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中。
黑鷹將戰場又細細打掃一番,蒐羅了一些財物,登時喜滋滋地鑽出了城隍廟,左右張望了一下,不見人影,心中更喜,趁着天還未明,向着趙國都城快速奔去。
當他奔行了一頓飯的功夫,感到了一絲疲累,覺得自己已經脫離了險地,便躥入一片密樹林,靠在一顆大樹下暫時歇息一下。
就在他剛剛靠在樹幹上,掏出一瓶水要喝沒喝之際,忽然身後一股涼風吹過,他陡然坐了起來,就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畢竟常年幹得是刀頭舔血的買賣,對於危險他有着異乎常人的感覺。
“不錯,你竟能感知到我的出現。”一個聲音忽然自身後出現,嚇得他猛地往前一躥,就要拉開距離再回頭查看。
“別動!”忽然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壓在他的肩頭,雪亮的刀刃就貼在他的脖頸上,那聲音喝道:“動一下就讓你腦袋搬家!”
黑鷹嚇得渾身一顫,明白自己是遇到練家子了,而且就這身手和反應,只怕也是常年幹得是殺人的行當,比起自己來還要厲害許多,當即咧嘴苦笑道:“前輩有何差遣,但說無妨,黑鷹無有不從。”
他也明白自己的小命攥在人家手裡,對方只要手底一動,自己的腦袋就得搬家,之所以沒動手,自然是有命於己,索性來個光棍,主動詢問好了。
“你倒識趣。”那聲音緩和了一些,問道:“你是怎麼倖存下來的?”
黑鷹心頭一凜,這是問到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了,有關那張符籙,那可是他報名的底牌,打死他也不打算說的,於是眼睛骨碌了一下,撒謊道:“啊前輩……我是……是兄弟們擋在我身前,我這才倖免的……”
“撒謊!那張符籙是怎麼一回事?”隨着一聲厲喝,鋒利的刀刃一下削進他的脖頸,雖然只是淺淺的一層油皮破了,可還是嚇得他渾身一顫。
“我說!我說!前輩莫要殺我!”他立刻竹筒倒豆子,再也不敢有絲毫隱瞞。
原來那張符籙名喚替身符,使用時只要在上面滴上一滴精血,然後一催動,就會幻化成和本人一模一樣的替身,只要敵人修爲沒有達到金丹期,就難以看穿。
當時他見金光陣厲害,就悄悄使出了替身符,然後自己鑽入了地下,那金光陣由於匆忙佈置,地下雖然也有金光但畢竟有一些漏洞,於是被他找到了一處漏洞藏了起來。
後來金光大放,在場的那些魔體士和黑鷹的同夥都死了,只有他憑藉替身符僥倖活了下來。
“替身符?”身後那人嘀咕一聲,似乎頗爲意外。
“是啊!是啊!”黑鷹忙不迭地從懷裡摸出那張替身符,說道:“我給前輩演示一下,您看着……”他眼中狡猾之色一閃,便要將替身符激發起來,打算製造出一個替身後,趁亂逃走。
哪知身後一聲冷哼,一條黑色小臂粗的荊棘藤條忽然纏繞上了他的手腕,令他根本無法驅動那張替身符,同時尖利的倒刺刺入他的皮肉,疼得他渾身一顫,結果替身符被身後一隻手拿了過去。
他一動不敢動,身後那人似乎在認真研究此符,問了一句:“這符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黑鷹再也不敢亂動心思了,忙道:“前輩,我若如實說了,您真能放了我?”
“沒錯,只要你如實說,我自能放了你。”那個聲音道。
“好!”黑鷹一咬牙,“這符是我們兄弟一起偷殺了一名來自南疆煉符世家的散修得來的,那散修身上帶着一枚令牌,似乎和三山符派大有淵源,另外還有一本制符煉符的書。”說着,將儲物袋裡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身後那人袍袖一捲,將那些東西都捲了過去,然後逐一細細地查看。
黑鷹把心一橫,大聲道:“前輩,我身上的東西都交給你了,還請前輩遵守諾言,饒小人一命!小人一回到都城,立刻銷聲匿跡,絕不透露絲毫前輩的行蹤。”
“好吧!”
黑鷹大喜,連忙謝道:“多謝前輩。”
“不過,這枚替身符如果不試一下,我卻有些不託底。”身後那個聲音緩緩說道,“既然你對它這麼熟悉,那就幫我試一下吧!”
黑鷹大驚,沒等他叫出來,忽然纏在左手腕上的荊棘藤條一跳,啪地一下,尖端在他的喉結上一抽,頓時將他喉結抽碎,疼得他唔的一叫,卻無法發出聲音。
下一刻,背心被一拍,那人喝道:“去吧!有多快跑多快吧!”
黑鷹就覺周身光華一閃,再看自己已經一身黑衣,身材似乎縮小了一些,這時他也顧不得多想,撒開腳丫就拼命往前奔跑,生怕慢了那前輩改變主意,就要殺了他。
這一番疾奔,一直跑了小半個時辰,直到奔出了數裡之外,仍舊沒有聽到身後有人追來,他終於大鬆了口氣,此時累得實在不行了,眼看前面有一條小河,便踉蹌走了過去,打算喝點水歇息一下再走。
哪知來到河畔,剛將身子蹲下,赫然在河水倒影中看到了一張十八九歲年輕人的臉,只見濃眉大眼,面容微黑,長相頗爲普通,卻嚇得他唔的一叫,自地上一跳而起。
原來這張臉他認得很清楚,正是那名叫“張地”的青嶽派弟子,先前在城隍廟和一夥天魔會的人大戰一場的是也。
“我……我竟變成了他?這……這如何是好?”他臉色大變,立刻想到自己一定是中了替身符,化作了張地的模樣,而聯想到此人正被天魔會的人追殺,而那個聲音卻讓自己有多快跑多快,他立刻心中大叫:“不好!”
他一跳而起,顧不得喝水了,這替身符如果有生靈附着,足以生效一個時辰,他怎敢在野外耽擱,若被那夥天魔會的抓住,定然殺了他,豈非成了替死鬼?
於是他撒腿就往趙國都城跑,只要進了都城,躲過一個時辰,他的小命就算留下了。
他一邊疾奔着,一邊慌張地往後張望,忽然看到天邊有一道黑芒一閃,緊接着再一閃,又接近了許多,赫然便是一個人影。
嚇得他使出吃奶的勁拼命奔跑,可那人速度奇快,只是眨眼間便接近道他身後十幾丈,只見一名全身冒着黑色魔氣的冷麪公子,腳底踩着一面黑色旗幡,成百上千的厲鬼圍繞他身體呼嘯,這一幕實在是駭人之極!
“張地,你不要再跑了!見到本公子還是趕緊投降,說不定本公子還能饒你一命!”那冷麪公子目射黑芒,向着他冷聲道。
“前輩,你認錯人了,我真不是張地!你要找的人早就跑了!”黑鷹累得呼哧帶喘,這時腿腳發軟,踉蹌地轉過身,衝着冷麪公子比比劃劃,嘴裡卻發出嗚嗚的聲音,心裡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
“張地,難道你還要負隅頑抗嗎?”這冷麪公子自然就是邢瑜了,他循着魔屍老驢頭的指引,一路追到了這裡。
此時看到“張地”還不老老實實的,心中大爲不耐,擡頭往前一掃,見距離趙國都城只有數裡地了,生怕被巡邏的侍衛發覺,於是旗幡一揮,成百上千的厲鬼呼嘯着向“張地”撲去,打算將其活捉下來再說。
黑鷹嚇得哇哇大叫,掉頭就跑,可面對這成百上千的厲鬼那裡能跑得掉,結果被黑風一纏,咔咔一陣令人牙酸的咀嚼摩擦聲,頓時被厲鬼們啃光了皮肉,只剩下了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邢瑜眉頭一皺,心說這張地怎麼如此不堪,既然能驅動老驢頭這般厲害的魔屍,不至於這麼慫吧?他還沒怎麼地呢,怎麼就死了?
他湊近了,雙目灌注黑芒仔細查探,可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麼端倪,那骨架確實是一名男性的,年紀在十八九歲之間,與張地的資料完全符合。
他再看看魔屍老驢頭,一副茫然的樣子,不論如何催動,都無法感應到與其主人的心神聯繫。
搖了搖頭,他只好道:“沒想到這張地竟就這麼死了,早知道審訊他一下就好了。”旗幡一揮,厲鬼們撲上去,將骨架啃吃乾淨,絲毫痕跡也不留。
看了一眼魔屍老驢頭,他忽然冒出一個絕妙的主意,嘴角一鉤笑道:“將你封入那血繭之中,再次祭煉一番,你就能爲我所用了,走!”說罷,旗幡一揮,帶同老驢頭向着碧落山莊的後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