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的小巷子裡,一個正在把玩着一把匕首的黑衣人,正很小心的注視着大街上那個正在獨自行進的小孩子。
那是一個男孩,身上有三個微小的精靈。
黑袍加身,也難免看得見,他身爲孩子的嬌小。
但是那魔法袍不會騙人,這個小孩子,就是這麼大的點的年紀,不足以與訓練有素的她敵對。
而在那個小孩子的身上,有着一件她必須得到的東西。
她仔細觀察着那個男孩,走走停停,頗有些寂寥,但是從她的眼睛裡可以看到,這個穿着黑袍的孩子,一定不是等閒之輩,不然也不會持有,那樣東西。
“是他嗎?”她快速的說出這句話,就像是一陣風一樣,沒有任何人可以聽的清楚。
“對,就是他!事成以後,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一個黑色的影子慢慢的浮現在了她的身前。
那個影子高大的嚇人,就像是一頭壯碩的牛,站在她的面前。
“看你的身型,看你藏匿用的魔法,也絕對不是等閒之輩。”她皺着清眉,將自己的面具戴上,一拉了面具的繩子,面具便準確無誤的貼在她的臉上。
那是一個“火神”猙獰的面具,紅髮與獠牙一起,將面具後清秀的她的容顏遮擋住,好像她也就變得凶神惡煞了一般。
“這種事情,你難道自己做不到嗎?”
她貼近小巷子的牆面,將整隻手貼在牆上,那大理石的高牆瞬間沒入她的手臂,就像是水一樣,如月中的倒影,泛起漣漪。
她等待着那個黑影的回答,而黑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沒有任何言語。
其實這個問題並不是什麼聰明的問題,用邏輯一想,便能夠理解的清楚。
但是,她還是想要明白,爲什麼這個黑影,不可以去從那個小男孩手中拿回屬於自己的他自己的東西。
好吧,其實這根本就沒有邏輯可言,這是搶劫,背地裡偷偷的搶掠,要不然,也不會找她了。
而她整個身子快速的沒入牆中,那個黑影才慢慢的消失。
她是一個刺客,也是盜賊。那就必須有盜賊的樣子,除了某些人以外,她根本就不存在害怕的理由。
偷盜,並不光彩,那麼光明正大的搶掠,就一定不與光彩掛鉤了,可她就是這樣可以做到這一點的人。
而她需要面對的,並不是一個穿着黑袍看起來都非凡的小男孩,而是一個真正的,她惹不起的人物。
當然,這是後話,她盯上的,正是有些渾渾噩噩的長羽楓。
也不能說渾渾噩噩,只是有些小小的,莫名其妙的悲傷。兜來兜去,還是回到了原點。
那就是,去復仇。
復仇也不是什麼可以搬到檯面上來講的。
因爲復仇的定義太過於狹隘,如果有一個人做出了對自己不好的事情,無論大小,,都是可以用復仇之類詞語的。但是在這種可怕的復仇動力和復仇結果面前,沒有一個人,可以把復仇合理化,它是暴力衝動的代名詞,是突破正常法理的共情之詞。
簡單來說,應該是不存在正規復仇的,比如,某個人傷害了自己的親人,自己想要去報復那個人,也可以稱之爲復仇,這對於自己是正義的,或者是公理上的正義,但是復仇手段太少,或者是太過於法理上的無情,而實現不了【一命抵一命】或者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復仇方式,不能解恨,只能原諒自己。
在監獄裡關作惡的人,關個十年八年的,並不屬於這種解恨的範疇,因爲一個還活着的傷者,一個還在世的因傷致殘的人,在接下來的一輩子裡,都無法再正常的生活,更何況那些已經失去生命的人,他們的仇恨,或者是無辜,並不是加害者關上個十年二十年可以化解的。
因爲人就只能活一輩子。
因爲法理無情,幫助不了復仇者解恨,所以私人的解恨,私人的復仇方式就變得【情有可原】,並且可以支撐一個人付出實踐報告,無論如何的代價,都可以付出,只爲報仇。
空有這份悲哀。
不過,說回覆仇上來,長羽楓所失去的,所經歷的,所能夠接受的復仇,應該也遠遠不止於將加害者關到監獄裡幾年或者是二十幾年。
他需要的,是一場私人的復仇。
別人對你不好,你就要復仇,這種心態一定是不好的,無論怎麼樣,都不應該給自己找上一個正當理由來發泄自己私人的怒火。
那樣的話,還怎麼面對自己的過去呢。
或者說,如果想要發泄自己的私人的怒火到復仇上的話,在司法裡,一定是不允許的。
這也就意味着,尋荒影根本就不可能去做這件事情。並且,尋荒影並不是直接的受害者。
直接的受害者,是長羽楓。
“當年,我真的天真的以爲,我把自己的神格放下,將所有的靈力傳達給普通的人類,就可以讓人類徹底的解決好所有的事情。諸如妖族,諸如土地的戰爭,諸如財富的分配。因爲有了靈力,大家就可以有一種變幻世間靈力而達到以有限換無窮的力量,而不是拘泥於有限的資源。”
長羽楓難過的低着頭,他走的很慢,也能夠避開走的太快的馬車。
他走不過時光,所以,他願意停留。
“我對於人類的失望,已經太過於龐大……就像是當初,我認爲自己太過於寬容和無能一樣,我怎麼也想不到,人類,在擁有了靈力,擁有了力量以後,還是隻能建立一個由靈力作爲武器的世界。”
“這並不是準確。”尋荒影猛的搖頭。
他的羊尖太過於尖銳,以至於黑袍上都有一個小小的洞口了。
“你應該是,唯一一個,對於所有人類都抱希望的神明,我是說,我和所有的其他神都只認爲,人類其中的一部分,能夠代表人類的未來,或者說,其他人類就是生下來充數的。”
“有人,在接近我們這邊……我能夠……感受得到……”冰精靈抱緊了長羽楓的大腿,頗有些害怕的左顧右看。
而小藍這個時候聽到冰精靈這樣一說,突然來了興致。
因爲聽長羽楓和尋荒影講各種的大道理,一點勁也沒有,她打發時間的方式,也不見得有多好,但是總比聽到大道理,來的有趣。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如果一些事情沒有經歷過,沒有想過,沒有在正確的時候思考過,就不可能想明白,也不願意去想明白了。
所以,小藍一下子看來看去,就是怎麼樣也沒有看到有特意往長羽楓身邊走的人。
在芙蘭的街道上,大多數是匆匆的行人,大城市的寂寥這下子充分的展現出來了,誰也不認識誰,卻需要在同一條路上走半天,然後還擁擠的不像話,難有話頭。
不要說氣氛壓抑,就是想要問個路,都怕耽誤別人匆匆忙忙的時間。
“哪裡……”小藍嘟着嘴,就是死也看不到特意過來的人,一轉頭,只看到正在看向她的路人,那個路人皺着眉頭,和她對視,一種莫名其妙的尷尬來到她的身上,讓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回過頭,卻也只能看到別人的後腦勺。
長羽楓七歲,但並不七歲的身高,他的王之法相足足有兩米左右,而現在的他,七歲也有一米二的高度。小藍飄在他的頭頂,多少能夠高出別人的肩膀了。
“在……牆裡……”
冰精靈好像知道位置了,看到了不遠處一片帶有七零八落芙蘭麪條廣告的牆面,那裡,她能夠感受到,一個正在伺機而動的人用一種目不轉睛的眼神看着這邊。
或許不僅僅是看,而是在腦內計算,如何準確的一刀將那個小孩子的脖子上抹了。
“我能夠感受到……一種很奇怪的氣息。那應該是一個病人……心跳的很弱……然後……體溫也不正常。”
冰精靈並不知道那個躲在牆體的人調節了呼吸,強行降低了自己的體溫。但是她能夠感受到空氣裡溫度的變化,牆體怎麼可能會有溫度呢,她斷定那裡是一個人,只不過倒也不是很正常就是了。
“牆裡的人……好奇怪……”小藍摸不着頭腦,也去偷偷瞄那面冰精靈用眼神示意的牆體。
“是,行爲藝術嗎?我看到芙蘭的街上,有很多變法術求賞錢的人誒……把自己變到牆裡,會不會,也是這樣呢……還是說,想要給某個人一種驚喜?”
“什麼驚喜不驚喜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冰精靈的大眼睛跟着牆體移動,那個女刺客也注意到了冰精靈的關注,正在變幻着位置。
可是,她越是這樣,冰精靈也就越是跟着她滴溜滴溜的轉着眼睛。很難逃過冰精靈的探測。
那個女刺客,也就索性,停在了牆體裡,跟着長羽楓慢慢的移動。
“我相信,你一定是可以區分好的人類和壞的人類的。”
尋荒影和長羽楓還在講述着已經的理解,但是,無論他們講什麼,講的一不一樣,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意思。
因爲,復仇,就是一件私人的事情。
雖然宣揚復仇並不是一種符合公理情感的行爲,但是長羽楓就是需要去復仇,不然心中的恨意,根本不能夠理解解除。
或者說,他現在太過於糾結自己之於他人的仇恨了……
這其實是不應該的。
“無論怎麼樣,復仇的目的,應該都不是解恨。難道不是嗎?”長羽楓如此的說着自己的話語。
他太過於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一個怎樣去面對復仇的人。
“如果,那些人對我很壞,我就要心懷恨意的去把他們揍一頓,或者是用另外的暴力去對待他們,那樣不就成了和他們一樣的人了嗎?這樣,不就會讓他們的連帶者來找我復仇麼……”
尋荒影搖頭嘆息:“可是,你不是聖母啊,別人的打你一個巴掌,你還要別人再打一個巴掌,這不是傻了嗎?如果你沒有力量復仇還好說,但是,當你有了足夠的力量,那就不存在把自己當做仁義道德的典範啊!老話不是說,此仇不報非君子嗎?有仇就要報嘛!這又不是什麼非要糾結的名詞。”
尋荒影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總是把已經想的太好了!你又不是聖人,關這些心幹什麼……該幹什麼的時候,就幹什麼不就好了,你能夠做到的事情不去做,你不等做到的事情又去整天的糾結,這不是很傻嗎?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長進?”
長羽楓也皺起了眉頭。
他們的談話就像是爭吵。
吵的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我就是不想要當聖人啊!所以我纔會說,這樣的我,到底能不能真正的復仇啊,我所設想的成爲天下第一,我所想的要找到喬爾喬斯人,我所想的,要找尋真正的自我!我所想的,要對的起琳兒!不是都失敗了嗎?我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了!無論我有沒有神力,我都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長羽楓狠狠的踢了一腳路邊的石頭。
“難道你不會想一想,我曾經有多麼勇敢,現在就有多麼害怕嗎?!”
長羽楓很難過,但是他難過的根源,在於自己是一個並不那麼……把仇恨掛在心上的人。
也就是那種,別人傷害了他,他並不一定會第一時間去找別人理論,又或者是在未來的某一天以報復的形式去復這一次之仇的人……
這都是什麼事呢……
完全沒有必要的,不是嗎?
雖然對於某些人來說很重要,但是,說真的,就算不把臉給別人再打一個巴掌,那避開這個人,或者是躲開這個人,也是可以的吧……
這不是逃避,而是一種……對待一個仇家的,或者是加害者的另一條可以選擇的路。
這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但是,這樣子,又會讓自己很糾結,不是嘛……
“可是我根本就聽不明白你到底在糾結什麼……我根本就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什麼鬼東西,能復仇就復仇吧……能把仇解掉就解掉,不要糾結了,去把他們通通都殺光不就好了……”
尋荒影對着牆面使了一個眼神,淒厲的鮮血在牆面上流淌。
就像是暴怒的醬汁,鮮紅的血液從牆體中炸裂出來。
“這又有什麼呢……無所謂的,他們都是那些仇人的後代……你覺得他們無辜……那我們的子民們還被他們的族上殺絕了呢!你怎麼不爲我們那三十萬的子民想一想?他們還沒有後代可言呢!”
“你真是!!”長羽楓怒不可遏。
在散開的血花裡,冰精靈和小藍,都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不要天真。僅此而已。”尋荒影無所謂的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