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鏡一直以爲孫弦寂入朝爲官非他所願,但後來想起,覺得也並非如此,孫弦寂曾說過如果有人敢動到他爹頭上,他也不會放過那人,他說過他會處理好所有的事,然後等一切結束後帶她去海邊,安安穩穩地過完後半生。
辭鏡一直不知道孫弦寂在安排些什麼,他不肯告訴她,她知道他是怕她牽扯進來,但是她也不能讓他一個人冒險。
所以辭鏡決定再次闖王宮,將般離他們放出來,然後送他們回西域去,中斷中原與西域的戰爭,朔王自然而然能夠回朝,而司徒恪大可以繼續他的計劃,也不必將孫龍禰逼上戰場。
辭鏡連續在房中關了幾天,終於做出了一個自以爲很完善的計劃,隨後將孫弦寂給自己的風寒露和解藥放進了貼身的兜裡,也沒跟翠微翠濃交待,貼上面具進宮去了。
夜黑風高,辭鏡上躥下跳,輕輕鬆鬆進了宮,皇宮自然守衛森嚴,但是辭鏡出入皇宮已經數次,本就輕功絕世再加上熟悉路,進宮就跟進自己家門似的。
然而進宮容易,找到般離他們卻不容易,皇宮這麼大,辭鏡不是沒個地方都去過,然而正當她小心翼翼地避過巡邏的侍衛,沒頭蒼蠅似的在宮中亂找了一陣,準備回去再好好研究一下皇宮的地圖構造時,一本書不知從哪個地方兜頭砸了下來。
辭鏡立刻擡頭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發現這個地方貌似是個死角,都沒有侍衛過來。
辭鏡撿起那本書,趁着一點微弱的光,當看到書中的內容時,她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上面畫的是一出春宮。
她嫌棄地將書扔到了一邊,然而書飛出去的時候,一張紙從裡面輕飄飄地落了出來。
奇怪了,剛剛書砸下來的時候那紙都沒掉,現在她這麼一扔這紙倒是飛出來了,辭鏡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那張紙撿了起來,上面畫的依舊是一副春宮……
辭鏡嘴角抽了抽,準備將紙團成一團扔了,卻不知從哪個刁鑽角度覺得這圖有點眼熟。她重新將紙展開,將紙三百六十度轉了一遍,終於驚喜地發現,這是一張皇宮的地圖,上面還標出了一個紅點,雖然這紅點的位置有點微妙,但是辭鏡猜測這應該就是關着般離他們的地方。
辭鏡決定按照這地圖試試。
不過這東西是誰扔給她的?
辭鏡擡頭四處看了看,沒發現什麼,想來人已經跑遠了。她沒有多猶豫,也沒有想過這如果是陷阱怎麼辦,直接按着路線找了過去。
等她摸到紅點所標的宮殿時,宮殿中還亮着燈,周圍守衛比別的宮殿更加多,想來確實是住在這兒了。
辭鏡拿出早準備好的宮女的衣服換上,隨後又繞了一段,找到一個不知給哪家主子送夜宵的宮女,一記手刀將人敲暈了,接過夜宵往之前的宮殿走去。
門口的守衛刀一橫,問道:“什麼東西?”
辭鏡心裡有些忐忑,因爲畢竟她沒有辦法確定裡面的人就是般離他們,但此時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當下福了福身,道:“給王子和公主殿下送夜宵。”
那守衛仔細看了她幾眼,辭鏡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守衛又揭開瓷罐的蓋子看了看,發現沒什麼異常,這才讓開一步道:“進去吧。”
辭鏡端着夜宵進去,殿中卻並沒有人,辭鏡將東西放在了桌上,身後忽然一道寒風颳過,辭鏡心裡一咯噔,但戲還是要做足,她慢吞吞地轉過身,看着眼前的人。
般離在宮中好吃好喝地住着似乎還是瘦了,兩頰有些凹陷,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還是一個英俊的有泉王子,他看到辭鏡,眼睛閃過一絲危險的光,低聲問道:“殿下,奴來送夜宵。”
般離眯了眯眼,“孤從未見過你。”
辭鏡笑道:“奴進宮纔不久,殿下沒見過奴也是應該的。”
般離繞過她走到了那盛着夜宵的瓷罐前,揭開看了一眼,又蓋上了,道:“端回去,孤不用夜宵。”
“般蓮王子和般若公主呢?”辭鏡又細聲問道。
“他們已經歇息了,你退下吧。”
般離雖然不喜歡這皇宮,但是也不會和一個小宮女爲難,所以也只是讓她端着東西退下,然而眼前這個小宮女卻東張西望的,全然沒把他放在眼裡。
般離悶聲站了片刻,又重複了一遍:“孤說,讓你退下。”
“殿下在宮中住的如何?”
“你說什麼?”般離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辭轉過頭,微笑着看着般離,“殿下,你在宮中住的如何?”
“你到底是誰?”
“最是人間留不住。”辭鏡淡淡唸了一句,般離瞬間便明白了,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但立刻又停下了,低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救你們出去。”辭鏡眨了眨眼。
“胡鬧!你一個人再怎麼厲害怎麼可能將我們都救出去?而且我和王兄每日的膳食裡都加入了化功散,跟廢人已沒什麼區別,屆時人沒有救出去,反而拖累了你,那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辭鏡大言不慚地擺了擺手。
她雖然平時答應孫弦寂答應得好好的,但其實並不怎麼把自己這條小命放在心上,如果日子平平靜靜她也便安心過着,給自己頂好的吃穿用度,絕不委屈自己。但倘若真要遇到什麼事需要將自己這條命交出去,哪怕是救一個不相關的人,她也願意,更何況般離是她的朋友。
她並不怎麼怕暴露自己,當然必要的僞裝還是要的,她不怕死不代表她要去送死。
般離眉頭皺得死緊,但是也毫無辦法,辭鏡這麼闖進來在他看來是非常無腦冒失的行爲。
辭鏡道:“我先在這宮裡假裝幾天宮女,給你們把解藥弄到手。”
她能拿到解藥的地方,便也是孫弦寂那兒而已。
辭鏡將早準備好的風寒露放入那瓷罐中,道:“這是我從阿七,也就是孫大哥那兒弄來的風寒露,你們喝了以後便會出現風寒症狀,”她又掏出解藥,塞進般離手心,“這是解藥,你們每日的膳食裡被加入了化功散,但倘若你們感染了風寒,那麼他們應該不會再給你們吃那玩意兒,以後你們吃的儘量由我給你們送過來。”
般離凝眉看着她,辭鏡露出一絲寬慰的笑意,道:“相信我,我會救你們出去的。”
“我上次已經連累過你一次了,現如今——”
“我們還是不是朋友?”辭鏡臉色冷了冷。
般離閉了嘴。
般若和般蓮都走了出來,辭鏡沒有在般若面前暴露身份,般離讓般若和般蓮喝了風寒露,離開的時候,不知是不是辭鏡的錯覺,般蓮好像多看了她幾眼。
辭鏡離開了宮殿,從昏迷的宮女身上找到了她的木牌,並扛着人直接佔了人家的窩。這宮女名叫不喜,在宮中似乎待遇不錯,還有獨立的一間房。
辭鏡已經深諳捏臉大法,連夜趕製了一張人皮面具,成功地取代了不喜,而不喜本人已經被她綁在了她房裡。
般離三人用過風寒露之後,第二天便傳來這三兄妹都感染風寒的消息,而孫弦寂下朝後聽到這件事,心裡有點納悶,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還沒來得及細想,蘇瑾年身邊的太監便過來道:“孫相,皇上召您去御書房。”
孫弦寂點了點頭,跟着那太監來到御書房,蘇瑾年如今黃袍加身,正低頭看着手中一封加急信件,是從前線送過來的。
“邊疆連失兩座城池。”蘇瑾年開口道。
孫弦寂袖手立於一旁,沒有吭聲。
蘇瑾年揉了揉眉心,道:“孫卿,你覺得朕該不該繼續打?”
孫弦寂拱手道:“陛下,恕臣愚鈍,如今天下本來十分天平,但陛下爲何要扣留般離王子他們,導致這一場本無必要的戰爭?”
“這是先皇的意思。”
孫弦寂心道,你就瞎扯吧。
蘇瑾年嘆了口氣,站起身道:“先皇駕崩前,有一次忽然吐血,他一直以來身體很好,忽然生病,他意識到自己也不過肉體凡胎,逃不了一死,便開始求丹問藥。”
歷來君王都是如此,都相信自己是真龍天子,但忽然發現自己也開始老了的時候便也意識到自己其實和常人沒什麼兩樣,卻偏偏不肯接受這一事實,非要找什麼長生不老的法子。
“宮裡來了一個人,朕並沒有見過他,只聽照顧先皇的宦官說過,那人穿一身黑衣,從未露過面,但是他給先皇的藥丹,確實讓先皇的身體好了。”
孫弦寂心裡一跳,擡頭看了蘇瑾年一眼,拱手問道:“陛下,那人是不是姓周?”
蘇瑾年摸了摸下巴,點了點頭:“朕好像是聽人叫他周先生。”
“先皇不願意讓人知道這件事,將那人藏着掖着,宮裡沒幾個人知道,所以先皇駕崩得非常突然也沒人覺得是那人的問題。”
“陛下覺得是他的藥丹害死了先皇?”孫弦寂問道。
蘇瑾年嗯了一聲,道:“朕從先皇的寢殿裡取得了半顆藥丹,孫卿你是大夫,你看看這藥丹有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