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狐狸,要多少銀兩?”
“三百個金珠。”賣藝人笑道。
別說是三百個金珠,隕寒身上現在個銅珠子都拿不出來,他凝眸看了那狐狸半晌,只得道:“抱歉,在下現在並沒有這麼多錢。”
“看公子氣度不凡,必定非富即貴,既然公子身上沒那麼多錢,那就兩百金珠,賣公子一個面子!”賣藝人叫價叫得豪氣千丈。
隕寒依舊不動,賣藝人看着隕寒,眼神已經有些疑惑了,“那,一百五十金珠?”
“抱歉,我還是不買了。”隕寒轉身要走,那賣藝人又抓住他,“一百,一百!不能再少了!”
隕寒轉過身,朝着賣藝人拱了拱手,道:“實不相瞞,在下身上其實沒有錢。”
賣藝人當下便垮了臉,“沒有錢你跟我問這狐狸賣多少錢,你耍我呢?”伸手就要過來揍隕寒,但是隕寒本身身手不凡,這賣藝人其實並不是他的對手,只是在隕寒要躲開的時候,一隻紫玉笛擋住了賣藝人的拳頭。
出現在二人中間的是一位做公子打扮的姑娘,隕寒之所以能一眼看出她是個姑娘,是因爲沒有哪個男子能將一身男裝穿得腰是腰胸是胸的,那姑娘一推,將那賣藝人的拳頭堵了回去,揚着清脆如叮鈴溪水的嗓子道:“這公子不過是問你狐狸的價錢,從未說過要買你的狐狸,怎麼就是耍你了?”
賣藝人被這麼個瘦弱的“公子”將拳頭推了回去,臉上很是掛不住,橫聲橫氣道:“他若不買,問價錢做什麼?!”
隕寒垂眸看向那狐狸,那狐狸有一雙天山海子般的藍色眼睛,巴巴地將隕寒望着,隕寒確實很想將它帶走,但是他沒有錢。
“你方纔說,這狐狸一百金珠?”仗義相助的姑娘以玉笛敲手心,問道。
賣藝人點點頭,道:“本來是三百金珠的,你若是想要,一百金珠賣給你也未嘗不可。”
姑娘從袖中掏出一隻錢袋,扔向賣藝人,揚着下巴道:“這裡三百金珠,你數數?”
賣藝人打開錢袋,將裡面的金珠倒了出來,和另外一個人數了起來,半晌,兩人將錢袋合上,蹲下身將狐狸抱起來,眉開眼笑道:“這狐狸就賣給公子了,這狐狸是難得一見的電狐,很有靈性的,公子可要善待它。”
她並沒有接,而是微微側過身去看隕寒,隕寒愣了片刻很快明白過來,接過狐狸,道:“多謝。”
賣藝人拿了錢,也不賣藝了,高高興興往家裡走,人羣很快散了,隕寒再一次道謝:“多謝姑娘,不知姑娘住在哪兒?在下改日將錢還給姑娘。”
姑娘詫異擡眉,“你怎麼知道我是姑娘?”
隕寒不好意思說是因爲她身材過於凹凸有致,抿了抿脣,道:“因爲姑娘的聲音。”
姑娘臉色一紅,道:“原來如此。”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擡起頭道:“我叫畫訣,你呢?”
“隕寒。”
“隕寒?”畫訣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指尖摩挲着脣瓣,隕寒低頭看着懷中的電狐,替它檢查了一下傷口,畫訣回過神來,問道:“公子住在哪兒?”
隕寒一愣,“在下——”
他忽然想起,以無衣的能力,若是真要找他,現在必定已經找過來了,可是遲遲未見他影子,估計是故意要放他走。但是他現在身上沒有銀兩,還帶着一隻電狐,他能去哪兒呢?
看着隕寒茫然的神色,畫訣敲了敲玉笛,瞭然道:“公子是不是沒地方可去?”
隕寒臉上劃過一絲赧然,畫訣抿脣一笑,道:“公子若是不嫌棄,不如到小女子府上宿一夜,待公子找到了住處再走也不遲。”
“多謝姑娘好意,不必了。”隕寒搖頭拒絕。
畫訣指了指電狐右腿的傷,道:“公子若是在外面住一夜自然也沒什麼問題,只是這小狐狸的傷再不處理,可就不好處理了。”
“勞姑娘費心了。”隕寒禮貌地笑了笑,後退了兩步,“不知姑娘住在何處?”
畫訣以爲他同意和自己回去,正要回答,隕寒又補充道:“待在下有了錢,必定親自到府上鄭重道謝。”
笑容凝在嘴角,畫訣訥訥道:“你怎的,如此迂腐?”
隕寒淡淡一笑,“姑娘覺得在下迂腐,在下也無話可說。”
“王宮外往西百米,安寧府。”畫訣語調冷了下來,只是臉上還掛着一抹豔麗的緋色。
隕寒抱着狐狸微微躬了躬身,“告辭。”
畫訣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朝着身後的一片虛無道:“跟着他。”
一道黑影驀然出現,恭敬道:“是,將軍。”
行至午夜,街上已經徹底安靜下來,隕寒回過頭,朝着那一片被月色照得白霧濛濛的街道道:“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在下只是一個普通人,無甚特別之處,她不用在在下身上費心思。”
白霧中沒有動靜,隕寒看了片刻,嘆了口氣,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從身上扯下一塊布料,藉着月光給狐狸簡單包紮了一下。
一片烏雲幽幽飄了過來,將月色遮擋住,天地間陷入一片黑暗,空氣驟然變得寒冷,隕寒將狐狸摟緊了些,站起身,卻看到前方綠衣綠裙的玲瓏。
“玲瓏姑娘……”
“隕寒,你怎麼在這兒?”玲瓏小跑過來,“無衣同我說,你今日累了所以纔沒去看我,你怎麼會在這兒?”
還未等隕寒回答,她看到了他懷裡的狐狸,眼睛一亮,驚道:“這是什麼東西?!毛絨絨的好漂亮!”
電狐睜着雙藍眼睛看着她,玲瓏伸出手來,問隕寒道:“可以給我抱抱嗎?”
“嗯。”隕寒將電狐小心翼翼遞給她,囑咐道:“你輕一些,它受傷了。”
玲瓏抱着電狐,也小心翼翼的,“它的眼睛,像寶石一樣,亮晶晶的。”
她伸出手就要去碰它的眼睛,電狐頭一偏避開了去,玲瓏又伸手去摸,電狐又往另一邊躲,一人一狐玩得開心,隕寒道:“你怎麼出來了?”
玲瓏聞言一愣,“我也不知道,我剛剛在睡覺,我很想見你,然後就到這兒了,沒想到真的見到你了!”
隕寒皺眉看着她,玲瓏這種特殊的能力,總讓他覺得不安。
“你還沒告訴我這是什麼呢?”玲瓏將電狐往隕寒眼前一送,隕寒回過神來,笑道:“這是電狐。”
“爲什麼它是這樣的?它和我們長得爲什麼不一樣?”
“因爲它並不是人呀。”隕寒只得耐心地和玲瓏解釋,“這世間有萬千生物,人只是其中一種,除人之外的生物,以各種各樣的姿勢和形態在世間生存。”
玲瓏眨了眨眼,似乎聽懂了,似乎又沒聽懂,低頭撫摸着電狐柔軟的皮毛,道:“那,我們要怎麼對它呢?”
“像對人一樣對它。”隕寒溫和道,但其實,玲瓏並不知道該怎麼與人相處,所以他又補充道:“如果你不會,我會慢慢教你。”
玲瓏聽到隕寒的話,不禁笑得眉眼彎彎,隕寒這麼說,就說明他會一直待在自己身邊嘍?她抱着電狐湊過去了一些,挨着隕寒坐下。
隕寒道:“首先,我們給它取一個名字吧。”
“叫琉璃好不好?”玲瓏脫口而出。
隕寒撫了撫電狐的頭,電狐舒服地半眯着眼睛,他笑道:“聽你的。”
玲瓏很開心,她抱起琉璃又站了起來,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轉了一圈又一圈,綠色的裙襬盪開,好似碧色湖面上扔進了一顆小石子,盪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玲瓏忽然消失在隕寒面前,若不是隕寒眼疾手快,琉璃免不了要摔一跤,他環顧四周,並不見玲瓏的身影,剛剛的那一切,虛幻得好似一場夢。
事實上,這是玲瓏的夢,她夢到她去找隕寒,她便真的去了,只是她的夢境照進了隕寒的現實,所以在這邊的世界,只有隕寒能夠看見玲瓏,所以,那黑衣人回去和畫訣稟報的時候,只能說隕寒一個人在街上抱着那隻狐狸自言自語。
畫訣聞言只覺得不可思議,又問了一遍:“你說得可是真的?”
黑衣人低着頭:“屬下不敢欺瞞將軍。”
畫訣那英挺不失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她低下頭,手中捏着一枚銅鏡,銅鏡中映出自己秀麗的面容。
黑衣人看着畫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斗膽問道:“將軍今日,怎麼忽然穿起女裝了?”
畫訣將銅鏡扣在桌上,側顏帶着幾分凌厲,聲音也是如冰霜般寒冷森森,“怎麼,本將軍身爲女子,穿女裝很奇怪麼?”
黑衣人嚇出一身雞皮疙瘩,“屬下知錯了,將軍恕罪。”
畫訣懶懶地睨了他一眼,道:“退下吧。”
黑衣人瞬間消失在她面前,畫訣低頭看着自己一身煙紫色宮裝,玄色腰封勾勒出纖細腰肢,裙襬是重重疊疊的紫色薄紗,她咬了咬脣,呢喃道:“真的很奇怪麼?”
最終她還是換掉了這一身,穿上紫色朝服,往宮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