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天空陰沉沉的,月亮隱在濃重的雲層後,山野間颳起了一聲緊似一聲的山風。
張地不敢有絲毫大意,雙手抱着鋤頭隱身在靈田旁的一株大樹上,一雙眼睛微微閃亮,緊盯着靈田的動靜。
今夜他特別不安,乾脆放棄了慣常巡視靈田的做法,而是上了大樹隱藏起來,倒要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山風吹過靈田上的穀子,發出刷拉拉的響聲,穀穗好似波浪一樣起伏,他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上半夜,沒有任何異樣。
下半夜也即將過去,夜空變得漆黑如墨,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
張地有些犯困,抱着鋤頭開始打起了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
突然!
他渾身一顫,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似乎從靈田的另一邊,隔着密密匝匝的穀穗發出了某種古怪的聲音。
吭哧……吭哧……
好像是風聲,又好像是某種喘息聲,還像是……拱地的聲音。
張地將鋤頭在身後一背,雙手抱樹輕輕溜下來,躡手躡足地繞過靈田,往另一頭摸去。
三分地方圓不過三丈多一點,他很快就繞到了側面,悄悄探頭往前一望,頓時驚得渾身發麻。
在漆黑的夜色下,隱約能看出有一頭黑黢黢的大傢伙趴在地頭,足有四五尺身形,正用什麼東西吭哧吭哧地拱地,當腦袋擡起來時,就露出兩道兇狠的綠光,還有兩根白森森發着寒光的長牙,足有一尺多長。
那大傢伙也發現了張地,轉頭向着他嗷嗷低吼一聲,低頭四蹄據地,兩道綠光不懷好意地瞪視着他,似乎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這是……山野豬!”一個念頭飛快閃過腦海,他噌地一下就拔出了靈鋤,雙手緊握,心中怦怦亂跳。
山野豬是後山最爲兇狠的野獸之一,由於渾身披掛着堅硬的鬃毛,還有粗短壯實的四肢,以及尖利向上翹起的獠牙,一旦被它盯上的獵物,就死追不放,非要將獵物挑得肚腹破開,慘死於地才肯罷休。
張地就曾目睹一頭山野豬追逐一頭山豹,將山豹逼得跑進了一個封閉的山腳,山野豬兇狠地衝撞,獠牙狠狠一挑,就將那山豹挑得肚腹破開,腸子混合着鮮血長長飛出,最後撞在山石上悽慘哀嚎,那頭山野豬還不罷休,吭哧吭哧吃起了山豹落在外面的腸子,一直吃到山豹掙扎哀嚎了半天才死去!
有了那樣恐怖的經歷,張地發誓這輩子都不想面對一頭山野豬,可現在居然就碰上了一頭山野豬,讓他驚駭得腦子發矇,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了!
那頭山野豬似乎只是想嚇唬一下張地,見他站着不敢動彈,就轉回身,腦袋一偏,咔嚓一聲咬下一節穀穗,吭哧吭哧地大嚼特嚼起來,那輕蔑的眼神似乎根本就不怕張地。
見這山野豬竟如此放肆大膽,吞吃自己耗費大量心血種植的靈谷,這可直接關係自己半年考覈的成績啊!
張地頓時兩眼冒火,啥都不管了,咬牙掄起鋤頭就往豬頭狠狠刨去。
嘣的一聲,好似刨中了一塊岩石,那野豬晃了晃腦袋,並未受什麼傷,反而激起了兇性,低吼一聲向着張地猛衝過來。
“不好!”張地只顧着趕走它,忘記激發靈鋤靈力了,只是以普通的方式砸上去,不但沒傷了它反倒激怒了,趕忙倒提靈鋤撒丫子就跑。
那山野豬不依不饒,嗷嗷嚎叫着在後緊追不捨,儘管張地已使出了癩貓步,身子忽左忽右地躲閃奔逃,可依然甩不開,那兩隻閃閃的獠牙就緊貼在他屁股後邊。
張地跑了十幾步出去,心知這樣只跑不還擊不是個辦法,此時天黑難見路,自己又是直立奔跑,而山野豬卻是四蹄貼地追趕,只要自己絆個踉蹌,等待自己的就是獠牙開膛了。
好在山頂這段路他每日種田來往很熟悉,登時想了一個主意,掉頭就往之前藏身的大樹奔去,同時雙手斜握靈鋤的把手,開始灌注氣血之力。
那大樹就在十幾丈開外,很快就奔到了,此時靈鋤氣血灌注完畢,開始嗡嗡顫鳴,鋤頭頂部發出閃閃的靈光。
張地猛提一口氣,使出癩貓步,騰身一跳,離地約有三尺,左足踏上了大樹的樹幹,藉着衝勁右足也踏了上去,身形又提高了一尺多。
嗚嗷一聲,山野豬收不住勢,長長的獠牙狠狠插進了樹幹中,巨大的衝擊力讓整個大樹唰唰抖動,樹葉下雨般落下。
就在這落葉之中,張地已然大喝一聲,高高躍起,以力劈華山之勢,將靈鋤自頭頂狠狠刨落。
一聲大響,猶如兩塊岩石相撞,那山野豬的腦門火星四射,靈鋤竟只刨進了三寸的樣子。
山野豬腦門流血,暴怒連吼,腦袋拼命地搖擺甩動,巨大的力道把靈鋤甩來甩去,也把抓着鋤頭柄的張地甩來甩去。
“怎麼回事?這不是一頭普通的山野豬嗎?”張地大驚失色,趕忙放脫了靈鋤把,縱身跳在一旁,凝神打量。
這一看可讓他大吃一驚,只見這頭山野豬身形要比之前預估大上一圈,足有五六尺身長,三尺多寬,真好似一頭小牛犢一般。
最可怕的是,它周身倒豎着根根黑鬃毛,猶如利刺一般,這麼粗壯的黑鬃毛在普通山野豬身上是看不到的,再聯想到它堅硬的頭蓋骨,還有巨大的力量,異常暴躁的脾氣,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張地的心頭——
“不好!難不成這……這竟是一頭妖野豬?”
妖野豬和山野豬一字之差,但卻截然不同,前者是壽命在百年以上的野獸受天地精華滋養,漸漸成了妖獸,實力比起普通野獸有極大提高,往往具備不可思議的神通。
張地之前只是在後山邊緣狩獵,打打小野兔什麼的,從來也不敢深入進去,只因老驢頭早就警告過他,後山深處有妖獸,雖然只是低階的,但也比他一個凡人要強大許多,乃是宗門刻意保留的一片危險森林,爲的是門下煉體士或者修士試煉,打獵獲取一些煉器煉丹的材料之用。
意識到這竟是一頭妖野豬,張地第一個念頭就是趕緊逃掉,否則等它掙脫出來,自己的小命一定不保了。
就在他轉身要逃時,那妖野豬使勁一甩,插在它腦門的靈鋤凌空飛起,直奔張地砸來,與此同時大樹喀喇喇一聲脆響,也一下栽倒了。
張地大驚,顧不得多想,雙手一把抓住靈鋤把手,便要逃走,可那妖野豬咆哮着再次低頭衝來,好似一道黑風,速度比之前還要快上三分。
“糟了!逃不掉了!”一看這麼快的速度,張地猛然意識到壞了。
此時逃無可逃,他乾脆雙手握緊靈鋤的把手根部,這種方式會最大程度激發靈具威力,然後拼命把全身氣血,包括丹田內這段時日修煉出來的古怪氣息,都一股腦兒地灌注進去。
一瞬間,靈鋤嗡嗡抖動,鋤頭把上的血脈紋路統統閃亮起來,發出比之前還要閃亮數倍的光華。
“嗨!”張地咬牙瞪眼,大吼着掄出了手中靈鋤。
妖野豬低頭,跳起,將尖利的獠牙刺向張地的心口。
砰!
一聲巨響,靈鋤刨中了妖野豬的脖頸,立時刨開了一個大血窟窿,鮮血嗤嗤往外急噴。
與此同時,尖利的獠牙擦着張地的手臂劃了過去,給他左臂開了一道大血槽,鮮血也涌泉般噴射出來。
那妖野豬重重摔在地上,掙扎幾下就斃命了,凝固的眼神仍帶着不信,似乎不信自己竟會死在一個凡人少年手中。
張地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就覺手足痠軟,一下子癱在地上,藉着黯淡的月光打量着那死去的妖野豬,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真地殺了它。
呆了約有片刻,忽然他眼神一凜,發現了一處大大的蹊蹺,那妖野豬聳立的鬃毛上竟有倒伏的好幾道痕跡,似乎之前被人用繩索捆綁過的。
“不對!這妖野豬是怎麼無聲無息來到這裡?方纔的打鬥驚天動地,爲何宗門巡山護衛隊無人來到呢?”他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
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他腦海。
“不好!我的靈田!”
他一把抓起靈鋤,顧不得包紮手臂的傷勢,跌跌撞撞就往幾十丈開外的靈田奔去。
剛一跑到靈田邊緣,就見靈田中人影晃動,似乎有幾個人正要從裡面逃出來。
張地目眥盡裂,明白自己是中了壞人暗算了,那頭妖野豬隻是調虎離山計,或是借刀殺人之計,敵人真正的目的還是自己的靈田。
好毒辣!好算計!好卑鄙!
他大怒不已,瞅準當先一人,掄起靈鋤就刨了過去,打算先制服了再說。
誰知就在鋤頭即將落上去,那人臉一擡,月光下露出一顆閃閃的大金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