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到什麼地步纔會這樣的無法控制?
元順總是笑,所以此刻她的無聲的哭清麗悽楚,過往的人紛紛駐足指點。
小風個子原本就高一點,現在伸出雙手,把元順摟在懷裡,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笨笨的不知說什麼好。
“反正都快過去了,我很快就要和我的家人團聚了。也祝願你一切幸福,和林老爺美滿,早得貴子。”元順伸手抹去淚水,抖抖肩膀,甩脫不如意。
沒想到聊天聊出這個結局,小風苦笑着說:“快別這樣,你走了,老爺還會娶正室夫人,哪裡輪到我這沒頭沒臉的人呢?”
“行了,別提翠翠老爺了。”
“你又叫翠翠老爺,等老爺知道了,你還想活嗎?”
“想活。我覺得他不喜歡我。但未必想打死我。”
“打在身上就是疼,聽話少吃虧。”
“好人小蜜蜂。我們真的不要再提林姥爺了。天氣這麼好,街上這麼好玩。我們爲什麼不享受現在呢?”
“說的有道理。前天是賣糖人的,要不要去看看?”小風想趕緊哄好夫人,出個新主意。
“當然要。”小小的花瓣姑娘眼中只有透亮橙黃的各式糖人了。
一個嬌美,一個清麗,絕世雙姝,眼睛嘴巴都不停歇,兜兜轉轉玩了半天。
輕笑,打鬧,流連忘返,玩的不亦樂乎。
平安州是中央帝國富庶之地,貨品琳琅滿目,要挑一樣稱心又稱手有太多選項了。
吃的不好放,穿的不稀奇,玩的分量重。元順撅起了小嘴巴。
小風趕緊安慰:“再轉轉,我保證必定有合適的東西。”哄得元順直點頭。
遠處傳來嘹亮的叫賣聲。“好茶,天下最好的茶。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的好茶。”
周圍行人議論紛紛:“怎麼還有七彩的茶?”
“我只聽過紅茶,白茶,黑茶,花茶和青茶呀。”
“算了,你看那布幡,寫着一兩銀子一兩茶葉,也太貴了。”
“買不起,就不露怯了,不看也罷。”
一個背巷僻靜的茶攤兒,主人高聲吆喝着。
“酒香不拍巷子深。”
小風的手被捉住,往前拽,是元順。
“走,過去看看。”元順的眼睛要放亮了。小風心中一動,沒來得及細想,就被拽過去了。
攤子不大,擺在小巷中間,一張桌子,一副扁擔。店主是個和藹的中年男子。
“二位小姐,買些什麼樣的茶。”
“我們先嚐嘗。”小風隨口吩咐。
“好的,各色茶我們都給您取一點。稍等片刻。我們家就在旁邊。茶葉需要專門收藏,不然跑味兒。”
“不急,你忙。”元順看到稀奇玩意兒,眼睛放光,悄聲說:“七色茶葉,你見過嗎?我沒見過。”
小風也搖搖頭,一種奇怪的直覺,讓她胸口堵得慌。四下張望,巷子偏僻但不狹窄,行人少,茶葉攤主進了隔壁的院子。
兩個美麗的小姑娘找個凳子,坐下。
元順興奮的擺弄着剛剛買的小東西,小風問自己:“是什麼讓你不安?是沒有聽說過的七色茶葉,是這個極易受攻擊的地理位置,還是安靜的出奇的環境?”
身旁,元順怯生生的問:“你的心事可以說給我聽嗎?”這就是元順乖巧的地方。
一般別人不主動說,她不會問。
小風楞了一下,低聲說:“我們又重新走了昨天的路,毫無所獲。”
元順放下手裡的小玩意兒,放眼向四面觀看,搖搖頭,會想着說:
“今天沒有一個熟識的面孔。他們好像不在意我們了。”
正是因爲有同感,所以小風覺得白出來一趟。
“要不我們再找哪個鋪子碰碰運氣?”元順出主意。
“萬一我們命犯太歲,再招來命案。算了吧。”沒有老爺,小風不想多生事兒,隨口敷衍元順。
元順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去了兩家鋪子,出了兩起命案,但是花瓣姑娘不信邪:
“瞧你說的,這都是命中定數。該來的總會來嘛。”
小風好奇的托起對方的下頜仔細的打量着:“真搞不懂你。年齡這麼小,說話又這麼老成。”
元順吃驚睜大眼睛,她的眼睛亮晶晶,靈活頑皮:“你不這樣認爲嗎?”
“算了,不和你鬥嘴了。”
再次確認周圍沒有人,小小的茶鋪,就她們兩個。
小風突然想起一件事,放低聲音,認真的詢問:
“說不說隨你。但是我真的搞不清昨天晚上出了什麼事?你死裡逃生,怎麼做到的?”
元順雙手相握,食指相對。俏麗小臉平平整整,神情古怪,不知是喜是悲,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半晌,緩緩的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只是沒想到林老爺把我扔了出去。”
“我不知道老爺爲什麼這麼做,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想傷着你。”小風神情嚴肅,她是真相信老爺不是一個犧牲別人保全自己的人。
元順不吭氣兒了,這個態度是否定的態度。
小風捍衛老爺是發自內心。她努力解釋說:“無論如何,你沒有事情。或許他知道你可以逃過一劫。”
元順擡起臉,眼睛眨一眨,放出一絲亮光。這句話打動了她的內心。
元順很聽小風的話,不僅僅小風年紀比她大,更是因爲小風處處護着她。元順心裡有數。
小風正想繼續說下去。
突然周圍一片驚呼。
說時遲那時快。一輛高速疾馳的馬車徑直撞了過來。
高頭大馬,四蹄張開。拖着車廂,橫衝直撞。
小風剛想躲,就聽耳邊呼呼作響。憑藉耳力,辨別尖銳武器從幾個方向勁射過來。下意識一把推開花瓣姑娘。
面前是狂奔的馬車。前後左右4個方向,是奪命的銳器。
事發突然。小風自知大事不妙,憑藉自己的功夫,不可能躲開這幾重殺戮。
本能的想縱身一躲。
高大的馬頭逼着過來,馬眼是紅的,白花花的馬牙流着口水。
嗡嗡作響的利刃就在腦後肩後。
這是要死了嗎?小風在情勢逼迫之下,幾乎做不出任何反應。
膝下一軟,平平的跌落出去,落在地上,渾身疼。
只記得馬的四個蹄子像四個碗大的秤砣,砸着地面,塵土飛揚。
只記得一陣悲鳴一陣混亂。
最後留在眼簾的,小風清楚的看到周圍聚攏越來越多的人:每個人睜大眼睛,嘴都在動。
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不知過了多久,暈暈乎乎的,小風從昏迷中醒過來。
一個嬌滴滴熟悉的聲音殷勤的呼喚:“你沒事吧?你快說話呀,你嚇死我了。”
小風徹底糊塗了:剛纔明明是自己和元順一起遇到險情,我沒有死嗎?
險情漸漸清晰,自己沒死已屬萬幸。
小風費力看向四周,心中納悶:元順怎麼叫的這麼歡實?徹頭徹底的旁觀者一樣。
用鼻子聞一下,濃重的血腥味兒讓人噁心欲嘔。掙扎着坐起來,元順體貼地攙着。
街邊的茶鋪早已經撞毀。一匹黑色大馬倒在前方不遠處,鮮血滾滾的流。
元順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焦灼。自顧自的說:“剛纔太危險了。幸虧馬沒有撞到你,否則的話,那你小命難保。”
渾身疼痛難忍,小風一時沒有說出話來。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就是就是,太危險了。”
“我看得真真的,嚇死人了。姑娘,你真是福氣大呀。”
“這也不知是誰家的馬車。”
“怎麼沒有人提起利刃?”小風定睛仔細一看,心中明白大概。
馬的脖子左右和左右馬肚子上,都有核桃大小的洞,鮮血熱乎乎粘稠的往外流。自己的裙角也沾了。
小風掙扎着走過去,把手搭在馬脖子上稍微發力,敏銳的感覺出馬脖子裡有硬物。
元順出手阻止,溫婉的說:“你一定受了驚嚇。需要的話我送你去看大夫。”
“謝謝。不過我沒有受什麼大傷,等一下官府的老爺吧。”小風臉色煞白,氣息微弱。
小風軟綿綿的靠在元順的身上。
她是真怕了:烈馬利刃,死裡逃生,恍如夢寐。
早有百姓稟告官府。
最先趕到現場的就是捕頭慄旬。
自從知道他黑衣人的身份,小風心中平添了幾分警惕,不知是敵是友。
慄旬帶着幾個手下狂奔而來。平安鎮街面上出這麼大的事情,聞所未聞。
一個捕快氣喘吁吁的抱怨:“最近是怎麼了?又死人又死馬。難道世道變了嗎?”
另外一個阻止他說:“快別胡說了,咱們頭在這兒呢。”
慄旬充耳不聞,立即投入勘察案發現場。
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富庶的江南小鎮街道,現在一片狼藉。
從表面看 是一匹馬受驚帶着拖車衝了過來,沿途刮蹭了不少的商鋪,最後撞進了路邊的茶鋪。
慄旬俯下身仔細打量。
馬匹血流將盡,痛苦的掙扎,四蹄亂蹬。
一大塊地面已經被血洇溼。
不遠處。永泰客棧租住的兩個女人緊緊的抱在一起,臉色煞白,顯然受到極大的驚嚇。
慄旬快步走過來,認真詢問:“二位可曾受傷?”
這種場面的事一般都是小風來解決,她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沒事。”
小風掙扎着想站起來,元順趕緊伸手使勁兒扶着她的腰。
慄旬沉着問:“要不然我請個大夫來看一看。”
“不必 謝謝,官府老爺。我沒有被馬車撞到。”小風不想節外生枝。
元順在旁邊說話:“只是這事太過蹊蹺。捕頭大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慄旬沉吟一下說:“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現在我派人送你們回去。”
“謝謝了。”旁邊一個聲音冷冷的回答。
元順臉色一變,把身子縮了縮。
小風的心一下暖了,欣喜的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