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年輕的服務員,五官清秀,盯着張元清的眼神裡,透着瘋狂、憎惡和精神病人獨有的愣頭勁。
“呦,原來是師祖啊,您老大駕光臨,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把意大利炮拉出來迎接您。”張元清一眼便認出了“雜魚”的身份。
“師祖?”純陽掌教審視着張元清,嘴角揚起瘋狂的笑意:
“那個孽徒收你爲徒了?很好,非常好,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最積累千年的殺招用在她身上,既然你拜她爲師,那就不需要分先後了。”
積累千年的殺招?臥槽,老梆子收我爲徒不會是想讓我擋刀吧......張元清挑了挑眉:
“你混進晚宴,只是爲了說些廢話?”
他看出眼前的純陽掌教並非真身,只是一個低級靈僕附身在了服務員身上,所以沒有急着出手處理,希望能聊出點信息。
正因爲是雜魚,所以舅舅和元帥都沒有示警。
“不,是死亡通告,元始天尊,我會在七天後,取你的性命。”純陽掌教狂笑起來:“你註定成爲我重返巔峰的踏腳石,等攫取了你的靈蘊,我會進入靈境,向那個孽徒復仇。”
說完,他擡起手猛地拍向自己的額頭。
張元清冷哼一聲,附身在服務員身上的低級靈僕當場灰飛煙滅。
純陽掌教如遭雷擊,身子一僵,手掌還沒觸及額頭,便軟綿綿的栽倒在地。
張元清走到便池前,拉下褲鏈,掏出海底兩萬裡,一邊排空膀胱,一邊思索:
“死亡通告?純陽掌教吸收了八長老的元神,覺得自己又行了?
“他如果真想殺我,有殺招做壓箱底,暗搓搓的襲殺就行了,今天這番舉動,豈不是打草驚蛇,有點做作。
“但如果不殺我,只是虛晃一槍,那目的是什麼呢?”
張元清橫豎沒想出純陽掌教的目的,師祖瘋瘋癲癲的,又不受道德值束縛,幹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似乎也不稀奇。
但他背後站着的是太陰之主,靈拓剛剛替純陽掌教補完了一部分元神,後者扭頭就唱這麼一出。
要說沒有緣由,又過於牽強。
“晚上觀星看看......”張元清抖了抖海底兩萬裡,離開公共廁所。
......
結束晚宴後,張元清坐在天台進行了長達半小時的觀星,星象顯示一切正常。
他不但占卜了自己,還佔卜了身邊的人,沒發現有誰會在近期遭遇危機。
於是他打出響指,來到練功房,見到了日復一復練習斬擊的錢公子。
觀星術給不出信息,那就靠邏輯推理來分析。
傅青陽弓步持劍,每一劍都發出破空尖嘯,每一劍都讓寬鬆練功服下的肌肉紋起。
“老大,你的技近乎道有突破嗎。”張元清好奇道。
“沒有。”傅青陽淡淡道:“劍技需要日積月累,或在生死間頓悟。”
他晉升主宰也就半年,半年裡技近乎道已經有過一次飛躍式的精進,短期內不可能再做突破。
小傅啊,可要加油了,隔壁家的小張已經快趕超你了!張元清暗戳戳的愉悅。
傅青陽看他一眼,臉色一冷:“沒事就滾,別打擾我。”
張元清連忙收起愉悅,把晚宴上的事告訴傅青陽,“我總覺得不對勁,但又沒有頭緒。”
傅青陽冷冷道:“你都快趕超我了,怎麼還和以前一樣沒長進。”
......張元清納頭便拜:“老大聰慧絕頂,明察秋毫,剛纔是我飄了。”
“沒點主宰的樣子。”傅青陽扭頭繼續劈劍,不搭理他。
張元清盤坐在一旁,耐心等待。
一刻鐘左右,弓步劈劍的傅青陽,突然說道:“他想嚇唬你!”
“嚇我?”張元清若有所思。
傅青陽一邊練習斬擊,一邊說道:
“目標是你的話,沒必要打草驚蛇,既然當着你的面說出來,就一定另有目的。
“你剛從靈拓那裡佔到便宜,肯定害怕報復,而純陽掌教是上次狩獵戰的得益者,剛吞了三長老的元神,現在就敢深入敵營給你發死亡通知,正常情況下,你會怎麼做?”
張元清毫不猶豫道:“爲了表示對太陰之主的尊重,我會躲起來,躲到幫派副本里,或者讓背後的靠山時刻監視、保護我。”
傅青陽點點頭:“這應該就是他們的目的,不過,我還沒想明白,他們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靈拓是太陰之主,他可能在未來長河中觀測到了什麼,這就無法靠推理和洞察來分析了。嗯......時間節點是七天,說明不是很遙遠,元始,你最近想做什麼?”
我最近最想做的事就是和你表姐生孩子!張元清心裡嘀咕一聲,凝眉道:“所以,是我最近要做的事,可能會觸及到靈拓的利益。但他又沒辦法立刻幹掉我,所以刻意安排純陽掌教現身嚇唬,想讓我疑神疑鬼的躲進幫派副本,或者待在家裡,接受會長先生的保護......我最近想做的事,又涉及到靈拓......”
張元清猛地眯起眼睛:“我好像知道是什麼事了,不出意外的話,我明天會去一趟京城,向趙長老詢問同舟會的事。”
傅青陽停止了劈砍,看了過來。
兩人目光交接,神色都變得凝重。
......
次日。
一輛出租車停靠在老舊衚衕口,戴着墨鏡和口罩的年輕人支付車費後,站在路邊眺望頗有歷史氣息的衚衕。
硬要說歷史氣息有多濃厚,倒也不至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氣味更重些。
張元清走入只在電視劇裡看過的老胡同,灰牆黑瓦,斑駁的雙開木門,有幾戶人家的門口還保留着原始的人力壓水井,彷彿漫步在上世紀的京城。
剛走幾步,就看見前方拐角,鑽出來神色嚴肅的小趙。
神色嚴肅的小趙朝他招了招手。
張元清快步上前,把他拉到牆角,左右顧盼一番,低聲道:
“你確定要跟我一起去見趙長老?如果他真是二五仔被我點破,我這是分身,死了就死了,但你可能會有危險。”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太爺是二五仔?”小趙不服氣。
“沒證據,但我昨天遇到了一件事。”張元清把純陽掌教嚇唬自己的事說給趙城隍。
小趙臉色更難看了:“如果太爺真是二五仔,既然被你點破了,那也就沒有殺我的必要,因爲這滅不了口。”
有道理......張元清嘆口氣:“我明白你的想親自見證的想法,那就一起吧。”
趙城隍前頭帶路,說道:
“太爺近幾日都在外面處理事務,可我剛剛打電話給他,說你要見他,太爺立刻就答應了。我覺得太爺是擔心我把你帶到地下室,守護靈僕對付不了你,所以乾脆自己來應付。”
幾分鐘後,趙城隍帶着他來到一個四合院門前,屈指敲了兩下獸頭門環:
“太爺,元始天尊到了。”
吱呀~鏽跡斑斑的木門自行敞開。
趙城隍領着張元清入內,院子佔地面積一百多平米,有槐樹,有水井,有三座一字脊的青磚屋子。
槐樹下襬着茶几和木凳。
頭髮花白,神色嚴厲的趙長老,腰背挺拔的坐在茶几旁,正烹茶。
張元清大步上前,看着那張和趙城隍有三四分相似的臉龐,躬身問候:“趙長老。”
“坐吧!”趙長老微微頷首。
兩人入座。
趙長老擺開已經燙過的茶碗,拎起茶壺,注入深褐色的茶湯,道:
“來的正好,嚐嚐吧。”
張元清捧起茶碗,淺啜一口,讚歎道:“茶湯清明,茶味純正,微苦不澀,入喉回甘,好茶,真是好茶。”
趙長老滿意頷首:“你也懂喝茶?”
“不懂,剛纔的話都是瞎掰的。”張元清很誠實。
趙長老聽懂了他的意思,語氣不疾不徐:
“你慫恿城隍進我的地下室,依照老夫的脾氣,今日該把你打出去。但他受你照拂頗深,這份情老夫記着,想問什麼就問吧,但我不一定會回答你。”
“趙長老,您是同舟會的成員?”張元清開門見山。
“同舟會......”趙長老明顯一愣,看了眼趙城隍,恍然道:“你們是爲了這件事而來?”
這一瞬間,張元清明顯從老趙的情緒裡感應到錯愕和驚訝的情緒,他試探道:“趙長老以爲我們是爲了什麼?”
趙長老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你想知道關於同舟會的什麼。”
張元清不做隱瞞的把自己調查同舟會的始末說給了趙長老,然後問道:
“您覺得,當初襲擊霍正魁的是誰?除了三位盟主,您還知道哪些人是同舟會出身?我聽姜幫主說,同舟會的某個分會發生過內訌,所有成員都死了,您知道這件事嗎。”
他一口氣把所有的疑惑都問了出來。
趙長老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嚴厲刻板的臉龐露出一抹追憶,娓娓道來:
“都快一百年了,你不說,我甚至都忘記同舟會這個組織了。同舟會其實是一個很鬆散的組織,也很隱蔽,我們需要時刻隱藏自己,負責暗殺的同時,還要防止被邪惡陣營的靈境行者一鍋端。
“我加入同舟會,僅僅是因爲當時本土沒有官方組織,戰亂不斷,靈境行者猶如一盤散沙,而同舟會以愛國爲名號召能人異士,又有充足的資金,所以迅速在全國各地生根發芽,發展壯大。
“當時的通訊不發達,除了同舟會總部,沒人清楚具體名單,更不知道全國有多少分會。
“大分會高手多,名聲還能傳一傳,小分會從建立到解散都是悄無聲息。我知道的同舟會成員,差不多都死光了,剩下的你們也都知道。”
唉,年代久遠,通訊又差,再加上同舟會可能有意識的隱藏自身,連半神都不太清楚這個組織......張元清沉聲道:
“我查過,五行盟的資料庫裡,最早記錄殺戮副本晉升名單的時間是1956年,而您是在這之前成爲主宰的,也就是說,您是有能力襲擊霍正魁的。”
趙長老放下茶碗,目光炯炯凝視:
“當時主宰數量確實很少,但按照你的邏輯,現存的半神都有嫌疑,包括靈境世家的那些半神。”
“但只有您是同舟會成員。”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同舟會成員?”
張元清仔細感應着趙長老的情緒,沒有明顯的破綻,但對方是高級主宰,又是精神力強大的日遊神,沒有破綻,不代表清白。
見太爺和元始天尊爭鋒相對,趙城隍說道:
“太爺,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趙長老收回目光,拿起水壺,給喝完的茶碗裡倒入茶湯,“最後那件事,我知道的倒是比較清楚,那個因爲內訌分崩離析的是華北分會,內訌只是傳言,真相併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