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昏黃,把屋舍浸染的如同泛黃的老照片,模模糊糊,不夠清晰。
吃過飯,注射一管稀釋生命源液後,張元清身體恢復了些許,雖有些病懨懨的氣力不濟,但咳嗽總歸是停了。
他躺在掛着發黃牀帳的陋牀上,看着女王拖出灰撲撲的儲衣箱,洗乾淨灰塵後,把“嬸嬸”給的兩牀被子鋪在箱上,做成簡易的牀。
“我要和元始天尊睡。”姜精衛坐在牀邊,踢掉繡鞋,脫掉昏君便服,翻滾張元清,縮到了牀鋪內側。
“精衛,你今晚跟我睡。”女王不同意,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和元始天尊睡。”
“睡牀舒服,我要睡牀,和元始天尊睡怎麼了!我在家打架打累了,就經常睡我哥哥的牀。”姜精衛中氣十足的反駁。
張元清有氣無力的擺擺手:“就讓她睡吧,她還是個孩子,女王,把被子給她。”
男女有別是成年人的觀念,姜精衛在這方面還沒開竅,念頭如孩子般剔透,大概是把他當哥哥一樣的人物了。
“那我也要一起睡。”女王笑眯眯道。
“你不行。”張元清一口拒絕:“你胸太大,你睡牀的話我的念頭就不剔透了。”
女王便把粗布製成的薄被丟了過來。
張元清再丟給精衛,姜精衛捲了卷被子,嘀咕道:“有黴味....….”
她翹起腦袋,看一眼元始天尊,又看了看女王,問道:“我們接下來怎麼行動?”
還是有點腦子的,知道現在處境不好!張元清嘆了口氣,道:
“早晚都是要出來拉攏民心的,就當提前了,可惜婉妃犧牲了,損失一個六級的助力。”
姜精衛“啊”了一聲:“大塊頭死了?那咱們得給她報仇。”
坐在木箱子上的女王沒好氣道:
“她一個npc,需要你報什麼仇!
“等咱們離開副本後,她就刷新了。”
那個婉美人不是副本里的特殊Boss,也不是擁有“唯一屬性”的道具,這種角色是會無限刷新的,等下一個昏君進來,她也會跟着“重生”。
“下一個婉妃與我們無關,但這個婉妃的仇,我得報。”張元清背靠牀頭,語氣有些虛弱:“咱們接下來的行動是治病、刷聲望和找幫手。”
姜精衛想了想,道:“治病好辦,去那個仙藥店,仙藥店能治你的病。”
女王搖了搖頭:“不行,仙藥坊的普通大夫治不了元始的病,若是國師或者國師的弟子出手,那一定會看出他的病因,一旦被仙藥坊的高手盯上,咱們就等於自投羅網。”
“那怎麼辦!”姜精衛問出了火師們的口頭禪。
“病先不管,反正死不掉,最多就是超凡昏君變成廢人昏君。”張元清遇大事從不慌張,道:“我們現在需要刷聲望,幫我做支線任務,然後就是找幫手。”
“我想你說的幫手,不是咱們這些隊友吧。”女王敏銳的聽出他的意思。
張元清笑道:“朕雖然是昏君,但再怎麼說,也是堂堂九五之尊。鄭家再一手遮天,朝中也有政敵,今晚鄭文翰能造反,是趙舜太信任鄭家,把皇城司交給了鄭家。”
皇城司是皇帝的安保團隊,負責皇宮和皇帝的安全,正因爲掌控了皇城司,鄭文翰才如此肆無忌憚。
當然,鄭文翰造反時,以抓捕刺客爲由封鎖宮門,一方面是爲了防止他逃脫,另一方面說明皇城司也不全是鄭家的人。
畢竟皇城司足足數千精銳,不可能全是鄭家的人。
“但在朝中,首先宗室肯定忠於皇帝,其次,鄭家的政敵就是咱們的盟友,最後,一些奸臣肯定還是向着我的。”張元清說:“而鄭家最大的敵人,就是另一個外戚。”
精衛有些發懵。
女王卻眼睛一亮: “楊家!”
她旋即眉頭一皺:
“這一點,鄭文翰也能想到,他一定會在我們能接觸到楊家的各種途徑、渠道上安排人手,咱們一現身,必死無疑。
“再說,出了宮的皇帝就像落難的鳳凰,連雞都不如。鄭家完全可以宣佈你死於刺客之手,死於宮中,爲了舉行國葬,爲你的死蓋棺定論。然後在國師的支持下,登基稱帝。”
本身在皇宮就很被動了,出了皇宮,更是喪失所有主動權雖然成功逃脫鄭家的反叛刺殺,但接下來,副本任務進入了地獄模式。
正因爲如此,所以連遲鈍的姜精衛,也問出了“之後該怎麼辦”的疑問。
張元清勾起嘴角:“放心,鄭家不會登基的,最多是扶持一位傀儡,易容成我的樣子,然後對今晚行動的禁軍下封口令,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姜精衛和女王同時問道:“爲什麼?”
......
皇宮。
早已熄滅的寢宮裡,十幾名破甲禁軍,在散發青煙的焦土廢墟里翻找着。
鄭文翰立在寢宮前,腰挎長劍,面色陰沉如水,默然不語。
過了一刻鐘,甲士們停了下來,彼此交換眼神後,微微搖頭。
一位頭目硬着頭皮,邁出燒成焦炭的門檻,來到鄭文翰身前,低聲道:
“鄭相,還是沒有找到傳國玉璽。”
鄭文翰嘴角一抽,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沉聲問道:
“雙龍玉佩呢!”
禁軍頭目搖了搖頭。
鄭文翰勃然大怒,一腳踹翻禁軍頭目,厲聲道:
“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本相找到。”
禁軍頭目匆忙爬起,朝下屬喝道:“繼續找!找不到傳國玉璽和雙龍玉佩,老子砍了你們的腦袋。”
衆禁軍紛紛低頭,快速翻找起來,儘管他們已經在灰燼裡扒了一個時辰。
呼嘯聲自高空傳來,皮膚仍有些褶皺的中年劍客御劍降落,躬身抱拳:“鄭相,卑職已經洞察後宮每一寸土地,沒有找到昏君,他跑了。”
鄭文翰胸腹劇烈起伏起來:“宮門那邊是何回饋?”
中年劍客微微搖頭:“宮門值守的禁軍回覆,無人闖關,宮門前一百丈,後一百丈都有禁軍值守,以昏君的修爲,最多隱身兩百丈,若要翻越五丈高的宮牆,那便只剩一百五十丈。”
所以不可能在不驚動禁軍的同時,逃出皇宮。
鄭文翰問道:“其他人呢?”
“除了被當場燒成灰燼的女人,另外六人,一人飛天而去,箭矢難追;一人身法奇特,飛檐走壁,逃出了皇宮。一人逃入後宮,離奇消失。一人則是強闖出皇宮,禁軍如被迷了心竅,渾渾噩噩。兩人逃到一半,折回夏宮,潛入湖中,消失不見。”中年劍客一一回應。
鄭文翰立刻看向人工湖,“昏君也是從湖中逃走的,你安排幾位擅水性的,沿着他逃走的路線追尋。”
中年將領頷首領命,旋即看向甲士們翻找的背影:
“玉璽還沒找到?”
鄭文翰臉色陰鬱:
“趙舜那小兒不但帶走了傳國玉璽,甚至連一塊寶璽都沒留下,豈有此理!你繼續在宮中盯着,我要去一趟天機樓。”
天機樓是國師居住的地方。
“是!”中年將領道。
......
昏黃的房間裡,張元清打開物品欄,取出一塊明黃剔透的方形玉,沉甸甸的捧在手心,展示給姜精衛和女王。
“這是……”女王先是一愣,繼而驚喜:“皇帝的玉璽?”
張元清笑眯眯道:“不止這些。”
接着,又從物品欄取出了足足六塊寶璽,有玉的,金的,鐵的。
張元清給兩位隊友科普道:
“這些都是皇帝的寶璽,用處也不同,有的是頒佈詔書專用,有的是冊封大臣專用,有的是發密函專用,但都不重要,我偷出來,就是拖延時間,免得鄭家用我的寶璽胡搞。
“最重要的是這兩件物品。”
張元清再取出一塊明黃色的雙龍玉佩,與方形玉放在一起,介紹道:
“這塊玉璽是南朝第三代皇帝的玉璽,它是附屬國‘彩雲之國’進貢的一塊無暇寶玉雕刻而成,舉世無雙。
“寶璽可以隨便刻,但傳國玉璽沒有第二塊,因爲獨一無二的屬性,所以被南朝歷代國君視爲身份和正統的象徵,鄭文翰想登基篡位,就必須得到傳國玉璽,否則朝野上下都不會認他。”
鄭文翰就算不登基,想扶持傀儡皇帝,依舊需要傳國玉璽。
其實趙舜是最完美的傀儡皇帝,但趙舜寵幸皇后,而皇后又是楊家的嫡女,本就是世家大族的楊家,如虎添翼,這才成爲鄭家頭號大敵。
張元清爲數不多的記憶裡,楊家女是鄭太后替他挑的,如今想來,鄭太后多半是想用楊家制衡鄭家。
他又拿起明黃雙龍玉,道:“這塊玉是無暇寶玉的邊角料製成,被歷代皇帝掛在腰上,同樣是身份的象徵,這兩件東西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щщщ ★тTkan ★¢o
副本提示他,不能放棄皇帝的身份,但又不得不出皇宮,張元清思前想後,就把這兩件東西,以及寶璽都收入了物品欄。
“幫主還是穩的..…”女王欣喜不語。
姜精衛也鬆口氣,眼睛一閉,頓時睡着。
張元清替精衛拽了拽被角,看着幾米外的女王,道:
“婉妃死之前告訴我,害死神銳軍的是鄭文翰,這條線有時間可以查一查。”
女王頓時看向精衛:“這應該是精衛的支線任務。”
“她的任務,不就是咱們的任務嘛,指望她獨立完成,不如指望火師長腦子。”張元清道:“不早了,先休息吧,明天事明天想。”
東方漸露魚白,傅青陽立在城頭,身上的鎧甲被鮮血染紅,英俊的臉龐佈滿血跡和灰塵。
他眺望着遙遠處熄滅的火焰,眸光冷靜深邃,幾個辰前的金戈鐵馬之聲,猶在耳畔迴盪。
入夜後,南朝守軍發動了夜襲,先由趙城隍操縱靈僕,殺死了北朝散佈在城外各處的士卒,接着魔眼率五千兵馬出擊,僞裝成三萬大軍繞敵於後。
北朝瞭望兵看見火把熊熊,果然上當,深夜集結兵力有限,倉促間,拓跋人屠集結兩千騎兵出營。
隨後,傅青陽率南朝守軍出擊,衝入北朝軍營大肆屠戮,縱火燒燬糧草、攻城器械,給北朝軍來了一個火燒連營。
斬敵數萬後,傅青陽沒有貪功,果斷撤軍。
拓跋人屠趕回救援,撲了個空,怒髮衝冠的獨自攻城,與傅青陽、魔眼天王和夏侯傲天三位主宰大戰一場,沒有佔到便宜。
魔眼的蠱惑之眼和傅青陽新領悟出的劍意組合起來,讓這位九級遠古戰神感受到了威脅。
怒殺千餘守軍,在城頭大肆破壞後,憤然離去。
這場夜襲,南朝損失近六千士卒,北朝戰損約三萬,大獲全勝。
經此一役,傅青陽在南朝守軍心中,聲望大漲,之前還心有不服的士兵、將領,現在恨不得當他舔狗,視他爲英雄。
但傅青陽沒有半點喜悅,此戰把北朝的怒火點燃了,接下來的幾天,必然是慘烈無比的攻城戰。
到時候,軍中勞役也要上戰場,而城中百姓,則要充當勞役。
傅青陽的想法是,把北朝四十萬大軍,耗到二十萬,然後退守國都,經過白天的打探,他初步瞭解了國都的情況。
南朝政黨分兩派,一派是鄭家,一派是楊家。
兩大外戚把持朝政,其中鄭家是老牌外戚,在朝堂經營數十年,實力龐大。而楊家雖是新晉的外戚,但本身是世家大族,枝葉繁茂,勉強與鄭家派系抗衡。
楊家處在劣勢,因此很注重口碑,在民間的聲望、朝堂的名聲要好於鄭家。
傅青陽還打探到,本次楊策能掛帥,全靠後宮那位母儀天下的姐姐吹枕頭風,鄭家對此極爲敏感,生怕楊策在前線立下煊赫戰功。
如果副本分成兩個地圖,那就是國都和戰場,國都那邊由元始搞定,但在元始徹底掌控朝堂之前,國都對於前線守軍來說,恐怕是龍潭虎穴。
退守國都,必死無疑。
所以傅青陽纔不敢退守國都。
臨夏城最多守半個月,最短七天,希望元始能掌控國都局面,不然情況危矣……寒冷夜風中,傅青陽輕吐一口氣。
突然,他聽到了“嗡嗡”的振翅聲。
循聲望去,看見漆黑的夜空中,一道模糊的黑影疾速而來,薄翅振動聲如同直升機螺旋槳噪音。
傅青陽瞳孔亮起白光,定睛一看,眉頭頓時挑起。
小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