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果真如陳沐所想,將蒙莫龍西的遺物丟進租界之後,很快便攪起了風雨來,洋人們更加放肆地四處搜刮。
田莊這邊也已經不再安全,周遭的佃農都受到了盤查,不過雒劍河畢竟是曾經的巡防營管帶,無論是洋人還是官府,都給這個面子,沒有牌票,也不敢進來叨擾,只是派了人在外頭巡遊。
也虧得陳沐將蒙莫龍西的遺物送了出去,洋人們集中人手尋找蒙莫龍西,收縮了力量,田莊這邊也就顧不上了。
趁着這個空當,陳沐帶着諸多兄弟,登上了龍記的商船,照着那海圖,便出海去了。
海圖上的南萬島也不是很陌生的地方,畢竟來過,三四月間,風浪也剛剛好,島嶼很快就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之中。
“二爺,前頭有船!”
瞭望手很快就報了上來,陳沐登上甲板,用千里鏡看了看,還果真見得前方一座綠蒼蒼的島嶼,海岸上竟還停泊着一艘大船!
“小心一些,放緩速度,繞一會再說!”陳沐也有些謹慎,因爲前頭那可是洋人制式的鐵甲船,他能看到側舷上的炮口!
而龍記這艘只不過是大一點的商船,還是帆動力的船,無論是打架還是逃跑,都比不過擁有火炮的鐵甲船,貿然上去只能找死。
船老大時常跑船,水手們也都經驗老道,自是懂做,當即便繞到了左側,靠着島嶼的地形,遮掩自己的行蹤。
臨近之時,陳沐將千里鏡還給了瞭望手,後者一看,便報了上來。
“二爺,似乎是條廢船!”
“廢船?”陳沐也是訝異,若是普通的木帆船,廢掉也就廢掉了,然則這是洋人的鐵甲船,寶貝一般樣的東西,又怎會廢棄在這裡?
再者說了,這是海閻羅的地盤,根據蘆屋晴子和雒劍河的情報,早先可沒什麼廢棄的船隻。
因爲海閻羅是個極其謹慎的人,並不希望來往船隻發現自己的存在,若留有廢船在此處,過往的船隻就不敢停靠,他又如何能攔截搶奪?
“靠過去看看。”
陳沐又用千里鏡觀察了一番,確認是一條廢船,才下達了指令。
商船很快便靠了過去,水手們拋出飛爪,連上了軟梯,衆人便登上了這廢船。
這纔剛登船,便踩了滿腳的黑泥,這艘船竟是經歷過火災,甲板上到處是灰燼,被海水浸泡之後,形成了一層厚厚的滑溜溜黑泥。
衆人小心翼翼地搜查了一番,裡頭也沒什麼東西能剩下,陳沐與林宗萬等人來到了船長艙,也是該燒的全都燒掉了。
“蒙莫龍西如此小意地收藏着海圖,該是這艘船,難道讓人捷足先登了?”
“當初我就該殺了他……”雒劍河輕嘆了一聲,這也間接承認,他並沒有殺到海閻羅。
當然了,海閻羅的身份比較特殊,他是張保仔的後裔,而張保仔與鄭一嫂是夫妻,乃是紅旗幫的首領。
紅旗幫等珠江口的海盜團伙,四姓六派,裡頭很大一部分是鄭成功的殘兵敗將。
有了這樣的淵源,再加上海閻羅的悲慘身世,雒劍河沒有殺掉海閻羅,也並不是什麼可怨嘆的事情。
雖然海閻羅曾經刺殺陳沐,但只是受了唐廷芳的僱傭,與陳沐確實沒有私人仇怨,海閻羅沒被殺死,陳沐也不會責怪雒劍河。
“二叔,這也是他的運氣和造化,怪不得你。”
陳沐安慰一句,便朝衆人道:“海閻羅是個不走空的人,值錢的估摸着都掠走了,這船隻怕也是他燒的,不過這裡好歹是船長艙,咱們再找找,有沒有剩下什麼有用的,若沒有,咱們便登島去看看。”
蒙莫龍西如此重視的地方,不可能只有這麼一艘廢船,若找不到,說不得已經讓海閻羅給奪走了。
陳沐不會責怪雒劍河放走了海閻羅,但也不會對海閻羅心軟,他能搶走洋人的東西,陳沐自是可以搶走他的東西。
雖然還不清楚是什麼東西,但蒙莫龍西如此重視,必是好東西,與其放在海閻羅身上,爛在這個島上,還不如奪過來發展自己的力量!
海閻羅固然厲害,但陳沐此時也不弱,更何況還有雒劍河與呂勝無等人,楊大春和林宗萬,哪一個不是好手?
當初被海閻羅當落水狗一邊追殺,也是狼狽到了極點,如今風水輪流轉,也該是陳沐反將一軍的時候了!
因爲被燒了個乾淨,也實在沒什麼能搜的,兄弟們不多時便回來稟報,也是一無所獲。
雖然早有預料,但陳沐多少有些失望,正欲登島,阿水卻朝陳沐道:“二爺,這裡有古怪!”
陳沐等人也是驚喜起來,趕忙走過來,一看卻又傻眼了,因爲阿水面前什麼都沒有。
“阿水?”林宗萬也有些不悅,更有些不解。
這船長室是最大的艙房,裡頭的擺設也是一應俱全,可惜已經被燒燬,然而在船長的桌子後頭,卻是多了一個隔間。
這隔間裡頭的焚燒痕跡並沒有那麼嚴重,與其他地方的燃燒程度也有些不同。
“我曾經在鐵甲船上住過一段日子,這裡按說是船長的藏寶櫃,可如今卻沒了!”
“二爺你看,這藏寶櫃裡頭燒得並不嚴重,甚至沒如何被燒,這說明了什麼?”
阿水得意地昂起頭來,林宗萬卻皺起眉頭,朝他腦袋拍了一記,眼神彷彿在責罵,大佬也是你能考的?
“有屁快放!”
阿水被自家師父這麼一拍,才尷尬一笑道:“是是是,我的意思是說,放火之前,那人根本就不知道這裡有藏寶櫃,燒了之後纔回來,發現這櫃子沒被燒掉,這才取走了,所以裡頭纔沒有被燒過的痕跡!”
阿水這麼一說,衆人也是恍然大悟,林宗萬卻搖了搖頭:“他之所以放火,必是要殺光所有人,既然都燒了,說明該拿的東西都已經拿走,燒完了爲何還要回來?”
林宗萬的提問也是一針見血,或許他也知道海閻羅的爲人作風,畢竟是保鏢,若連海閻羅的赫赫兇名都沒聽過,那是不太可能的。
衆人陷入不解之時,陳沐卻是有着自己的見解。
“這也未必,大家發現沒有,這船上的東西固然是被燒光了,但人不可能全都燒沒了的,爲何半點屍骨也未曾見得?”
“以他的作風,必是上船來收收拾拾,確保萬無一失,亦或者說,他並未殺掉這些船員,而是禁錮在了島上,從船員口中得知了藏寶櫃,纔回來取走的。”
陳沐如此一說,衆人也是恍然。
“還是二爺聰明!”阿水嘿嘿一笑,林宗萬又舉起手來,眼神就似在說,二爺聰明不聰明,是你能誇的?
此時雒劍河微眯起眼睛來,朝那綠蒼蒼的島嶼上看了一眼:“也就是說,如何都要上島才能探個究竟了……”
在場可都是江湖老人,自是聽過海閻羅的兇名,聽說要上島,衆人也有些緊張起來。
陳沐感受到這樣的氛圍,也及時打氣道:“如此甚好,海閻羅曾經要殺我,如今咱們找上門來,正好新仇舊賬一併清算一番!”
此言一出,果真一改頹勢,衆人見得陳沐自信滿滿,也都昂起頭來!
這孤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雒劍河等人顯然並不生疏,下了船之後,也是直奔島嶼中央的椰林地。
這一路上也見了不少足跡,足以印證陳沐的推想,海閻羅並沒有殺掉那些船員,而是將船員都帶到了島上!
“這島上有些古怪,大家跟着我走,不要亂了方寸。”呂勝無看了看四周地形,也有些謹慎。
再走一段,衆人也終於體會到了呂勝無的擔憂。
因爲路邊不時出現慘死的屍骸,竟都是中了島上的機關和陷阱!
海閻羅再厲害,也只是孤身一人,但這個島嶼能成爲龍潭虎穴,與他設置的機關埋伏,有着莫大的關係。
這海閻羅能存活至今,也着實本事不小,呂勝無這一路上也點出了好幾處機關陷阱。
有了呂勝無這樣的大佬帶路,衆人就更是信心十足。
又走了一段,終於是見得前頭出現了茅草屋,林宗萬等人抽出刀刃來,就要往前去找麻煩。
然而呂勝無卻及時制止了他們。
“此地陰氣太重,積攢潮溼之氣,久住容易得風,海閻羅不會住在這裡,這些茅草屋應該只是幌子和誘餌,裡頭必是機關,咱們繞過去就成。”
雖然呂勝無沿途解開了不少機關陷阱,但阿水等人畢竟年輕氣盛,見得這茅草屋,始終是不太願意放棄,便撿起了石塊,往茅草屋那邊投擲了過去。
石塊滾落在地,倒也無聲無息,又投擲了幾塊,仍舊沒幹系,阿水便有些自得了。
“道長難免有些太過緊張,他橫豎只是一個人,真能通天遁地不成!”
“咱們也走了半天,累乏了,不如進去看看有沒有吃喝?”
呂勝無呵呵一笑道:“好啊,你進去探探路,若有好吃好喝,可別獨食。”
阿水見得此狀,也嘿嘿一笑,當即往茅草屋那邊走去。
臨近茅草屋,他又遲疑了起來,有些不敢再往前,扭頭看時,呂勝無卻帶着嘲諷的神色,激起了他的好勝心,阿水咬了咬牙,挺起胸膛便踏了進去。
這才走了幾步,也不知踩中了什麼,呼呼的風聲颳起,頭頂上嘩啦啦落下一堆椰子來,差點沒將他的腦殼給砸爛!
阿水嚇得連忙往旁邊的灌木裡頭躲,咔噠一聲,竟踩爛了一個蜂巢!
“糟糕,是地窩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