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很僵硬,沒有活人的那種的輕快,就像是僵着膝蓋在走路。
在張元清等人聽見腳步聲時,它已經接近門口。
很突兀,腳步的主人似乎根本不想給屋裡的人反應時間。
王明明回來了?
張元清內心凜然,腎上腺素飆升,本能的打開物品欄,準備取出道具戰鬥。
但電光火石間,他又改變了主意,壓低聲音,發出短促的提醒:
“上牀!”
迅速撲向左側的牀鋪,同時操縱血薔薇無聲無息的躍至上鋪,直挺挺的躺下。
銀瑤郡主和宮主同時行動起來,前者選擇了右側的下鋪,而後者選擇了.張元清的牀。
一襲紅裙輕飄飄的鑽入張元清懷裡,使勁往他懷裡鑽,裙襬下那雙晶瑩的玉足調皮的勾住他的腿。
幽香絲絲縷縷的撲入鼻腔,分不清是洗髮水的香味,還是妙齡女子的體香。
這也太會撩了吧.張元清一邊無奈的想,一邊放緩呼吸,假裝自己睡着了。
員工手冊第十三條規定:
晚上在宿舍聽到異常動靜,請躺在牀上,假裝睡覺,不要理會,千萬不要離開牀鋪。
在這種高等級規則類道具裡,張元清認爲,遵守規則比戰鬥更安全。
他們再厲害,能比一件主宰級規則類道具更強?
腳步聲進屋了。
咚,咚,咚.僵硬而沉重的腳步聲,走過門口,進入房間。
張元清緊閉着眼,看不見腳步的主人,更不敢借助靈僕的視角窺探,從腳步聲的反饋來看,他能想象出來人的身高、體重,以及走路的姿勢。
對方身高超過兩米,體重兩百公斤以上,沉重的腳步聲不像是一個活人,像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進入屋子後,腳步聲沒有停下來,而是在房間裡徘徊。
咚咚咚.…它在牀鋪之間徘徊。
它知道牀上有人,它能看到我們張元清心裡有了猜暗想。
這時,他聽見腳步聲在自己牀邊停了下來。
接着,張元清聞到了一股潮溼腐臭的味道,就像下水道里腐爛的死老鼠。
不用看也知道,那東西在看他,而且離得很近。
張元清放緩呼吸,一動不動。
大概三五分鐘後,腐臭的味道遠去,咚咚腳步聲再次響起,走向了房門。
沉重僵硬的腳步聲走出房門,繼而在走廊響起,直至徹底消失。
牀上的四個人都很雞賊,仍沒起身,等了許久許久,止殺宮主撐着張元清的胸膛坐起身,左顧右盼,道:
“它走了。”
張元清這才睜開眼,先是一陣環顧,看一眼門口,又觀察窗戶,確認沒有可怕的怪物,終於如釋重負。
成功避開一個危機。
輕鬆之餘,他心底泛起久違的刺激感,佘靈隧道時的那種驚悚、恐懼又回來了。
“趕緊離開吧,它也許還會回來,我們已經拿到一部分規則,該幹正事了,時間不多。”張元清沒有忘記今晚來此的目的。
這時候,他才發現郡主躺在牀上沒有起來。
“你是打算在這裡睡到天亮嗎。”張元清沒好氣道。
銀瑤郡主不緊不慢的睜開眼睛,振振有詞的舉起小喇叭:
“穩一手,萬一它殺個回馬槍呢。”
所以就讓我倆當炮灰?郡主其實很狗啊,又狗又慫.張元清嘴角抽了一下,“現代詞彙學的不錯,你要不穩兩手,睡這裡吧,等我們處理完,回來找你。”
銀瑤郡主假裝沒聽到他的嘲諷,默默起身,扮演起一個沒腦子的陰屍。
三人一屍躍下樓層,沿着長滿灌木、野草和樹木的小徑,快速遠去。
月光皎皎,漆黑的房間裡,寂寂無聲,那本丟棄在地上的筆記本,詭異的自動翻頁,空白的頁面,出現一行字體:
“今晚巡邏很順利我很開心,因爲宿舍樓裡來了四名新員工,兩個沒有心跳,兩個有心跳很久沒有新員工了,我很寂寞,我.會一直跟着他們。”
小胖子從未見過主宰級的戰鬥,而且是主宰大混戰。
金色的太陽一輪又一輪升起,然後被掐滅,再升起,周而復始。
街道崩裂出一道道縫隙,高樓大廈在縫隙中搖搖欲墜,身高六米的石巨人從地縫裡爬出,砸爛一具又一具陰屍。
粗壯的根莖拔地而起,觸腕般的漫天張揚,絞碎一尊尊石巨人。
身穿黑袍的神秘人,立在遠處的高樓上,高舉着一柄墨碳打磨,泛着油潤光澤的長劍,如同萬軍統帥,指揮着源源不斷的陰物大軍衝鋒。
期間還有四柄縱橫飛舞,呼嘯如電的飛劍,以及時而發出的怪異刺耳,撕裂精神的尖嘯。
一身白衣的傅青陽,身披華美斗篷,傲然而立,無數陰屍前仆後繼的殺來,但沒有能靠近他十米範圍的。
十米之外,屍體堆了一層又一層,十米之內卻乾乾淨淨。
紅纓長老身軀綻放金光,雙手結印,一輪輪微縮的太陽從她頭頂上浮,金光普照,邪祟陰物快速得到淨化。
雙方主宰隔空鬥法,眼花繚亂的技能層出不窮。
全程沒有近戰,技能對轟。
場面更像是神仙鬥法打架,近戰肉搏彷彿成了匹夫之術,上不得檯面。
街邊,一家奶茶店門口,小胖子盤坐在地,一邊膽戰心驚,一邊觀戰。
在他身邊,是陰姬、夏樹、花語、高山流水.共六名聖者。
七人盤腿而坐,圍成一圈,中央是一尊巴掌大的泥塑土地公。
“這這這道具管用嗎,能擋住主宰級的攻擊嗎,如果我們被主宰針對了怎麼辦。”小胖子臉色發白,舌頭打結。
官方的聖者沉默不語,並不理會這個邪惡職業。
“話說,我進來就算了,畢竟是魚餌,伱們爲什麼也這麼想不開,主宰級的戰鬥是咱們不花錢就能參與的?”
見仍沒人迴應,心軟的陰姬想了想,輕聲道:
“放心,這件道具能擋住主宰的攻擊,至少能擋三下,而這足夠長老們援救,我們是來對付純陽掌教的,但他似乎沒在.”
“也可能藏起來了,伺機對我們出手。”夏樹之戀聲音如冰塊碰撞。
別敵人沒引出來,咱們先被主宰幹掉小胖子心說。
吐槽歸吐槽,有人陪他一起瑟瑟發抖,正合他的心意。
他最需要的,最缺的東西就是安全感。
所以才需要老大。
“看他們對波,好像一時半會也分不出勝負。”沒有安全感的小胖子尋找着話題。
花語蹙起精緻的眉毛,不耐煩的說道:
“你廢話真多,要不是虛無教派和官方約法三章,老孃現在就送你迴歸靈境。”
守序職業對邪惡職業從沒有好臉色,哪怕這個胖子看起來還算溫和。
“明明是擔心激怒南派的長老,所以不敢殺我。”小胖子糾正道。
“.”
這時,陰姬皺了皺眉,道:“你們仔細觀察一下,南派的長老多久沒有施展精神打擊了。”
“有兩分鐘了”小胖子圓潤的臉龐驟然凝重:“有兩分鐘了,之前每隔十秒就會發動一次精神打擊。”
夏樹之戀等人心裡一凜。
良臣擇主而弒還活着,南派長老反水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真相是,南派的兩位長老受到襲擊了。
目前,暗夜玫瑰出動的長老有兩位,操縱陰物大軍的大護法,以及春神(主宰級木妖的職業名稱)。
光憑兩位主宰,怎麼可能是官方和南派的對手。
暗夜玫瑰既然想以黑吃黑,肯定召集了足夠的人手,所以,南派的長老極可能被潛伏在暗中的敵方主宰糾纏住了。
以心魔來去無蹤的特性,既然沒能第一時間擺脫敵人,說明對方極爲難纏。
僵持了這麼久,暗夜玫瑰開始反擊了。
這個念頭剛在聖者們心裡浮現,便見傅青陽忽然橫起手裡的玉龍劍,做出格擋姿勢。
“砰!”
銳響刺耳,火星四濺。
傅青陽驟然滑退,昂貴的手工皮鞋“格拉”一聲開裂,嶄新的白西服在氣勁中撕開一條條裂縫。
一道魁梧高大的人影在傅青陽剛纔站立的位置顯化。
此人身高一米九,八臂,渾身佈滿扭曲怪異的符文,肌肉如鋼鐵澆築,沒有一寸脂肪,世上最成功的健美先生在他面前也要自慚形穢。
八隻手臂分別握着刀槍雙劍戟環棍索!
他有着錚亮的光頭,五官粗獷剛毅,耳垂、鼻翼、嘴脣戴着銀環。
銀月天王!!
不單是聖者們,紅纓和高峰兩位長老臉色也微微一變。
銀月天王雖是初入主宰階段,但他是被修羅賜福過的怪胎,早在聖者巔峰時,就能和主宰過一兩招,且是巔峰職業。
這種人物不能當做主宰階段初期來對待。
誰都不知道,現在的他有多強大。
擊退傅青陽後,身爲近戰職業的銀月天王,立刻欺身疾攻,八件武器從四面八方攻來,迅如雷霆,快如殘影。
傅青陽縱使有洞察術在身,但終究只有一把劍,很快身上就掛彩了,出現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他神色冷峻,一邊揮劍格擋,一邊不緊不慢的後退,同時召喚出四柄飛劍,從後方、側面攻擊銀月天王。
一時間,飛劍繞着八臂壯漢遊走,每次嘗試襲擊,都被輕而易舉的磕飛,濺起火星。
銀月天王一邊疾攻,一邊狂笑道:
“咦,傅青陽,你怎麼變弱了,哦,我忘了,偃師對近戰的加成不大。你的技近乎道呢,快使出來,看我擋不擋得住。”
他表情因爲好戰和興奮而扭曲,狂笑不止。
憤怒其實並不是銀月天王的精神屬性,好鬥纔是。
紅纓長老和高峰長老當即出手,援助傅青陽。
斥候在聖者階段,是最拔尖的近戰職業,但到了主宰階段,就朝着“領軍統帥”的方向發展了。
而蠱惑之妖的主宰階段,叫遠古戰神,繼續深耕戰鬥能力。
論單挑的話,偃師不可能是遠古戰神的對手。
另外,傅青陽的技近乎道雖然是規則,但規則是“必中”,而不是必殺。
到了主宰階段,很難再像聖者時一錘定音,不可阻擋了。
另一邊,裹着黑袍,手持碳劍的大護法乘風飛來,身後是如海嘯如狂濤的陰氣。
他該出手了。
“不用幫忙!”
傅青陽冷淡的聲音,打斷了準備馳援的兩位長老。
儘管他節節敗退,儘管他引以爲傲的近戰能力被遠古戰神牢牢壓制,他的表情依舊冷淡、冷靜。
這個男人似乎永遠都不會有劇烈的情緒起伏,除了怒斥元始天尊進屋要敲門的時候。
某一刻,傅青陽一個直劈擊退銀月天王。
噔噔噔.八臂壯漢練練後退,格擋斬擊的那兩隻手虎口龜裂。
他愣了愣。
傅青陽看似隨手的一劍,竟蘊含着讓他都無法抵擋的力量。
“嗤!”
擊退銀月天王后,傅青陽把玉龍劍插入地面,立在身前。
接着,他擡手往虛空裡一抓,只聽“咚”的巨響,一隻半人高的青銅盒沉甸甸的墜落。
青銅盒蓋刻着神威凜凜的白虎,四個盒面雕刻朱厭、睚眥等兇獸。
傅青陽一腳踢開盒蓋,“哐當”一聲,盒蓋打開,一道道黑影從青銅盒中躍出,它們由青銅澆鑄,身高一米六,手持戰國時代的青銅劍,五官兇惡抽向又統一,足足百尊。
傅青陽伸出雙臂,掌心朝下,十指靈活的抖動,宛如技藝嫺熟的控偶師。
百尊青銅兵俑齊刷刷的扭頭,兇惡空洞的目光,森然的盯着銀月天王。
“兵偶收納盒?”銀月天王咧嘴笑了,左右兩肩肌肉隆起、裂開,鑽出兩顆鮮血淋漓的腦袋。
兩顆與銀月天王一模一樣的頭顱氣焰張狂道:“又能奈我何!”
三頭八臂的遠古戰神,最不懼的就是羣戰。
這些青銅兵俑最後的結局,必然是被他一個個剁碎。
“你不是想體驗一下我的斬擊嗎。”
傅青陽開口了,身後的斗篷“啪”的一聲鼓舞,獵獵招展,他開啓了宮廷劍師斗篷的增幅功能。
百尊青銅兵俑,彷彿被注入了難以想象的偉力,它們緩緩舉起青銅劍。
這一剎那,巨大的危機感從四面八方涌來,把銀月天王壓垮了。
在他的感知裡,每一把劍都蘊含着無法躲避的規則,每一把劍充沛着切金斷玉的劍氣。
可怕的劍氣,甚至刺痛了兩位長老和聖者們。
一百把技近乎道的劍?!
他或許能扛住傅青陽的一次技近乎道,但他能扛住一百次嗎?
巨大的危機感在銀月天王心裡炸開,他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咆哮,讓他趕緊逃命。
可他逃不掉。
他被一百把技近乎道的劍鎖定了。
“剛纔沒還手,是想看看你晉升主宰後,實力達到什麼程度。”傅青陽一副點評小輩的語氣:
“各方面都差了些,下次好好努力。”
兩隻手掌輕輕一壓:“斬!”
下一刻,一百把青銅劍,同時落下。
一百道劍氣,淹沒了銀月天王。
“啪嗒啪嗒.”
這位新晉天王當場肢解,破碎的肉塊、內臟,墜落於地,濺起一地淒厲的紅。
傅青陽垂眸,面色冷峻的看着一地碎肉,淡淡道:
“我還沒出力,你就倒下了。”
紅纓長老和高峰長老愣在當場。
御風而來的大護法,在空中來了個緊急剎車。
盤坐在原地的聖者們,個個呆若木雞,失魂落魄。
場面一片寂靜。
動物園。
張元清帶着宮主和郡主,重新回到了岔路口。
此時,地面散落的泥塊已經接近乾涸,從進入動物園到現在,差不多二十分鐘了。
狗長老就算沒到肉糉市,也差不多了,如果他沒有反應過來,察覺這是調虎離山計,並立刻返回,那麼張元清就只有二十分鐘時間。
何況還有一個隨時可能迴歸的女元帥。
恐懼天王拖不了元帥多久,按照自由狂人的說法,女元帥的物理輸出在半神級強者裡,也是名列前茅的。
和元帥戰鬥,靠的是渾厚的血條硬撐。
張元清有些急了,語速飛快道:
“我觀察過動園子的規模,核心區域不會太大,要找到那株囚禁魔眼的樟樹不會太難。”
“但是路線多!”銀瑤郡主握着小喇叭:
“不同的路線,遇到的危險也不同,希望樟樹精走的路線,是我們在員工手冊裡看過的那些規則。”
“哪有這麼好的運氣?”張元清無奈道。
突然,他想起了物品欄裡的“幸運項鍊”,這種靠賭,靠運氣的地方,幸運項鍊或許能發揮奇效。
張元清立刻取出項鍊戴上,道:
“這是好東西,能讓幸運女神愛上我。”
“那我就宰了她。”宮主說。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張元清啐道。
兩人兩屍沿着寬敞的水泥路,大步疾走,一路追尋着碎土碎泥的痕跡,不多時,一塊路牌出現在衆人視野裡。
【菟絲花園】
員工手冊第六條,瞬間在他們腦海閃過:
“經過菟絲花園時,儘量快速通過,看到有人喊話,千萬不要回頭。”
張元清欣喜道:
“項鍊生效了。”
動物園裡的危機,分散在九條路線裡,單一的路線危險不會太多,也許穿過菟絲花園,就能見到魔眼了。
不需要交流,兩人兩屍飛奔起來。
十幾秒後,張元清聞到了一股異香。
月色朦朧,前方出現一片花田,青翠碧綠之間,點綴着白色絲狀花朵,在夜風中微微起伏。
不能看.他默默收回目光,並加快奔跑腳步。
員工手冊裡明確寫着“快速通過”和“不能回頭”,他擔心多看幾眼,會觸發某些可怕的事。
菟絲花園面積不大,直徑大概也就兩百米,對於他們來說,這個距離閉着眼睛也能過……
可就在這時,周圍突然起霧了。
濃霧不知從何而來,瞬間白茫茫一片,薄如紗衣,輕若浮塵。
前路不見了。
員工手冊第五條——如遇到濃霧,請停留在原地,不要動彈,不要說話,等待濃霧散去。
張元清猛地剎住腳步,一顆心沉入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