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陣淡淡幽幽的檀香,飄散了開來,祠堂裡再沒了聲響。
他們——在裡頭焚香祭拜。成婚大禮的第二天本是應來祭祖宗的,她故意把這禮節落掉,卻沒想到他自己找來了宗祠……
祭拜便祭拜吧,怎還在此處任意喧譁,胡言亂語,心頭沒道理的薄怒橫生起來,正想衝出去把這幹閒人轟出祠堂。
便是這個時候,那不識時物的戲謔之聲響了起來。
“好了,好了,有了佳人便不理會兄弟,還嫌我礙眼,走便是了,立即就走成不……”
“唉,混小子,你哪是礙眼,分明就是存了心想看我熱鬧!滿肚腸的壞心眼。”
“天地良心,我阿寬本性淳良,可沒這種壞念頭,呃……就算有,也就有那麼一丁點好奇心而矣!嘻嘻,不過,看情況你是懶得與我說了!我走了!”
“嗯,去吧,記得叫揚叔將我要的那幾味藥草取來,對先生的病有用,所以路上別擔擱了,這裡還等着救命,知道麼!”
“我知道的,我一定快馬加鞭趕回去,不過你要的那些藥草能醫好葉先生的病麼?”
“醫是醫不好了,那些藥草最多延先生幾天命而矣!我們來的太遲,縱有靈丹妙藥也無力迴天了!”
說罷,是一記長長的嘆息,那嘆息聲裡似裹着深深的、濃濃的遺憾。原本想伸進去的腳就一下子凝滯了在原地,她怔着,爲他話裡的遺憾所困惑――他竟真是在關心父親,爲無法救得父命的性命而深深的自責,他在怪自己來的太遲,可是他來早了又如何?
她不解,扶着白牆莫名的失神,以致於都沒聽得他們出來的腳步聲,待到有所發覺,門已洞開了,她避無所避,婷婷於兩個男子的視野之間,同時,也看到了那個少年,親切明媚的笑映在她眼底,聲音明亮而清朗衝她道了一聲:“呀,我道是誰,原來是嫂子在外頭!”
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施了一禮,沒有說話。
那少年並不介意,尤自呵呵一笑,衝着一步之遠的他直眨眼道:“仁哥,不打攪了,新婚燕爾,如漆似膠,慢慢聊哦,小弟我先行一步……”
他帶着明朗的笑,揮手而去。
新婚燕爾,如漆似膠?
這鄉下小夥倒是很會咬文嚼字,只不過這詞用錯地方了,她與他,是陌路,如何行得如漆似膠!
一陣莫名的尷尬迷散了開來,直到那少年響亮的腳步遠去得聽不清,祠堂內仍是寂然一片。
她不知如何是好,正值進退兩難之即,他的輕輕一笑,頓時點破了沉悶的空氣.
“別介意,阿寬便是那脾氣,沒大沒小的就愛尋人開心,農家娃兒,粗魯直腸慣了,你,別見怪――”他溫和的解釋,頓了下後又問:“嗯,先生藥喝了麼?”
她微微一蹙眉,因爲他話裡的“先生”之稱,昨夜裡他也是這般生疏的稱謂父親,感覺有些怪,可她不會在意,微微一福行了一禮,淡淡的道:“喝過了――多謝前來祭拜先祖,只是太姥姥與家母素愛清靜,以後若逢祭祖自有管家稟你祭祀,平日裡便請你不要來擾了先人的清淨!”
冷冷落落的話,大有拒人於千里之外之意,本以爲他會識趣的就此離去,不想倒惹來他低低的一笑。
“你,笑什麼?”
她不解。
“我在想我到底哪招惹你,遭你如此敵視――好吧,既然我如此不受歡迎,出去就是!”
他的眸光直勾勾的,淡淡之中,她直覺,他在遷就她?
爲什麼?
她愣愣的望着他離去,明媚的陽光底下,素衣淡袍的人影輕盈若風,從容於光滑可鑑的廊徑上……
爲什麼?
她回頭遠睇肅穆的祠堂,嫋嫋的煙霧底下,並列的遺像裡,母親溫婉的笑容,太祖姥姥庸容的慈顏,變得若隱若現……
恍惚中,她好像覺得她們似是有話要與她說,她們要說什麼?聽不清!
心,雜亂!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