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瓷沒有回答,倒是外面孫弦寂和蘇陵陵聽到動靜推門進來,看到阿瓷衣衫微凌亂地站在桌邊,擔憂道:“阿瓷你怎麼了?”
阿瓷不想添麻煩,如今要緊的還是齊鳳棲,便搖頭微笑道:“我沒事,剛剛不小心摔了一跤,肩膀在桌子上磕了一下,我自己去擦點藥就好。齊大哥醒了,你快去看看他。”
齊鳳棲聞言不禁皺眉,眼中閃過愧疚和心疼,而於飛鳶見此更是得意,這阿瓷看起來硬氣其實也不過如此。
孫弦寂雖然疑惑,但此刻還是齊鳳棲要緊,只得朝蘇陵陵道:“陵陵,麻煩你帶阿瓷去擦藥,我給齊兄看看。”
蘇陵陵淡淡嗯了一聲,對阿瓷道:“跟我來吧。”
阿瓷笑嘻嘻應了一聲,跟了過去。
二人出了門,蘇陵陵便道:“其實是于飛鳶打傷了你吧?”
阿瓷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嗯,但是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也不想給自己添麻煩,我不過是個妓院來的,不比于飛鳶有身份。”
蘇陵陵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似乎變了點了。”
“我沒變。”阿瓷否認道,“我一直都是這樣,我只會選擇最有利於自己的方式。”
蘇陵陵不置可否,到了一間房,蘇陵陵舉起手還未敲門,眼前一陣風拂過,千絕老人已經打開門出現在了門口,看到二人,千絕老人眨巴眨巴眼,看着蘇陵陵又看看阿瓷,忽然眉開眼笑了起來,“兩位美麗的姑娘,找老夫何事呀?”
蘇陵陵已經習慣了千絕老人這副油腔滑調沒個正經的樣子,只拱手做了一揖道:“前輩,阿瓷姑娘受了點傷,麻煩前輩給她看看。”
千絕老人伸手拉過阿瓷,將阿瓷帶進屋中,蘇陵陵隨後也跟了進來,看到房中亂七八糟的樣子,不禁皺眉,阿瓷卻好似沒看到,睜着一雙大眼睛四處看着。忽然她眼前一亮,彎下身去撿起地上小團毛茸茸的生物。
“這是什麼?”
千絕老人笑呵呵走過來,看到那毛茸茸在阿瓷懷中分外乖巧,不禁奇怪:“這電狐十分怕人,我之前怎麼也馴服不了,我一靠近它它就溜得遠遠的,居然不怕你?”
聞言阿瓷瞪圓了眼,“前輩,這,這是電狐?”
“可不是,我遇到這電狐也純粹是運氣,它受了重傷,我救了它,但是它傷好後再也不許我碰它,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傢伙!”說着又是吹鬍子又是瞪眼的,阿瓷忍俊不禁,“看來我和它也是有緣呢!”
電狐雖然長得像狐狸,但是體型卻比狐狸小很多,毛色雪白,眼睛爲藍色,移動迅速好似迅雷,所以才叫電狐。不過電狐只在各種野史上出現過,阿瓷幼時在書上看到過,以爲只是神話中的生物,沒想到世間居然真的有。
“也罷也罷,索性它不願跟着我,便贈與你罷。”千絕老人不捨地看了電狐兩眼,嘟囔着嘴在桌子邊坐下,“你的傷,還要不要我看了?”
剛剛耽擱了這麼久,現在一提起來,鑽心的疼痛從肩膀上傳來,阿瓷咧了咧嘴,抱着電狐的手鬆了一鬆,那電狐靈巧得很,立刻竄到了桌子上,阿瓷在桌邊坐下,也不忌諱,直接拉開衣服,露出白皙的胳膊和一小片背部肌膚,那上面還映着一隻紅紅的掌印。
“前輩你看看嚴重嗎?要多久才能好?”她半個月後就要回怡紅院了,她不想讓董明蘭看到。
“嘿嘿,有我在你就別擔心,保證三天後不留任何痕跡!”
“那阿瓷就謝過前輩了!”
千絕老人站起身,拿出紙筆寫了藥方,然後又從衣袖裡掏出一隻白色小瓷瓶,遞給阿瓷,“這是外敷的,活血化瘀有奇效,你且拿去用。”
“謝謝前輩,前輩的恩情,晚輩無以爲報——”
“怎麼,你要以身相許啊?”
阿瓷硬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一直未說話的蘇陵陵也是一陣無語,阿瓷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笑道:“前輩,你這年紀,當我爺爺都嫌大了。”
“這有什麼的,你孫大哥也對我以身相許了。”
這次阿瓷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什麼?!”
阿瓷扭過頭,看到蘇陵陵依舊一臉淡然的神色,又看看千絕老人得意洋洋的樣子,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這老頭還是個斷袖啊?
不過話說回來,她還不知道這老頭究竟是何許人,她拿起藥,拉起蘇陵陵就往外走。
“陵陵姐,孫大哥真的,許,許給前輩了?”
蘇陵陵白了她一眼,“前輩救了師兄,條件是孫大哥跟他回千絕崖。”
“前輩這麼厲害?”
“阿瓷,師兄是爲了救你才這樣的,前輩救了師兄,該陪前輩去千絕崖的應該是你。”
蘇陵陵說完就走開了,阿瓷愣在原地,電狐團成一團窩在她腳邊,討好地蹭了蹭她。
阿瓷蹲下身,抱起電狐,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她還這麼年輕,她不想去陪一個老頭子。
可是齊鳳棲爲了救她差點丟了性命。
孫弦寂也曾爲她懸命去取赤鷹膽。
可是,她還有董明蘭等她回去。
就算不能嫁給孫弦寂,她也絕對沒有想過自己會跟着一個老頭去什麼千絕崖。
“啊,到底怎麼辦纔好?人情這玩意兒果然欠不得,我倒寧可我當時就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我沒想過讓你還什麼人情,阿瓷,我爲你做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齊鳳棲不知何時已來到了自己身邊,阿瓷看着他消瘦了很多的身材,不禁心酸,她低下頭,喃喃道:“你這麼說,只會讓我更加過意不去。”
“可是如果我逼着你嫁給我,你大概會討厭我吧。”
“因爲阿瓷你,喜歡的是孫弦寂吧。”
阿瓷猛然擡頭,吃驚地看着齊鳳棲,齊鳳棲只是微微一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可是師妹也喜歡她,我不希望你們之中任意一個受到傷害,可是——當真是天意弄人。”
齊鳳棲嘆了口氣,“我現在這身體,已經無法再保護你了,阿瓷,如果你心裡不願意,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一件事,在我看來,你就像是精靈,生來便是自由自在的,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束縛住你。”
阿瓷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什麼自由自在的精靈,明明就是生如浮萍,身不由己。
她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也無法選擇自己以後的人生。
齊鳳棲本來是打算安慰阿瓷讓她不要太介懷的,沒想到倒起了反效果,阿瓷情緒更低落了。
沉默片刻,齊鳳棲只得轉移話題,道:“今日于飛鳶傷你,我替她向你道歉,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阿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道:“齊大哥不必替她道歉,因爲道歉了我也不會原諒她。”
齊鳳棲一滯。
“我可不是什麼君子,相逢一笑泯恩仇什麼的,在我和于飛鳶身上根本就不可能發生,我沒有陵陵姐那麼大度,今天我忍她,只是看在齊大哥你的面子上,倘若有下次,即便我身份不及她,武功不及她,但我還是有辦法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阿瓷一口氣說完,抱着電狐站了起來,看着齊鳳棲驚愕的神色,嘴角微勾,笑得像只小狐狸,“齊大哥我累了,先回去了。”
阿瓷回到房間的時候,孫弦寂已經在那兒了,阿瓷看了看房間裡的裝潢,才發現這是男子寢居。
“孫大哥,這是你房間啊?”
孫弦寂點頭,道:“這院子裡已經沒有空房了,便先讓你住在這兒,如今齊大哥身子已見好,我也可以先回趟家了。”
“不在多留幾日嗎?”阿瓷問道。
孫弦寂攤開宣紙,提筆開始寫字,“不留了,我先寫封信寄去家中提前知會一聲,明日便啓程回去。”
“我聽陵陵姐說,你要陪那老前輩去千絕崖?”
“嗯。”孫弦寂只專心寫信,回答的聲音淡淡的。
阿瓷抿了抿嘴,又走近了幾步,“爲什麼?”
“這是前輩救齊大哥的要求。”
“可是前輩他是個斷袖啊……”
孫弦寂終於擡起頭,愕然地看了阿瓷一眼,忽然嘴角一勾笑了,用筆頭敲了敲阿瓷的額頭,“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
“前輩說你爲報救齊大哥的恩情,答應了以身相許。”
孫弦寂沒好氣,“胡說八道。”
“老人家在那千絕崖下待了五十年,脾氣雖是怪了些,但並沒有這方面的嗜好,他只是一個人太孤單,想要有人陪陪他而已。”
“那我去陪他好了,你替我去怡紅院把我娘贖出來,也無需你照顧她,只求再給她一個容身之所。”阿瓷忽然道。
“那你怎麼辦?你一個小姑娘,去山崖下陪一個老人?”
不久前阿瓷的願望不過是攀上孫弦寂這朵高枝,不曾想自己卻深陷了進去,她知道自己比不上蘇陵陵,更何況,孫弦寂和蘇陵陵看起來如此相配,她阿瓷不過是一個過客罷了。
陪一個老人有什麼,看他年紀一大把了,最多也就還能活個幾年,她還年輕,又顯小,那老人家醫術不錯,說不定會駐顏術什麼的,到時候好好保養,年齡什麼的撒個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