:“關愛,看來你還不清楚我父親修煉功法的高明之處。實話告訴你吧——我父親的修煉功法稱得上是天上地下最玄妙的功法,厲害之處就是陰陽界兩位老聖見了也要甘拜下風。你和貴族族主沒有親自領教過,不清楚其中真正的價值;孫成方親自領教過,所以心知肚明非常清楚其中的玄妙,正是因爲這一點,他才費勁心機地想要得到。哼哼。。。。。。”
“兩位老聖都要甘拜下風?!主人這麼厲害!”
關愛又是一驚,雙眼不由自主地鼓瞪出來;這話換作別人說他是不會相信的,龍冉不是別人,是主人的兒子,還是仙神將級的高手,不可能信口胡說;再聯想到孫成方對修煉功法的重視,由不得他不信。
“當然!要不是父親有如此神通,你以爲大道教學校憑什麼獨立於會戰之外?憑什麼讓兩邊的聖人殿都恭恭敬敬?”
龍冉傲然作答;隨後鄙夷地瞅着關愛道:“你知道嗎?不僅孫成方覬覦我父親的修煉功法,段靈霄、杜天羽同樣如此,可惜,無論如何父親都不會傳授給他們。神龍一族算是僥天之倖,好不容易有機會得到這種修煉功法,誰知汝等不識好歹,竟連我父親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哼哼——真是愚笨遲鈍的無以復加!”
“這個。。。。。。龍冉,主人提的要求可不是小小的,而是太難辦了,神龍一族可以不在乎孫成方的生死,隨便主人怎麼刺殺,卻不能不在乎和聖人殿萬年以來相輔相助的盟約。嘿嘿。。。。。。”
關愛訕笑一陣,繼而不甘心地問道:“龍冉,你看能不能找主人通融一下,如果換作別的要求,我敢保證,除了推出會戰這一點,其他任何要求神龍一族都會答應。”
“和聖人殿萬年以來相輔相助的盟約?”
龍冉聞言頗爲不解,他沒有在意關愛後面的請求,疑惑地問道:“關愛,難道是我記錯了?神龍一族和聖人殿的盟約不是讓神龍族以坐騎的方式參與會戰麼?什麼時候改成派遣魔神將級高手直接參戰了?我父親的意思並非讓神龍一族完全退出會戰,只是想讓五六百魔神將級的高手退出來,以方便他刺殺孫成方。而且,這是暫時舉措,一旦孫成方身死,貴族願意做什麼儘可做什麼,我父親不會再過問。”
關愛神色間有些意動,口氣卻依舊爲難道:“龍冉,你說的是,神龍一族與聖人殿的盟約原本沒說讓魔神將級的高手參戰。只是。。。。。。我們族中的幾位族長希望能夠儘快征服仙神陽界的九淵,希望儘快一統兩界神龍族。當年,主人爲我塑造經絡穴道教我修煉陰陽氣的事情傳回九淵,神龍一族欣喜若狂,隨即開始在全族推廣這個神通,又秘密修煉千年,這一切爲的就是儘快擊敗仙神陽界,將兩界九淵統爲一體。所以,上次孫成方過來求援,請我族出動魔神將級高手襄助,幾位族主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而且,現在幾位族長也知道主人爲仙神陽界神龍族塑造了經絡穴道,對參與會戰更加不敢怠慢;只怕稍有拖延,對手也涌現出大批仙神將級高手,那時再想一統可就千難萬難了。”
“嗤——”
關愛話音未落,龍冉已忍不住出聲嗤笑,眉眼間流露出濃濃的不屑,口中更譏諷道:“魔神陰界神龍族也就這點出息!不說仙神陽界這些年衰弱的自保之力都無,哪裡還能襄助結盟的神龍一族這一點;單說貴族整整多修習一千年陰陽氣這一點,實力就不知比仙神陽界神龍族強出多少倍;可惜沒有一點強者的自信,竟然怕緩一陣子對手就會趕上來?哼——貴族如此猥瑣做派,怎配修習我父親玄妙通天的功法。罷了!此事再也休提,你走吧,我找機會就自行迴轉仙神陽界。”
龍冉的話非常難聽,換作別人,關愛一定會翻臉想向,可惜龍冉是名義上主人的兒子,這個身份讓它除了臉色漲紅之外,沒有其他辦法發作。另外,聽說主人的修煉功法玄妙到能擊敗老聖,它也不死心就此罷手。
吭哧吭哧了一陣,關愛耐下心頭的火氣,肅然說道:“龍冉!一統兩界九淵神龍族不是一件小事,不能意氣用事;我族各位族主個個深謀遠慮,可以說處事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絕不是膽小猥瑣能夠形容的。”
說到這裡,關愛稍稍一頓看向龍冉,卻見對方雙脣緊閉毫無反應,似乎不準備再開口說話,當即乾笑兩聲,道:“嘿嘿——龍冉,我們不說這些好不好,神龍一族是否膽小猥瑣與大道教學校也沒什麼干係是不是?”
龍冉翻了它一眼,依然沒有答話。
“嘿嘿。。。。。。”
關愛又幹笑兩聲,然後商量道:“龍冉,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先別急着回魔神陰界,留一點時間給我,我回去和幾位族主再商量一下。畢竟,無論是否可行,都得幾位族主拿主意不是?我是居中聯絡的,說話不算數。”
“嗯?”
龍冉哼了一聲,臉上現出遲疑之色。
關愛見狀連忙進言道:“龍冉,既然主人有和我族交好的意思,你不辭辛苦又冒險跑過來,就別急着走,應該想法促成一個好結果不是?”
龍冉聞言,踟躇了半餉,最後點頭說道:“好吧,看在你跟我父親多年的份上,我給你一次機會,留在這裡再等十年。你去吧,把父親的要求向貴族族主詳盡表明,十年後過來告訴我結果。”
“嗯!好——龍冉,就這樣說定了,我走啦。”
關愛生怕對方變卦,不敢再多說什麼,向龍冉道了聲別,就急急向北邊的九淵飛去。
“哼!父親說過,對於修士來說,最重要的除了性命就是修煉功法,一個好的修煉功法可以讓任何修士不惜一切。神龍一族諸位族主——知道父親的修煉功法可以超越老聖之後,你們真的還會顧及和聖人殿相輔相助的盟約?還會顧及一統九淵的偉業?哼哼!我不信。。。。。。”
望着關愛越去越遠的背影,龍冉一陣冷笑。待關愛的背影徹底消失之後,他一邊往西邊遁去,一邊忍不住浮想聯翩:“父親的修煉功法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老人家口風倒是真緊,連母親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呵呵。。。。。。可惜我還未成聖,否則,父親一定會傳授的,那樣的話,我豈不是也成了超越兩位老聖的強大存在。。。。。。”
依照原來的程序,龍冉先到密林中躲了幾日,沒發現異常之後,這才趁夜色掩護潛入小河下的洞室,隨即倒頭大睡。
陰陽兩界現今的實力完全失去了平衡,魔神陰界一方不管是人類修士還是神龍一族實力都遠遠超過仙神陰界;即使大道教參與會戰,也沒辦法扳回局勢。無奈之下,關小山只得使出緩兵之計,打算用修煉功法作餌,誘使魔神陰界神龍族暫時退出會戰。
龍冉就是懷着這個目的來的,他這次的任務非常艱鉅,有一統兩界九淵宏願的激勵,還有相輔相助盟約的約束,想讓魔神陰界神龍族退出會戰可不是一樁簡單的事;好在不管是人類還是神龍族,都是私心做崇的生靈,修士對修煉功法的渴望更是在盟約和宏願之上,只要關小山的修煉功法被鼓吹的足夠玄妙,幾位族主就可能把盟約、宏願暫時擱置一旁。
事實也果真如此。
十年後,關愛再度來到草原中央,看到姍姍來遲的龍冉之時,關愛眼中閃着欣喜的光,興沖沖地說道:“龍冉!主人的要求真的太高,讓神龍一族非常爲難,你不知道,爲了這件事幾位族主聚在一起整整商議了三年;好在結果非常幸運,幾位族主最終答應了主人的要求。不過,神龍一族也提了一點點小小小的要求,希望能夠得到主人允可。否則——這件事終究難成。”
龍冉知道關愛口中所言“非常幸運”的含義——這件事若是成了,大道教和魔神陰界神龍族便成了朋友,心愛、親愛也會安然無恙。若是不成,這兩頭雌龍的下場可就不好說了。明白歸明白,這一層道理卻不能點破,當下故作平淡地問道:“神龍一族一點點小小的要求到底是什麼?”
關愛肅然答道:“我族族主的要求一共有三點。一是主人不能把修煉功法傳授給仙神陽界的神龍族,幾位族主知道主人和我族對頭以前的關係非常好,希望主人今後能夠有所改變,以魔神陰界神龍族爲友,與我族對手斷絕來往。二是魔神陰界可以藉口修煉暫時撤回爲聖人殿效力的魔神將級高手,仍舊以坐騎的方式參與會戰;但這個期限不能太長,最多三百年;否則無法向聖人殿交差,請主人體諒。三是主人若同意以上兩點要求,需得親自來魔神陰界之九淵神龍族聚集地走一趟,與我族五位族主合盟簽定血誓。”
說到這裡,關愛唯恐龍冉不願意,連忙陪着笑臉勸道:“龍冉,我族不是想幹擾主人交友,只是想減少兩界九淵一統的阻礙;一旦兩界九淵一統,主人願意傳授仙神陽界神龍族修煉功法就隨便傳授,我族第一個要求只限於兩界九淵未完成一統前。關於第二點,三百年時間不算短,中間共有三次會戰,主人若有心刺殺孫成方,機會足夠多。若是不能得手,三百年後,孫成方任期屆滿,將會從小聖之職上卸任,主人便沒了刺殺的機會,那時候也就沒必要再限制神龍族參與會戰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嗯~~~你說的好像有道理。”
龍冉緩緩點頭,然後對關愛突然一笑,道:“關愛——你知道嗎?我父親之所以願意傳授魔神陰界神龍一族修煉功法,最主要目的是交友,其他的都是次要。魔神陰界神龍族如今在陰陽兩界實力最強大,若能與之爲友,不管兩界是否一統,大道教學校都會安穩如山。先前我父親之所以提了一個要求,爲的是考驗貴族的誠意。既然貴族如此心誠,那麼——我可以代表父親答應貴族的三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