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迷失

徐府有亭,名爲落花亭。

此亭寬約百街,有繁華似錦,仿製月牙灣奇景,立於徐府庭院,溪水橫往,華林此間,供徐府大小家眷享樂。

此亭建,徐家爲隆中鼎盛之家揚名四海,四方皆仰慕而往,此世間之姿色,有其一無有其二。

後徐家之主徐佳卿以不與天公作樂爲美而削園砍林,獨立一屋於初江之上,立字【玉卿閣】。

玉卿閣三層內外,以塔爲尖,四檐方木,白門朱檣,青窗雲雨,可見天上明月,觀星而築,高臺頂陽,一覽羣山。

“哎……”

有人,在玉卿閣前嘆息……

遠遠的月亮,輕輕的蟲鳴,潺潺的流水,微涼着,這入秋之夜……

天上天下,都冷的一塌糊塗……

有人說,這是蘭洛馬上就要從天下下來了……

“兒啊……爹爹來看你來了……”

一個蒼老的男人推開了玉卿閣的大門,白門一推開,便是灰塵滿布……

他本是沒有必要說這句話的,但是他還是說了,忽而走的匆匆,忽而又慢慢踱步。

內裡的動靜,也隨着他踏踏的的腳步聲躁動起來,些許的,可怕的聲音,淅淅索索的,嘁嘁啞啞的,密密麻麻的,那些雜音,變得焦躁不安……

“今日白鹿王來找我,定我的罪,我的日子不多了……”他顫顫巍巍的,走過去,變得更加之慢了。

“也本應該如此的……我向天借命……太多了……也該走了……”

他咳嗽,忽然的走的很快。

一路上,他都是自言自語,恍惚的眼神,琢磨着自己前方的道路。

玉卿閣,是沒有辦法上樓的,樓梯全部被削,只留下空空的一頂。

他想要說,但是又忍住了……

他往前走,但是又像是碰到了牆壁,這裡如此之大,聲聲的江上潮水,嘩啦一聲,便推着前浪拍到那頂樁的木樑上,啪嗒一聲,便又不見蹤影的無了……

“這樣的事情……應該如何明白呢……我最擔心不下的,便是你了……”

他在牆上扭開一個石紐,哐啷啷的,粗大的鏈子環環相扣的打開地下的房間。

水,就像是噴薄而出的洪水,在月亮的穹頂一下越發的湛藍混濁。

他沿着水裡的樓梯而下,躬着的身子也陡然間挺立了幾分。

“爹……”

一個嬌小的聲音,喚着爹爹。

“兒啊……我自出生起,便是背心離德,苟全性命,只想着與妻兒相守到老,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讓你落了這個病根,吃了如此的苦頭……我真是枉爲人父……”他悲痛的,想要去擁抱着什麼,但是卻又只能跪下來,痛哭流涕,哽咽着泣不成聲。

“爹爹……雯兒生來便嬌弱,是孩兒命不好……不能怪爹爹……”

那個聲音,還在安慰着他……

但擁有這嬌柔聲音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他難過……但是隻能遠遠的看着前方的黑暗……

那黑暗裡,似乎是有着什麼的,但是他沒有靠近,只是靜靜的看着,淚流滿面。

“孩兒,你不要急,我已經召集了天下之人來救你……那個所謂的魔王,是不可能打敗那麼多人的……你一定不要放棄你自己……我的孩兒……”

他踱步向前,便又退後,看着,再無動作。

“爹爹……我很好,不需要多牽掛我……還請你多注意身體……”

“孩兒……我今日來,就是想要和你說說話,但是一到嘴邊,我看着如此痛苦的你,實在是想不到應該如何對你說……”

他嘆,但眼睛就盯着那片黑暗。

“爹爹心裡牽掛,孩兒已經心滿意足……就是當時死了……我也……”

黑暗裡,倒是淡然,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不會死的……不會的……等到幾日之後,我便可以讓你離開這個地方……我會帶你離開!去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要看你嫁個好兒郎,我一定要看你相夫教子……等到我死去……便也能安心的離去……到那時……”

咕隆……

好像……

有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固水的木樁……

“孩兒啊,你好生在這裡養病吧……我可以和你”

他忽的,便擡腿快步的上了樓梯,踏踏的腳步聲又響在玉卿閣內……

他又,忽然的放緩了腳步……

他驚疑,轉而平靜……

他眼裡的,光芒忽而的閃着,讓月光撲撒在他的身上,他上了樓,便看了門,緩緩的走了過去。

“兒啊……好些休息……我走了……你就不要牽掛了,這樣對你的身體不好……”

“嗯,這些爹爹關心……”

他靜靜的看着門裡的一切,便又嘆了口氣。

“逆子啊逆子……”

他關了白門,便有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便四下而望,揮了揮衣袖,將手放到了自己後背之上,一副老態龍鍾,還閉着眼睛。

星光月夜,他表示離了……

這裡的聲音,又只剩下蟲鳴的清脆。

這世間的道理,有無毒不丈夫,也有虎毒不食子。斗轉星移,也是世間的常理,這隆中城千人萬人聚在一起,和往日的隆中城想比,肯定更加的繁華。

繁華,就好像永遠帶着它的好友,紛亂。

幾人偷盜,幾人行騙,幾人譁變,幾人強盜,幾人貪財好色,不折手段……

白鹿王三番五次的巡街,自然是爲了鎮住這種繁華背後的不良風氣,人多口雜,人員大量涌入隆中城,當地的正法司根本管不了這麼多人,如果不出個手段,就差殺人放火沒有明目張膽了……

雖說如此,白鹿王一來,所有人都畏手畏腳,也憋的難受,晚上出來去了上隆街,也沒啥好逛的,大都行了宵禁,只要是遇到了巡街的正法司,便會被抓進牢中,又或者反抗的亂棍打死。

不得不說,過慣了夜市的上隆街人,實在是不習慣,偶爾藉口出來撒泡尿,也發現了大大小小的店面都緊緊的關着,封鎖的房屋裡面有很亮的光源,大家都是不睡的,又哪裡睡得着呢……

拜託,他們是來和一起討伐要出現的大魔王的,先不過這些,他們就是來隆中城吃喝玩樂的,也沒有想過白鹿王李廬升會這樣的看管……實在是斷了他們的念想,本來只有在晚上的上隆街,好像也只能在白天開了,燈紅酒綠的美女佳人好像也少了些紙醉金迷的香氣,大家心裡都有些窩火……沒人不成美人,美酒不成美酒……那要幹啥?

就坐在房間裡?等?

“好像大家對於第一天大魔王都不是很熟啊……“橘純一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那不是鬍子,而是一張塗抹了古怪墨水的紙條。

她的臉上還貼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從額頭但臉蛋就快要看不到她的臉了。

她抓着一個骰子,上搖搖,下搖搖,求天求地,還閉上了眼睛,使勁的搖着碗裡的骰子。

“你熟嗎你?我看,這隆中城,幾萬號人物,知道蘭洛的也不超過幾個……屈指可數……”一個胖胖的男人臉上也貼滿了這樣的紙條,但是他的臉就不是那樣嬌小,即使貼滿了,也有很大的空間可以看到擠出來的臉,他很得意的瞅了瞅橘純一:“難道你懂?你不是連靈力都沒有嘛?”

“我?我沒有靈力怎麼了……”橘純一把骰子丟了出去,那骰子咕嚕咕嚕的滾啊滾,滾到了這四角桌子上的中心,而長羽楓無奈的看着她。

長羽楓也滿臉的紙條,根本看不到臉了,只露出那雙烏黑髮亮的眼睛。

“六!通吃!貼紙!貼紙!快快快!”橘純一興奮的拍手,就要拿起旁邊的紙條堆,抓着一角往某個碗裡一壓,那黏糊糊的紙條就拍在長羽楓的額頭空缺地方上拍了一下。

“還有你還有你!”她招呼着那個胖胖的男子,那男子也抓了一張紙,貼在了胖臉的邊緣。

“其實我也不懂……我從一本古書上看到的……朗意書翁的吧……我記得……”橘純一開心的摸了摸發癢的小矮子,那些貼在臉上的紙張飄來飄去,就像是隨風鼓動的白旗。

“書翁?”

長羽楓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而後很認真的看着那個擲出來的六。

三個六……

爲了照顧她,讓她一個一個擲,但是現在,好像吃虧了……這傢伙運氣太好了……

“你說的是,你們白靈山的朗意書翁吧?”那個胖胖的男人兩眼發光,摸了摸自己露出來的手臂。

“嗯哼……”橘純一開心的指着骰子道:“下家走,到你了,寧楓!”

她推了一下興致不高的長羽楓,長羽楓肩頭認真看着那三個六的小藍也搖了一下身子。

“哦……”

長羽楓應聲,一個一個的量那三個骰子放在自己的手裡,他一邊撿,一邊覺得自己太傻了……

爲啥要玩這個遊戲……

不是,爲啥要和運氣女王橘純一作對……

紙在臉上的位置,都不夠貼了……

“這麼說,你知道那個叫蘭洛的大魔王的基本資料咯……”胖子看着長羽楓的手,也不知道他在看啥,然後就盯着旁邊的橘純一看:“小姑娘不錯啊……說來聽聽……”

“誒……那麼早的事情,我就忘了……那本書很雜的,我要真記下來就好咯……”橘純一拍了拍他的後背:“兄弟,這可是機密。沒點誠意,那裡問的出來呢……你說是吧?”

“也對,不過,你還是不告訴我的好……我怕你告訴我,我就一命嗚呼了……”胖子輕聲的笑,看着長羽楓丟出篩子,一個早早的聽了,立在一的位置,一個滾到了那個一的旁邊,是個二,再是一個滾到長羽楓旁邊的篩子,端端正正的立着一個五。

十八,差了十。

別人運氣好點,自己怎麼也得貼條。

他實在想不出來,這有啥好玩的,橘純一改樂此不疲。

當然,他並沒有抗拒,也不覺得這有多蠢,他只是覺得,自己輸的太怨了……明明自己只是丟了個骰子,就讓這種隨機的,對於所有人都公平的一切主意,讓他臉上貼滿了紙條。

這……好像,有失公平……

運氣好的,就可以一直贏,連理由都沒有的,就是不需要懂腦子——當然有時候動腦子也沒用……

運氣從來不偏袒任何一個,這句話就好像是放屁一樣,純粹是一句心裡安慰和提防有嫉妒之心的無謀之言。

運氣……

和命運一樣……但又不僅僅是限於命運……

這好像是概率的問題,但是很多時候事情只要是發生了,就一定是百分之百……而不是那些模棱兩可的假運氣。

“到你了……”橘純一夜拍了一下胖子的手臂。

她壞笑着看着長羽楓,想要在腦門上再找到一個可以貼紙條的“空地……”

誰的臉上貼滿了,就是輸了。

當然,沒有更加苛刻的條件了……畢竟是鬧着玩的。

“你說一說唄……我又不會告訴別人……守口如瓶……真的!”胖子抓了骰子,笑着看着橘純一。

橘純一不理他,也是跟着笑。

“我說,真的,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不不不,我肯定不會信的啊……沒必要,你知道了有啥用呢?你又不出去……”

“嘖嘖嘖,真是女中霸王,架子太大,之後嫁不出去咋辦……”胖子一丟篩子,三個骰子滾到長羽楓的面前。

一,二,五……

重了……

當然,重的時候也是有的,但是隻需要看橘純一下一手丟到哪了,基本上不需要兩個人再分個勝負。

“我不會嫁人的,這個你不用擔心……”橘純一看着那個骰子,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女中霸王多不好聽啊……要叫巾幗不讓鬚眉……再不濟,也要叫女中豪傑……”

橘純一出手,三個篩選就刮到手裡,搖來搖去,又閉上了眼。

“這裡的大家都是來討伐第一天大魔王的,要是有他的資料,不得掛高匾去到處宣揚?你真信我懂?”

橘純一一丟骰子,那些滾在一起的篩子,一個一個的出現。

二,三,六……

就是這麼巧……

兩個人被狠狠的壓了一頭,不是通吃,但是勝似通知。

每個骰子都比你高一點,那也要把你壓的死死的,運氣這種東西,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沒有地方說理去……也沒人會和運氣開玩笑……

運氣會開你的玩笑倒是真的……

“我當然信了……爲啥不信?”胖子挺直了身板道:“現在的世道,能夠坐到一桌上,那都是一件幸事你說對不對?這天,我們也無仇無怨,加上我已經認定你是好姑娘了,我不信你,我信誰去?你說是不是?”胖子將紙主動貼在自己的臉上。

長羽楓摸不着頭腦……

真的沒有地方說理去……

剛好壓着自己一頭,永無翻身之日的感覺……

讓人窒息……

“好吧……不過,你不要告訴別人,我這裡其實也不知道真假的……”

“那肯定啊……”

橘純一狐疑的看着胖子,手上還不忘給長羽楓額頭貼紙。

“好……我告訴你……故事,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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