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並非託大,其實他早已料到,雞眼樑這樣的人,能夠從奴隸中“脫穎而出”,成爲守衛,助紂爲虐,自不是什麼善類。
適才他爲了求饒,擺出了最卑微的架勢,但也無法掩蓋他的連篇謊話。
若他果真對奴隸們心存善良,就不會讓伺候他的那個奴隸睡在外面,將那奴隸當成狗一般使喚。
再者,如果他找個女奴來伺候他,倒也好說,他偏生找了個男奴,這便說明,他根本看不上女奴,無論男女,在他眼中,只不過是隨意驅使的牲口罷了,甚至已經不分性別。
所以,陳沐自不可能會相信他的鬼話。
打從將火槍丟回去前給他之時,陳沐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早已預料到他會毫不猶豫地朝陳沐背後開槍!
也正因此,將雞眼樑拖到林子裡之前,陳沐已經將彈倉裡的子彈全都退了出來,此時正捏在手裡呢!
陳沐對槍械瞭若指掌,這也不是甚麼難事。
此時聽得後頭啪嗒一聲,正是撞針叩擊的聲音,扭頭看時,雞眼樑臉色煞白,又難以置信地接連扣動扳機,可根本就不管用!
他面如死色,盯着手裡的火槍,過得片刻,死亡的恐懼如潮水一般涌來,他頹然癱坐下來,卻又馬上連滾帶爬地往後逃竄!
陳沐哪裡會再給他機會,手裡的子彈當成暗器來使,甩手激射而出,子彈破空而去,整顆子彈射入了雞眼樑的後腦勺!
雞眼樑甚至沒有發出半點慘叫,噗咚一聲往前仆倒,雙腳抽搐,就再也沒了動靜。
陳沐走到前頭來,在雞眼樑的身上搜索了一番,除了守衛的番牌,還有一些打磨過的貝殼。
這些貝殼是島上發行的“貨幣”,能夠憑藉這些貝殼來兌換生活所需。
陳沐不可能借着番牌來當守衛,但貝殼貨幣卻可以使用,便將貝殼放在了一旁。
除此之外,這雞眼樑身上竟然還有一盒捲菸和火柴,估摸着是美利堅那邊的新鮮貨,可是不多見的。
陳沐取出一根捲菸,用火柴點燃,默默地抽了起來。
兩三根菸的功夫,阿古妹等四個女奴終於是從礁石後面探頭出來,四處掃視,確認無人,才躡手躡腳地穿過海灘。
眼看着她們要鑽進林子裡,陳沐也壓低了聲音:“喂,這邊。”
阿古妹等人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將手中的武器藏在了後背,但也僅僅只是短暫一瞬間,她們很快又將武器舉了起來。
這細節上的變化,也反應了她們內心的果決,已經從被動忍受,變成了主動抗爭。
“是我,過來。”陳沐這麼一開聲,阿古妹等顯然也認出了陳沐的聲音,當即乖乖走了過來。
陳沐嘴裡叼着一根菸,將番牌和貝殼都丟給了她們。
“一事不煩二主,反正你們也熟練了,把這個也處理了吧?”
阿古妹等人雖然適才拋了屍,但也是迫不得已,她們又不是殺人狂魔,誰會喜歡分屍的勾當?
更何況還是四個女人,對這種事情本來就懼怕,適才已經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夜裡估摸着也不敢睡覺,生怕噩夢襲來。
“你剛纔說……剛纔說……我們已經報恩了……這個還是你自己處理吧……”阿古妹沉默不語,旁邊的羅妹卻搶先開口。
她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此時渾身溼透,想來也是剛剛浸泡和清洗過身上的血跡,不過上面仍舊留有一股子嘔吐物的氣味,便是海水也沒法子沖刷乾淨。
陳沐默默抽着煙,也不置可否,於他而言,處理屍體自是比這些女奴更容易一些。
她們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勇氣,也已經激起了求生的慾望,以及她們喪失依舊的尊嚴和恥辱感。
但在陳沐看來,想要逃離這個島嶼,逃離奴隸的命運,這還是遠遠不夠的。
她們必須修煉得更加的冷酷和堅韌,否則根本無法對抗這些陰險狡詐的守衛。
就如陳沐適才那般,若換成別個,輕信雞眼樑哪怕半句話,就會被他背後開槍給打死了。
陳沐正要開口說話,阿古妹卻是撿起了地上的番牌和貝殼,遞給了羅妹三人,自己卻抓住雞眼樑的腳脖子,往海灘方向拖拽。
“你們先回去吧,這個交給我就好。”
羅妹也急了:“不行!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你一個人做不來的,只怕沒處理完,那些惡賊就會醒來了!”
阿古妹沒有多想,只是朝她們說:“你們快回去吧,到時候若我還未回來,就先幫我掩護一下。”
阿古妹顯然是她們的主心骨,此話一開口,羅妹三人相視一眼,終究是咬牙先回去了。
陳沐走到前頭來,朝她問說:“你打算怎麼處理?若像剛纔那樣,還真的是來不及哦。”
阿古妹停了下來,朝陳沐問:“能不能給我一支菸?”
陳沐微微一愕,但到底還是從煙盒裡取出一支,見得阿古妹並沒有放下屍體的意思,就將香菸塞到了她的嘴裡,用火柴替她點燃。
阿古妹兇猛地吸了一口大口,彷彿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一般。
“我在家也是抽水煙筒的,不過這番鬼佬的東西,味道就是不一樣。”
如此說着,她便叼着煙,繼續將雞眼樑往海水的方向拖拽,香菸彷彿給她帶來了更多的力氣,很快她便拖到了水邊來。
“礁石那邊丟太多,那些人明天下海的話,估計會發現碎骨,不能再丟棄在礁石,必須丟遠一些……我……”
“我需要你的幫助……”阿古妹終究是開口尋求陳沐的幫助。
陳沐笑了起來:“這不是很好麼,必要的時候,能尋求到幫助,也是自己的本事。”
如此說着,陳沐便將煙盒和火柴放在了沙灘上乾燥的地方,生怕受潮,又用乾草蓋了起來,這纔過來幫忙。
兩人將雞眼樑拖入水中,雞眼樑已經開始出現屍僵,就好像一根木頭一般,倒也容易拖拽。
到了深水區域,陳沐的腳已經踩不到沙子,海浪不斷拍打,游泳的阻力很大,陳沐便扭頭看了看阿古妹。
本打算讓她上岸去等着,誰知阿古妹比他還要輕鬆,顯然是精熟水性的。
陳沐也就不再多說,兩人拖着雞眼樑的屍體,不斷往深海區域游去,直到海岸線都有些看不見了,這才停下來。
“短刀給我。”陳沐如此一說,阿古妹便抽出短刀來,交給了陳沐。
陳沐舉起短刀,便在雞眼樑的屍體上一頓亂切亂割。
“如果天亮之前都沒有魚來啃掉他的屍體,漲潮的時候就會被推到海灘上了……”
如此一說,陳沐又將雞眼樑的衣物全都切掉,朝阿古妹說:“扭過頭去。”
陳沐舉起短刀,就要劃爛雞眼樑的臉面,如此一來,就算他被推到海灘上,也無法辨認。
這海上每天都會拋屍,如果身體沒有明顯的特徵,是不會被辨認出來的。
適才阿古妹等人拋屍,大費周章地切割分屍,也是太過小心,畢竟她們殺的是守衛,而且機會只有一次,一旦被發現,她們就會沒命,可沒有陳沐這般的有恃無恐。
陳沐本以爲阿古妹會扭頭,不敢看這血腥的場面,此時卻看到阿古妹目不轉睛,嘴角甚至還帶着些微嘲諷的笑容。
陳沐也是暗自搖頭,心中自嘲了一番。
她們連分屍的勾當都幹了,又豈會懼怕此時陳沐的舉動?
也虧得雞眼樑死去沒多久,屍體尚未發脹,又是屍僵最明顯的時期,這一鬆手,屍體便往水底沉下,倒是涌出一股股血紅來。
待得雞眼樑的屍體沉入水底,陳沐能夠明顯感受到魚羣往這邊靠近,撞得他手腳身體都發癢之時,才與阿古妹回到了岸上。
此時天色尚未發白,陳沐甩了甩身上的水漬,又點燃了一根菸,而後將煙盒遞給了阿古妹。
阿古妹自己取了一根,點燃之後,用力地抽了起來,彷彿不願浪費一星半點。
陳沐將煙盒遞給了她:“收着吧。”
阿古妹卻搖了搖頭:“這是守衛纔有的東西,藏在身上不安全,一旦被發現,會惹來殺身之禍,我可不想因爲一根菸而喪命。”
陳沐也笑了:“那還是放我身上好了,想過癮就來找我。”
聽得這句話,阿古妹的臉色也有些怪異,陳沐才意識到自己的話語存在雙關的歧義,但也懶得解釋這麼多。
“接下來想怎麼做?”陳沐隨口問了一句,就好像平常抽菸聊天一般的語氣。
阿古妹卻認真起來:“這羣惡賊禍害了多少無辜善良的人,我……我和兄弟姊妹們既然都回不去了,就讓他們一個個償命!”
陳沐也不置可否,聽起來阿古妹等人是打定了主意,要繼續刺殺這些守衛了。
但島上的守衛就這麼幾十人,三天兩頭殺一個,沒多久就會被發現,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你能聯絡到多少人?”陳沐想了想,到底是問了出來。
阿古妹盯着陳沐的眼睛:“你想幹甚麼?”
陳沐也不隱瞞:“這些守衛就是從奴隸裡挑選出來的,只要還有奴隸,就不斷補充守衛的力量,即便沒被發現,也殺不完的。”
陳沐將菸頭戳進沙裡,用沙子埋了起來,朝阿古妹道:“我要找機會殺掉浦爺,只有這樣,才能一網打盡!”
“不過……我需要你儘可能聯絡更多的人,到時候幫我打掩護,我才能找到機會,殺掉浦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