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雖然有些懊惱,但也是無可奈何。
這狗仔七不是尋常人,陳沐在被制之前便察覺到了他的惡意,但仍舊來不及躲避,可見此人的功夫也不弱。
這裡是寶芝林,他又受了重傷,黃飛鴻又是醫者仁心,捆綁此人不便療傷,也就沒有綁縛他的手腳,卻沒想到給他留了個生機。
樑寬也是投鼠忌器,不敢上來動手。
狗仔七是個極其果斷的人,也並不廢話,朝樑寬道:“帶我去後門!”
樑寬看了看陳沐,陳沐也是無奈點頭。
樑寬倒是想示警,只是狗仔七卻料到了這一點,警告樑寬道:“你若敢出聲,我就殺了這小鬼!”
陳沐冷哼一聲道:“殺了我,你也活不成,別拿話來唬人。”
他本想借助言語擾亂心神,激怒狗仔七,逼迫他分心,露出破綻來,豈知狗仔七的前胸卻貼着陳沐後背,整個人躲在陳沐的後頭,根本就不露頭,想來也是怕旁人暗箭傷他,或者用火槍來狙殺他。
寶芝林的絕大部分人都在前廳吃宴,後院很是清靜,黃飛鴻待人極好,連老媽子都叫出去吃飯了,樑寬就算想示警,也沒法子。
這狗仔七也是個狠人,到了後院,先到廚房裡搜了一番,果是讓他找到了一把菜刀,丟了筷子,用菜刀架着陳沐,便繼續往前走,樑寬是半點法子也沒有。
在廚房裡之時,樑寬倒是想出手,可狗仔七實在太過警覺,也是無從下手。
這廂也是心急如焚,眼看着走到了後院,後門就在不遠處,前頭卻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陳沐,你終究還是來了!”紅蓮顯得很氣惱。
“我知道你早就嫌棄我這個瞎子,你早就巴不得我走了對不對!”
狗仔七本想出聲喝止,可聽得瞎子二字,也沒有出聲,想來也是怕爭吵起來,會惹來前院的高手。
當紅蓮走近,他見得紅蓮那絕世傾城的容顏,也是鬼迷心竅,就更沒必要出聲了。
早在昨日,殷梨章就是爲了這個女人,纔沒有痛下殺手,給了陳沐等人翻身反擊的機會!
陳沐心頭卻緊張起來,因爲他知道,紅蓮從不會說瞎子這兩個字!
她必然是知道陳沐被挾持了,故意演戲,想要救陳沐!
正因爲有救人之心,所以她才故意表明自己是瞎子,爲的就是降低狗仔七的警惕與防備!
只是讓陳沐感到驚訝的是,她的背後還揹着一個行囊,看樣子竟是要偷偷離開,否則她又爲何會出現在後院?
如此一想,陳沐頓時有些懊悔起來。
適才紅蓮攔住他,原來是爲了與他辭行,但他卻將紅蓮當成了撒氣包和出氣筒。
“陳沐,我知道是你!你別裝啞巴,我知道是你!”紅蓮有些激動,原本小心翼翼的她,此時快步往前走,啪嗒一聲踢碎了道旁的花盆,又變得小心起來。
狗仔七見得此狀,緊繃的心絃也放鬆了下來。
“我就是嫌棄你,整日跟着我有意思麼,要走你趕緊走,別再自取其辱!”
雖然紅蓮有心要救他,但她目不視物,如今又是晚上,還下着小雨,雨聲會干擾她的聽力,使得聽音辨位更加的困難,她想要救陳沐,是非常困難的。
狗仔七這人狠辣陰毒,若傷了紅蓮,陳沐可就更加的懊悔和自責了。
以紅蓮的聰慧,應該知道陳沐是在暗示她趕緊離開,可此時的她卻變得胡攪蠻纏起來。
“你混蛋!你輕薄了我的清白,又把我趕走,我還能去哪!去哪啊!”
紅蓮激動起來,往前快走幾步,已經到了陳沐的跟前來!
“你別以爲我看不見你,我知道你在這裡,你說話啊!”
狗仔七輕聲冷笑,這種看戲的感覺實在太有趣,尤其對方還是個絕色的盲女,就更具觀賞性了。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總會對神秘的事物產生好奇之心,這也是時代進步的原動力。
若大街上走過一個美人兒,一定會吸引衆人眸光,因爲大家都想看看她究竟有多美,究竟哪裡美。
而同樣,如果大街上走過一個醜陋的人,也同樣會吸引衆人的目光,因爲大家都想看看這人到底是有多醜。
所以說,吸引人類注意力的,無關美醜,而是一種探索的過程。
狗仔七對紅蓮起了興趣,對陳沐與紅蓮之間的狗血故事,也同樣好奇。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出聲,若暴露了自己,必然會引來更多的人,所以他選擇了沉默看戲。
當他看到紅蓮朝陳沐衝過來,注意力其實根本不在紅蓮的身上,而在她的腳上!
後院裡有不少盆栽,寶芝林的人趣味也好玩,盆裡種的可不是名花異草,而是一盆盆的藥草!
他想看看紅蓮踢到花盆的窘迫,這種情況能夠極大地勾起他的緊張感,也同樣能滿足他窺探的慾望!
盲女雖然可憐,會讓人嫌棄,但同樣能夠勾起男人們最大的惡意,尤其對方還是個美人兒。
若是正常姑娘,但凡正常男人,也只是偷看幾眼,姑娘的眸光掃過,男人們自是要回避。
但盲女卻不同,你可以肆無忌憚地用目光輕薄她的身姿,可以看她身上任何一個部位,而不需要擔心被發現!
這種微妙又邪惡的心理,使得狗仔七渾身燥熱,咕嚕地嚥了咽口水,哪裡還有半點防備之心!
陳沐察覺到了狗仔七的惡意,更聽到了他吞嚥口水的聲音,若紅蓮落入此人之手,只怕是連骨頭都被吞了!
念及此處,陳沐也是緊張起來,朝紅蓮沉聲罵道。
“你不要再胡攪蠻纏,快給我滾開!真是煩人的女人婆!”
紅蓮卻不依不饒,又摸索着快步而來,將行囊投擲了過來!
“你混蛋!我本想着遠走他鄉,再不受你委屈,你這麼無良,我倒是跟定你了!”
雖然循着聲音投擲過來,紅蓮的力道也不小,但到底是吃了眼盲的虧,行囊還是丟偏了。
狗仔七見得此狀,就更加放心,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將陳沐往前推了一把!
陳沐不肯向前,他便一拳打在了陳沐的腰眼上,陳沐悶哼一聲,只能往前了三兩步。
這一聲悶哼雖然不大,但兩人的距離已經很近,紅蓮聽得一清二楚,當即便抓了過來!
“你給我過來!”
紅蓮一把便抓了過來,陳沐下意識往後退,口中大叫道:“你給我滾啊!快滾!”
見得紅蓮動手,狗仔七也是激動,想要趁機挾持紅蓮,又生怕樑寬趁機救人,難免有所分心。
可就是這片刻的分心,卻是讓紅蓮給抓住了機會!
她突然加速,抓向了陳沐的衣袖,狗仔七下意識往後退,紅蓮的手突然變向,閃電一般,竟是抓住了菜刀的刀刃!
狗仔七陡然醒悟過來,原來這紅衣娘們兒一直在演戲!
“好膽!”
他大驚之下,本能一般抽刀,唰一聲,陳沐彷彿聽到了刀刃與骨骼摩擦的聲音,充滿了讓人腿軟的質感!
“嘭!”
陳沐陡然運起內功來,彷彿整個人都被瞬間撐爆一般,往後一靠,剛剛舉起刀的狗仔七,已經被陳沐撞了出去!
樑寬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一個箭步向前,抓住狗仔七的肩頭,後者往後反手一刀,樑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便往懷裡扭,菜刀已經架在了狗仔七的脖頸上!
狗仔七知道自己走投無路了,竟是用力往前頂,主動用脖頸去磨擦刀刃!
樑寬又豈會讓他得逞,膝蓋撞在狗仔七的膝膕窩,狗仔七噗通便跪倒在地,讓樑寬踩住了腦袋,再也動彈不得。
陳沐也不理會狗仔七,一把抓住了紅蓮的手,卻是驚駭起來!
後廚今日才準備宴席,那菜刀磨得鋒利無比,狗仔七又是狠辣兇殘到了極點的人,被紅蓮演戲欺騙之後,惱羞成怒,下手也是兇狠到了極點!
這一把抓下去,就彷彿從菜籃子裡抓起一把被折斷的白蔥一般,紅蓮右手的五根手指只剩下一點點皮肉連着,觸目驚心!
紅蓮忍不住劇痛,竟是哭叫了起來!
雖然她武功不如陳沐,但這雙手不久前才被戲法所用的焰火燒過一次,傷口都沒曾痊癒,如今又被切了個齊刷刷,哪裡還能忍耐得住!
“陳沐,我疼……我疼!”
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滿頭滿臉都是虛汗,整個人禁不住跳來跳去,陳沐一把抱住,她仍舊拼命地掙扎喊痛。
陳沐也是心頭滴血,若不是爲了救自己,她又何必吃這個苦頭啊!
想起紅蓮孤零零一個人,揹着行囊,就在後門等着,等着他陳沐不再生氣,過來挽留自己,陳沐就更是心如刀絞。
他不知道紅蓮爲何要離開,但他知道,自己確確實實傷了她的心。
紅蓮畢竟是看不太清楚,適才的舉動也是萬分冒險,爲了演好這場戲,她心中狂跳都被壓抑了下來。
如今因爲疼痛徹底爆發,也便昏厥了過去。
陳沐趕忙扶住,也顧不得這許多,打橫了抱起來,便往前院疾跑。
“師兄!師兄快來!”
陳沐一邊跑着,小雨便這麼打在他的臉上,他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
同樣是那個雨夜,他抱着紅姑冰冷的身體,陷入絕望與痛苦之中。
李青魚跟着秦棠夫婦離開了,紅姑死了,宋真姝傷心地離開了這個地方,遠走香港,如今又是紅蓮。
“難道近得我身的女人,都要受這樣的委屈麼?”陳沐也是自責愧疚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