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喬冠道兩榜進士出身,才學極好,寫了一筆好字,尤其是爲官清正廉潔,歷年考覈成績最優。是朝中各方積極拉攏的對象。
喬老爺此刻有些狼狽,面白如玉,神情惆悵。
沉思半晌,似乎鼓足了勇氣才說:“下官冒昧,自從楚大人微服私訪平安州,總覺得沒有提供足夠的幫助,這是卑職午夜夢迴懊悔不已的事。”
真是一個老狐狸,自己先沉痛道歉,封住了楚皓笙責問的話題。
呵呵,楚皓笙不想和他計較,微笑着擺擺手說:“過去的就過去了。”
“大人寬宏大量,卑職寢食難安,尤其是溫泉山一事,卑職答應大人在前,可是卻辜負了大人的信任。”
小風低頭,輕輕的擺弄着桌上的茶壺,心思精明的轉轉,喬冠道說這麼多曲裡拐彎的話,明顯是要給什麼做鋪墊?要幹嘛?
縣太爺抱歉差不多,言歸正傳,輕輕咳嗽一聲說:“有些事情卑職必須向您解釋中間取捨,但並不妨礙大人做決定。”
似乎風大了些,吹動了門簾兒。發出輕輕的啪啪聲。
廷尉府正頭都不用回,知道元順早已經躲到門後,鬼頭鬼腦的往外看。
她的好奇心無與倫比。
楚皓笙笑了,自己換個姿勢靠着太師椅背,坐的更舒服些。
像喬冠道這樣的官場老手,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不想說的你就是打死他,他都能給你繞過去。
果然喬冠道正在繼續奉承廷尉正大人。
“路路通名動天下,歸隱平安州,再沒有想到他是如此的不堪下場,如此的悲慘。有賴大人明察秋毫,沒有留下一樁天大的懸案。”
聽聽就好,不必當真,楚皓笙看了一眼小風, 清冷的神情勝過言語。
小風微笑着說:“喬老爺您太客氣了。這次登門造訪是有什麼具體的事情嗎?”
容長臉姑娘剛纔只顧照顧夫人,現在湊近老爺,聞出淡淡的藥酒味兒,心中非常恐慌。
知道老爺必須服藥酒,就是情況萬分危急了。可是現在縣太爺還在這裡囉:“”裡八嗦層層鋪墊,小風有些不耐煩了。
善於察言觀色的喬冠道,這一次反應遲鈍,死活聽不出小風話裡話外。看不出小鳳嫌棄的神情。
俯身湊近楚皓笙,神色詭異的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我要想一想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難得他說話這麼囉嗦。”
楚皓笙安然點點頭。
既然對方要說,就讓他說個痛快,想想有趣,別人一肚子想法,倒也聽聽自己在對方眼中愚蠢到什麼地步。
“楚大人,你知道平安州是帝國最重要的地方,一是稅收巨大,二是地理位置重要,聯繫着我們所說的奇域怪境。”
“卑職最初奉命來到平安州,更多的是恐懼,那個時候你還沒有來到朝廷,是丞相白楊親自找卑職去訓話。”
“最核心的意思就是盯緊路路通兄弟。他們兄弟十年崛起,富甲天下,詭異異常。遍交王侯,勢力遮天,讓丞相擔憂不已。尤其是他們隱居在平安中這個地方,生怕對帝國不利。”
“他們倒還規矩,可是天字號倉庫的事情是一個引子。死人卻不報案,況且死得如此詭異。其實不必慄旬捕頭建議,路路通始終是卑職日夜不忘的一個名字。”
“卑職長話短說,希望有兩件事能夠引起大人的注意。”
“第一是慄旬捕頭。他身世奇特,來歷不明,尤其擅長的功夫,與羅羅國密切相關。”
“第二,天海印章的事情。卑職僱傭師爺,情非得已。不是僱傭,是,您明白的。”
“另外卑職拿不定主意,想到的就稟報給楚大人。沁香樓是個神秘的所在,卑職一直緊盯。小銀寶敦促_事不宜遲趕緊行動,恐怕別有隱情。”
楚皓笙點點頭說:“勞煩喬老爺多方照料,本官自然記在心頭。現在銀寶的事情沒有完全了結,還望更費心些。”
喬冠道連連拱手:“那是當然,下官職責所在。”
喬老爺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留下院子裡一對主僕。
元順忍了半天還是悄悄的溜了出來,撿着楚皓笙對面一張椅子坐下,自覺的伸手去動盤子裡的果品。
“夫人,我發現你特別喜歡吃瓜果菜蔬。”小風見到小夫人,立即神情輕鬆,滿臉笑意。
“是嗎?我吃這些東西,覺得皮膚潤潤的。”
元順眉開眼笑,一擡眼竟然是楚皓笙清冷的眼神,無情的打量自己,心裡想:倒黴了,他遇到困難沒有好聲氣兒,自己可不又成了出氣筒?悄悄的低下頭。
這次倒是冤枉了楚皓笙,清冷慣了的人,看人從來這樣,就這還沒有帶上怒氣,讓人壓力倍增。
這副本人覺得最溫和的深情,可是元順還是不喜歡不習慣。
“小風,你怎麼看待這件事?”
“平安州的捕頭和縣太爺勢同水火,都跑到老爺們這來告狀了。”
“那你信誰呢?”
元順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低下頭豎着耳朵聽整個事情,她都親耳聽到的兩個大男人彼此中傷,真是人情險惡。
“我想說,我誰也不信。”
不等老爺追問,小風解釋說:“慄旬捕頭始終和我們若即若離,直到現在他的秘密都沒有揭底,比如說他的師承門派,比如說他和他父親到底是怎麼回事情,含含混混,每一次吐露那麼一點,聽着都着急。”
“至於這位喬老爺,隱隱約約把責任都推給京都的丞相白楊,可是再細節的他不肯多說,尤其是提到銀寶,這算是有用還是沒用呢?完全沒有辦法驗證。”
小風頭腦敏捷,辦案老練,三言兩語說到的問題的關鍵,元順不由點頭,她雖然沒有經驗,但是也知道那兩個人說了半天跟沒說一樣。
“老爺,我倒建議我們不如親自提審銀寶。最起碼她對我們瞭解很少,出其不意,也許我們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元順臉上浮現淡淡的笑,眼巴巴的瞅着楚皓笙,態度懇切極了。
每到這個時候,元順就會放棄所有的怨恨。從小銀寶知道有趣的事情,大概她的興趣點就在這裡了。
楚皓笙點點頭說:“你馬上去找白生春,第一落實慄旬說的海子的事情,第二叫銀寶到永泰客棧,這裡沒有外人。”
元順臉上笑意更濃,長長的睫毛忽閃閃,粉嫩的小嘴彎起了嘴角。沒有外人,那也就包括自了。
小風做事雷厲風行,三下五除二,事情全部辦好。
就在永泰客棧的院子裡,藉着一天清光,廷尉正大人親自審問沁香樓的二當家紅歌女銀寶。
這一次銀寶沒有濃妝豔抹。髮質清潔,素衣黑裙。漂亮的大眼睛下有了深深的黑圈,一看就是近日沒有休息好,精神勞累。
她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行了禮。楚皓笙示意她起來,坐在自己的對面,早有小風遞上了茶盞。
幾個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當日在路路通的畫舫上,銀寶囂張跋扈,竟然用言語擠兌元順,沒想到楚皓笙,那時候還叫林昊竹,當衆發怒,杖責銀寶,讓銀寶丟了一個大人。
再就是夜留沁香樓,銀寶穿着舉世無雙的海力紋銀片裙,深夜造訪。態度嫵媚曖昧。
元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逼的紅歌女落荒而逃,解了困境。
銀寶身份卑賤,地位所限,不能夠沉默不語,那是大大的不敬。
嬌滴滴的說:“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懇請楚大人給奴婢一條生路。”
楚皓笙點點頭,並不搭話。
小風態度懇切的說:“事已至此,你一個嬌弱女子,又何必和官府對抗?在你這裡確實着落了許多秘密,拿不到秘密,廷尉府不會善罷甘休。”
一句話說到傷心處,美麗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畢竟只有17歲小銀寶,哭的梨花帶雨,又不敢放聲,渾身微微發抖,白衣黑裙越發襯的臉色蒼白,我見猶憐。
“我想知道你房間的秘密,你知道多少說多少。”
“這事聽廷尉正大人吩咐。”
“我先提醒一句,假如存着心思矇混過關,那就不必了,我們能直接問到房間的事情,必然有了確鑿的證據問你,只不過想知道你是否改過自新,與官府合作,說實話。”
小風適時的提醒着。楚皓笙面目沉靜,隱隱的壓迫之勢,讓人透不過氣來。
元順這一次乖乖的坐在稍遠的地方,懷裡抱着小竹籃子。誰說話她偷偷的看下誰,聽其言觀其行,尤其是言語和表情不同步的時候,元順最感興趣。
翠翠老爺是一貫的清淡高深莫測。
小風威逼利誘給人很大的壓迫,臉上帶着笑,話裡充滿了威脅。
渾身微微戰慄的銀寶,重重地磕一個頭,揚起清水一般的秀臉。堅定的說:“我知道,就是放眼整個中央帝國,權勢也沒有人比您大,我知道好歹。”
瞧這話說的,楚皓笙自己都不由的微微一愣。
元順青青吐了吐舌頭。果然是惡人名揚天下。
“奴婢身不由己,做出一些事情。午夜夢迴惶恐不已。還有些事,奴婢打破頭也想不通,不妨都講給老爺聽,聽憑老爺拿主意。”
元順眨巴眨巴眼睛,很佩服銀寶。銀寶比自己年紀大不了多少,但是閱人無數,看準了一個年輕男子心高氣傲,故意的裝低伏小,這恐怕是上一次花舫事件的後遺症吧。
“奴婢向楚大人鳴冤,路路通老爺,他死的冤枉。”
石破天驚。衆人親歷的命案被牽扯出來。
“兇手是誰?”
“是路府的老管家。”
“他已經死了,那麼仇就報了。”
“不,管家背後還有人,那纔是真正的主謀元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