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青雲的幫助下,關小山輕易恢復“原籍”入學了。
靈界教育重視的是靈氣的修煉,對文化傳承不很在意,沒設立專門的文化啓蒙學校,無法進讀修煉學校的普通人和文盲差別不大,只能通過口口相傳學得一些文字和技能。所以,修煉學校有一個很重要的職能就是對學子進行啓蒙教育,若沒有老師的講解,初進校的修士不僅不知道人體結構、靈界地理、力量體系這些基礎知識,甚至沒法理解神竅、經絡這些名詞。
當然了,修煉學校的啓蒙教育只是針對剛入校的初級修士,一旦到了一定的等級,對修煉有了足夠的理解,老師的作用就小多了,只以過來人的經驗在疑難之際給予引導和點撥。真武研修院的真武師便是如此,大部分時間用於自修,只在進階前後的關鍵時刻,纔會尋找輔導老師指點。充當輔導老師的既有份屬統領府轄下的資深真武者,也有兼差想多得一份供奉的臨塵閣大神的護身神將。修煉等級最低的是中級真武師,最高的也只是真人。
關小山拜人間界的教育啓蒙,擁有極強的理解能力,能在圖書館看書自學,而且已經進階爲真人,實在沒必要請教比自己等級低的“輔導老師”。所以,恢復“原籍”入學後,他沒有在意學業,按照自己的思路張羅開了。
入學之後第一件事是到統領府申報資質。
修士一旦進階到真武師這一等級,檔案就要從奉天府轉到統領府,以便於有事時統籌調度。作爲“中級真武師”的關小山自然需要建檔備案。他也希望自己能有這麼一個檔案,以便有事時被徵調入征討大軍,在對抗兇靈的戰事中爭取功勳是他吸引雲出岫注意的一個重要途徑。
前往統領府備案的時候,關小山還是有一點緊張的,木山、木青雲都是熟人,而且不像李青那樣分別時間有一年半之久,木山半年前就在野豬林外見過他一次,他不知道自己的改裝是否瞞得過去。爲此,他學水家人模樣,將披散的頭髮挽在頭頂打了個髻,將略嫌散亂的濃眉颳了一點,修成筆直的劍眉,又將作爲襯裡的金鐘罩扯長,袖口和領口向外翻出老大一截,細心修飾了一番才和李青去了統領府。
事實證明,他的這番舉動完全是“做賊心虛”的反應。“關小山”這個名字也許早被崑崙人遺忘,沒人會往這方面聯想。木山、木青雲見到他,不僅沒有絲毫懷疑,反而異乎尋常的熱情,攏絡示好之意極其明顯。
關小山初始詫異,稍後一想便悟到了其中的關鍵:這對父子鐵了心想和李青聯姻,自己這個“陸秀”雖然和李青是“青梅竹馬”的世交,卻因相貌醜陋、家世低賤、修煉等級不高這些因素入不了李青法眼,只能成爲部屬一般的神將,不可能是雙修伴侶的人選,不可能威脅到木青雲。所以,這對父子愛屋及烏,很放心地把自己當作“未來媳婦”的——也算自家的——親信部屬看待了。
“一定!一定!大統領請回——我記住了,但若以後遇到困難,一定來找大統領作主。。。。。。”
關小山感激涕零,連聲感謝木山父子的盛情,和李青一道出了統領府。
李青笑面如花,她沒料到“阿秀哥哥”心胸如此寬闊,做事如此老道,讓人絲毫生不出身處夾縫之中左右爲難的感覺,高興之下,忍不住邀約道:“阿秀哥哥——時間還早,我們去城外好吧,找個安靜的山坡坐下來說話。”
關小山頗爲遺憾地回道:“哎呀——這個恐怕不行,我今天還有事,想先租房。”
“租房?什麼意思?”李青頗爲不解。
關小山奇道:“租房就是租房。難道你沒聽說過?不會吧,除非崑崙城沒有租房這個行業。”
李青搖了搖頭,肯定地回道:“崑崙城真沒租房這個行業,你這話說出去別人都不懂。阿秀哥哥,到底租房是怎麼回事?這是大野澤的行業嗎?”
“大野澤確實有租房這個行業。”
關小山先給“租房”這個人間詞彙找了個來歷,繼而編撰道:“大野澤每年有不少行商和冒險者來來去去,其中一些人因爲等待夥伴或者暫時休整等原因,需要留下暫住一段時間;這些人住的時間不長,蓋屋買房不換算,於是就向當地人求宿,並送上一定的晶石以爲補償,空閒的房間能夠換取晶石,當地人樂得如此,一般都會同意。這就是租房。怎麼——難道崑崙城竟然沒有租房的?”
“沒有!阿秀哥哥,崑崙城和大野澤不一樣,這裡都是本地人,有晶石的自然會買房蓋屋,沒晶石的就去周圍的農莊、養殖場做工,周圍的人進城是想掙晶石的,都住在僱主家,哪裡捨得花費晶石租房?平時也沒有外來的冒險者來,就算行商也是一年半載來一次,來後由奉天府接待,也用不着租房;所以,你說的這個租房在崑崙城新鮮的很。。。。。。”
知道租房爲何物後,李青詳細地剖析了崑崙城沒有房屋出租這個行業的原因;說到最後,她似乎想到什麼,有些興奮地說道:“不過,只要你願意花費晶石,肯定能租到。阿秀哥哥——租到房子後,你必須給我一把鑰匙,我沒事就過來陪你。”
“啊?!這怎麼行——”
關小山大吃一驚。他在真武研修院有宿舍,而且住宿費用包含在學費裡面,已經交過了。之所以還要花冤枉錢在外租房,主要是爲了安置赤靈心和智多星。
真武研修院不僅有宿舍,還有靈寵寄存處,專門爲高級修士代爲照料靈寵;只是沒有寵物寄存處,赤靈心、智多星兩個小東西以寵物面目出現,不能寄放到靈寵寄存處。當然了,即便靈寵寄存處的員工願意幫忙照料,兩個小東西也不會離開關小山。特別是赤靈心,這一年多來和關小山耳鬢廝磨成了習慣,再不願意分開;關小山原本想讓她留在崑崙城外,沒事就去惡地幫忙採集靈晶;她就沒有答應,還要死要活地跟到崑崙城來。
關小山擔心帶着兩個小東西住宿舍不注意會露出破綻,沒奈何纔在外租房,同時希望有一個情景的環境,修煉不受干擾;可不是想和李青談情說愛。
李青沒想到自己的要求會被關小山毫不猶豫地嚴詞拒絕,臉色不由一白,眼神也不一樣了,滿是疑惑誡懼。
關小山見狀,乾脆板起臉,語重心長地說道:“李青,聽說預神法師階段最爲緊要,稍不注意就可能徹底失去成神的機會。這種時候,你不該爲我分心,該當專心修煉纔是。只有成神了,日子纔會長久啊。。。。。。”
關小山說得十分真摯,流露出濃濃的殷殷之情;李青聽在耳中,心中暖融融的;神色轉而爲喜,口中卻道:“阿秀哥哥放心啦,我不敢耽擱修煉,自然會經心。只是你的鑰匙必須給人家一把,無論修煉再緊,人家總是要回家的。”
關小山一陣無語,自己租的房子還沒着落,已經有人當做家了。雖然心中不滿之極,他卻不好再拒絕,無奈之下,只好點頭道:“好吧——給你就是了,只是你自己要經心,抓緊時間修煉,別老跑過來。”
說話之間,兩人來到城北的作坊區,關小山看着四周有些眼熟,細細一辨,認出第一次進崑崙城時自己曾在這一帶找過活計,他記得這裡有一個冶煉坊,坊主是個面目慈和的老人,和他聊過天。印象中那個冶煉坊活計不多,沒請太多學徒匠人,後院倒是挺大,應該有空閒的房間。
想到這裡,關小山就憑藉着印象沿街尋找。
記憶果然沒錯,他只向前走過兩三家鋪面,就見到那個面目慈和的老人坐在鋪子外闔眼打困,看來是沒有活計做,鋪子裡也空蕩蕩的沒有匠人的蹤影。
“大爺!”
關小山帶着李青走過去,開口喊了一聲。
老匠人聞聲睜開眼,目光在關小山猙獰的面孔和靈金製作的兵甲上稍稍一轉,驚得慌忙站起來,口中不跌地說道:“唉喲——是神將大人啊,大人找老頭子有什麼事?老頭子這裡只能製作普通器物,不能加工靈金。。。。。。”
“大爺。我是真武研修院的修士,還不是神將。過來也不是爲了加工器物,而是另外有事和大爺商量。。。。。。”
關小山掛着微笑,放緩語氣,讓自己儘量顯得溫馴可親。“是這樣的,大爺。我在真武研修院有宿舍,只有有兩個寵物——諾!就是這兩個小東西——沒地方寄存,我擔心把它們留在學校會影響其他人修煉;所以,想找個地方安置它們。大爺,我看你鋪子後面挺寬的,不知有沒有多餘的房間。如果有,我想借一間安置這兩個小東西,爲此願意每月給大爺您一個晶石作爲補償。大爺,您看可以嗎?”
“這樣啊。。。。。。”
老人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一時弄不清得失如何,便有些躊躇。
李青見狀,嬉笑着湊上來勸道:“大爺,阿秀哥哥是要長久呆下去的,可能要用七八年時間,一個晶石雖然不算什麼,七八年積累下去就是不小的數目了。”
“哦?會有七八年嗎?”
老人有些動心,轉眼見關小山點頭承認了,便爽快道:“空閒的房間確實有,就是很簡陋,沒什麼家用之物,是以前匠人學徒住的。你若不嫌棄,就借你一間。”
“只要能遮身就行!”
關小山呵呵一笑,掏出一個晶石遞給老人,說道:“大爺,我叫陸秀,您以後就叫我阿秀。房間在哪?我現在就想把這兩個小東西弄進去安置下來。另外,大爺,我最喜歡這兩個小東西,可能以後沒事就在這陪它們。只怕會給您老添不少麻煩。。。。。。”
“阿秀是吧,沒事,你想在這住下就在這住下,別客氣。”老人接過晶石,爽快地一揮手,將兩人帶到鋪子後看房間。
冶煉坊後面確實很寬敞,不僅有老人自家住的小院,還有一排四間專供工人住的瓦房;其中東邊兩間住的有坊間匠人,西邊兩間空着,關小山選了最西頭一間,儘量與匠人隔開一點,以便修煉時能安靜些。
房間裡空蕩蕩的,除了一張草蓆,什麼都沒有。關小山沒在意,他和赤靈心、智多星住慣了陰暗潮溼的逼窄土洞,如今能有寬敞豁亮的房間住自然非常滿足。李青卻不滿意,不僅因爲條件太簡陋,還因爲這房間沒鎖,沒法完成她掌握一把鑰匙的美夢。
“我找大爺要鎖去。”她氣咻咻地說。
關小山卻攔住她。“要什麼鎖?這是在人家鋪子裡面,要鎖防的是誰?這樣的用心太明顯,怎麼長時間和人打交道?再說了,這地方是給兩個小東西待的,以後我多半會待在真武研修院。要不要鎖都沒關係。”
他真怕李青把這裡當家,三天兩頭跑過來,連忙趁此機會表白。
李青倒也通情達理,細細一想也覺得在別人家裡鎖門閉戶的不合適,只好無奈作罷。
關小山隨便拾掇了一下房間,交代智多星、赤靈心留下,便藉口回真武研修院宿舍住,背上揹簍帶李青離開了冶煉坊。一到人多的地方,李青就規矩多了,時刻注意和關小山保持距離。來到真武研修院校門口,她低聲說了一句“明天晚上我到冶煉坊找你。”就快步回預神研修院去了。
關小山苦笑着搖搖頭,在真武研修院裡面轉了一圈,估摸李青走遠了,就出校門向枋市走去。
來到枋市,關小山徑直進了生靈錢莊,快速地打量了一眼,見左邊第三個——也就是他這個等級修士的——交易櫃檯後面是一個外貌憨厚的青年店員在值守,心中一喜,便取下揹簍走過去,把新領到的名徽遞上去,說道:“勞駕,我想開個靈晶兌換賬戶。”
“好。稍等哈——”憨厚青年答應着,接過名徽便忙碌起來。
姓名、等級、新建賬戶、交易手印提取。。。。。。
一番忙碌過後,憨厚青年將名徽遞還回來,說道:“可以了。賬號憑證已經錄入名徽,以後兌換的時候記得帶上名徽。”
“我現在就要兌換。。。。。。”
關小山從揹簍裡拿出九千個晶石丟在櫃檯上,又從懷裡掏出四百一十粒屬性不同的靈晶,遞給憨厚青年道:“幫我把這些兌換成五十粒黑晶。”
“五十粒黑晶?!這麼多!幹什麼用?”憨厚青年大吃一驚,困惑地望着關小山。
靈晶是修神之士修煉用的,卻是修體之士冒險從惡地採集的。所以,生靈錢莊的兌換交易有個大致規律,那就是修體之士將採集的靈晶拿來兌換晶石,以便購買進補的兇丹;修神之士則把靈氣被吸收一空的晶石拿來兌換需用的不同屬性靈晶,用於吸收修煉。像關小山這等有九千晶石不去購買修煉用兇丹反而兌換成靈晶的真武者少之又少。
“這段時間我發了點小財,晶石多着呢,一時半會用不完。。。。。。”
關小山神秘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把晶石在憨厚青年面前晃了一下。“。。。。。。我住在真武研修院宿舍,你知道的,那裡人多手雜,貴重東西多了不方便收藏。所以——呵呵,我想把用不上的晶石和靈晶都換成黑晶,隨身揣着又安全又方便。”
憨厚青年恍然大悟,羨慕地說道:“原來是這樣。大哥你真運氣,別的修士都愁晶石、靈晶太少,只你嫌多,發愁沒地方安放。”
關小山謙遜一笑,道:“哪裡多了?修士的等級都是晶石堆起來的,要不了兩年,兄弟你等着看,到時我準又成窮光蛋了。”
“大哥說的對,修煉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憨厚青年沒有再說什麼,數目清點無誤後,給關小山兌換了五十粒黑晶。
賣掉赤靈心的兵甲後,關小山手中的晶石、靈晶湊齊來差不多折算爲七百粒靈晶。通過土屬性星的修煉經驗,他估測每一種屬性星花開需要吸收九十餘粒靈晶,此前一年,他已經吸收了四十多粒黑晶,再有五十粒黑晶肯定能讓水屬性星花開,是以,就兌換了五十粒黑晶,另外留下青晶、紅晶各一百粒,準備接下來修煉用。按目前的吸收速度,這兩百五十粒靈晶足以保證八個月的修煉之用。他打算這八個月就留在崑崙城內專心修煉。
小心收好五十粒黑晶,關小山出了生靈錢莊,就急忙往冶煉坊住處趕。因爲缺少黑晶的緣故,修煉中斷了很長時間,以至於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匆匆忙忙之際,他完全忽略了周圍的環境,沒注意到有一個矮個漢子跟在身後來到了冶煉坊。
冶煉坊的老人姓王。關小山在鋪子外和王老頭草草打了一聲招呼就進後院修煉去了。那位矮個漢子在外面溜達兩圈,然後踱到王姓老人面前,驚奇地說道:“咦?大爺——這裡是陸秀的家?哦,我是真武研修院的,見過陸秀一次。剛纔好像看他進去了。。。。。。”
一聽說是真武研修院的,王老頭不敢怠慢,連忙回說道:“不呢——阿秀和我們王家沒有親故,他只是借了我家一間房子用。哦,大人——你要進去看他嗎?我帶你進去。。。。。”
“不了,大爺。我現在有事,以後有時間再來。”矮個男子搖搖頭,向老人道聲別就離開冶煉坊,順着到枋市的路來到真武閣,從側門進去,在加工區轉了一陣,最後進了一間簡陋的小屋。
小屋裡已經有一人,卻是真武閣回收關小山兵甲的那位中年店員。看到矮個男子進來,中年店員便開口問道:“那人怎麼得罪你們魚鳧家了?你出去是殺他嗎?”
“這人殺不得,只能生擒。”
矮個漢子一邊說,一邊走到草塌上盤腿坐下,然後嘆了一聲,無奈地說道:“這人難纏的很,我一個人沒辦法生擒活拿,需要商隊過來相幫。你別再記掛這件事了,小心走漏風聲,等商隊來了,我會再給你十粒黑晶當作酬謝。”
“知道了。”中年店員滿意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