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出來吃了些點心,蓮嬸才告訴她重仁上了山坳坳,說是達斡爾知道喀雲天珠來了這裡,便跑下了山來鬧騰,剛叫重仁押着回了山去,而喀雲天珠他們依舊在西屋。
醒來不見他的人,心裡多少有些惘然若失。肋
眼見太陽很快下了山,重仁還不曾回來,阿影倒來過一趟,替他傳了一句話來:不必等他吃飯,達斡爾鬧的很不像話,他得好好說教一番。
不曾去了西屋,吃罷晚飯,取了一本醫書靠在牀上看着,暈暈乎乎,哪能看得進,想着許許多多理不通的事,身上的血蠱更叫她擔憂着,沒多久便睡了過去,朦朧中好似見重仁回得房來,扶她睡好,笑着抱她一起睡下!
一覺已是大天亮,重仁又出了門去,迷迷糊糊中她有聽到說他要上山坳坳採藥去,中午前會趕回來。
平常雖時常聽人提及已山坳坳這個地方,也知道那是落雲十二騎的營地,但並不清楚它的地理位置。
吃過早飯,剛巧湘兒來了,要摘竹籬下那新開的雛菊制菊露,便問了她山坳坳在哪裡?
湘兒笑着說:“山坳坳呀就在進村的那座大山上,嫂嫂是有所不知那山上有好大好大一片平地,又有好大好大一個山洞,臨崖而望,整個村子盡收眼底,出入人馬更能一覽無疑……唔,要是嫂嫂想念方大哥想念的緊,湘兒願做七夕夜的喜鵲鳥,爲嫂嫂牽頭帶路……走走走,湘兒爲嫂嫂領路……”鑊
這壞妮子一邊咭咭的捉狹,一邊卻是猴急的催着上山。
石頭村羣山懷抱,村子的入口是兩座青山巍立對峙,數米寬的山道縱臥其間,山腳偶有巖生的雜樹,路旁散佈着星星點點的無名野花。
佇立在細石鋪陳的甬道上,依靈仰首環望,暗暗揣磨這不起眼的山頭上會埋着何等不尋常的故事,心中無限期待!
稍作停頓,兩個小女子說說笑笑的一步步往山上攀去
山勢平緩,野菊遍生,雀啼鶯舞中,清爽的山風悠悠吹拂,樹影斑駁映着粼粼碎光。
立足而望,滿山的枯蝶迎風戲嬉,幽深的山林裡時而竄出三五隻一團似雪的白煢兔,紅寶石般的眼睛張滿好奇,待她們走近時,便化作一陣清風消失於半人高的亂草叢……
湘兒孩子脾性,見着撒退跑的兔兒,就忘了正事,一聲嬌喝,沒等喚住她,人就像離弦的箭竄出老遠。
瞧着她手舞足蹈趕得歡,依靈不好叫住,只是微笑着信步跟上。
山道上嬌蕾金燦惹人喜愛,順手摘來拈編成花帽,回頭正想給湘兒戴上,一擡眼驀然發覺滿目蔥鬱中不知何時失了湘兒的芳蹤!
左右回顧,大樹撐天,林蔭幽幽,荊棘纏生,剛纔信步胡走,來時路早已淹沒於亂藤之下。
依靈有些傻眼,立於原地高喚,驚得鳥雀啾啾奔散,久久未見有人應答,優閒的心情頓時一落千丈。
從小到大養尊處優慣了,何曾孤身涉足幽山密林。這山林之中雖沒有財狼虎豹,但怎少得了野豬蛇蟲一類,平日重仁就時常以山蛇野豬入菜,先前跟着湘兒還不覺什麼,如今孤身一人了,心裡不免發毛起來,又見無人應答,下意識中轉身就回走,路生心急,才走幾步,只覺腳下一打滑,一聲“哎呀”未出口,傾刻間天旋地轉,枯枝折斷聲,衣裳破裂聲呼呼入耳……
這時才猛然記起村裡的人素喜設陷井捕野豬,連綿的青山上常常是“殺機四伏”。
這裡的野豬雖小,卻是異常的兇猛靈活,陷坑總挖到九尺見深,野豬掉進去難逃生升,若是人一不小心踩進去,輕則鼻青臉腫,重則傷筋斷骨,村裡人熟識山勢穴況,可以饒道避走,不知狀況的外行人可就慘了!
枯葉棘藤下,雪裙滿垢,好生狼狽,依靈眼冒金星,蹙眉苦笑,唯一的知覺就是疼,手腕處更是如火燒灼,傷得肯定不輕,心裡雖有準備,舉手拂袖看仍不由倒一口冷氣,嬌嫩的皓腕條條裂口驚心動魄,淋淋鮮血浸染雪白羅袖,一朵朵紅耀耀的血花駭眼之極。
所幸坑井不算太深,跌成這樣算是輕的,這個當口依靈也顧不得傷,見井壁凹凸不平,有借力的支點,就想登上去。
不動倒好,一動,腳踝間激靈靈的疼痛害她又重重跌坐下去,俯身探查,羅襪下血絲絲的高腫一片,是扭傷了,而且還傷得很嚴重,一聲輕嘆不由溢出脣瓣。
就在這時,頭上忽而一暗,晃來一道人影,依靈擡頭看,還沒有看清來則何人,一抹矯健的身影便帶着衣袂的飄零聲躍至身邊。
一陣風起,捲來一縷桂花香,逆光看時,只看到一雙耀眼正氣的黑眸,緊跟着一雙鐵臂將她輕輕托起,穩穩一縱重見天日,同時也看清了救她之人的貌相,那人長得和阿行一絲不差,只是這人的目光磊落清直,有股可親之氣,他自然不是阿行――
“哎呀……”
心中的思量被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生生掐斷,原來是他不知狀態將她放到地上,足踝間的痙痛趁機漫卷直上,疼得她不由自主的驚呼出聲。
“你……該死的,你的腳怎傷成這樣……”
清朗的聲音驟得一吼;身子又被很輕柔的再次抱起……
清甜的桂花香在鼻尖縈繞,輕咬下脣忍着疼,依靈微微撇眼又瞅他一下,他的眼裡有驚怒,有關切,有幾絲奇異的情緒……
“你是阿意……”
阿意和阿行是親兄弟,阿意是老大,阿行是老二,還有一個老三叫阿影,三兄弟是三胞胎,據說身材長相幾乎一模一樣,外人無可辯別。
有一次,蓮嬸提起這三人,說十年前這三個有姓無名的混小子憑着天生的默契,一身的武功技謀曾名躁一時,後折服於重仁遂隱跡江湖,取名:意、行、影――
意,專謀;行,精武;影,擅行。
阿行,依靈見過幾回,其人給她的感覺的是深沉冷睿,至於阿意,重回石頭村的時候曾有過一面之緣,只是當初並未留意,印象早已模糊,阿影則時常見到。
雖然對阿意沒什麼記憶,可是她知道眼前的這名男子就是阿意,他與阿行的氣息終是不同的。
聽見詢問,他纔沒有躲閃的對上她的眸,很有力的頷首道:“我是!”
“你……你放下我吧!我身上毒得厲害……”
得到了應證後,她輕輕的要求,臉上有些發熱,已分不清是疼的緣故,還是因爲尷尬――
顫動的樹影中,阿意盯着她沾着血絲的繡鞋遲疑不絕:“可……你傷得很厲害,不能再亂動了……”
朗朗的嗓音下帶有幾絲親切的憐惜之意。
“你不是要上山嗎?我帶你上去……仁哥就在上面……”
這男子一點也不避諱男女之別,也管不得會不會叫她毒害了,一把橫抱上她,邁開流星大步,就飛身奔向山林深處的營地。
山道崎嶇,一路顛簸震得傷口劇烈的抽疼,依靈哼不出半個字去回拒。
待聞濃郁奇香,滿眼映進嬌黃,他的步子驟緩,一片勃勃的博殺之聲傳入耳,才發現已經到了山腰。
“老二,爺呢?九妹誤踩陷井,傷得厲害,快去稟爺……”
一聲爆響震落幾朵小花,飄飄蕩蕩滑到雲袖上。
幾株桂花樹下,擺着一張大的嚇人的石桌,阿行坐在石凳上正看着書,聽得喚聲回過頭來,見狀吃了一驚:“怎傷成這樣……”
“不知道,是我巡山的時候無意間碰到的……老天,血怎麼還絲絲的直冒……”
她被小心的輕置在石上桌,擡眼時,見阿意臉色大變,原來是傷口出血厲害,已溼透了彼此的衣袖。
阿行也瞧見了,臉色微變,眼見阿意不顧一切的想要給她止血,立即喝住道:“大哥,別再用手去碰,毒得厲害。瞧,你已沾上好些毒血,先看看自己有無大礙再說吧……”
“我沒事……”
阿意毫不猶豫的撕了自己身上乾淨的衣裳想給她止血,可男人家粗枝大葉,稍用力不當直痛得她呼叫出聲,他嚇得再也不敢輕妄動。
“老二,爺呢,快請爺來治呵……”
他沒轍的驟然一吼。
“爺剛去山頂,我讓落戰去叫,但大哥,你真的不要亂動了,你的臉色在發黑,快坐下打息,服幾顆解毒丸……落戰,你快去尋爺來……”
阿行喝令着。
數米開外的有一片偌大的山地,十來個勁裝的彪形大漢因她的到來紛紛停手駐立,所有目光聚集一處靜默觀望,聞言跳出一個巨人領命飛身而去――
落雲十三騎,這就是傳說中的落雲十三騎,擁有駭人的體魄,訓練有素的身手……
可此時,依靈沒有多少興致來琢磨這神秘的十三騎,僅瞄了一眼,就轉回了視線,眼裡只有這對孌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