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109
一看對方那顯而易見的神情,南昭知道,自己猜對了!
“那如故將歐陽宜帶去哪兒了?”
呂東來望望天,說了一句不怎麼着調的話,“吹東風了!”
她知道,這句話肯定有什麼關係,等着他的下文。
就見他摸出一張白紙來,在手裡折了折,疊成一個紙人,然後,他用手指憑空在紙人身上畫了畫,紙人身上多出一道靈光,竟然動了!
借物施靈,好多術士都會,南昭也曾見過沈如故的紙人,還變成馬伕呢,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紙人有很多種,傳信的、打雜的,還有帶路的。
呂東來剛折的這個,便是帶路的,跳到地上後,就像個縮小的真人,動作敏捷的在地上跑了起來。
“跟上去!”
兩人在夜色裡,追着前面的紙人一路朝東跑去。
塢城這兩日,確實烏煙瘴氣,他們路過的地方,還能見到很多流民睡在街沿邊上。
沒人過多注意他們,紙人跑在屋頂上,更沒人看見了!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周圍又一次安靜下來,且這種靜,讓她想起九重山裡那詭靜的夜。
走到此地,地上稀泥遍地,鞋子走在裡面,會留下明顯的痕跡。
藉着月光,可以看到地面上有嶄新的兩行鞋印往前,從大小上看,正是一男一女的。
走過這段稀泥路,前面突然開闊了許多,一顆二人環抱寬的大榕樹立在前頭,南昭第一眼,就被這樹幹的粗壯給驚住了,不過走近了才發現,這顆榕樹早死了!
樹是死了,軀幹留存的模樣,足見曾經生命的蓬勃。
呂東來也多看了兩眼,眼中不免露出對於榕樹死去的惋惜之意。
死去的榕樹旁邊,有座舊廟,因年代久遠,早就看不出本來的樣貌。牆上長滿了青苔,佤片落了一地,月光透過上面的空隙,照在地上。
紙人朝廟裡跑去了!
南昭和呂東來互相看了一眼,也快步朝裡面追去。
剛踏入舊廟的大門,便看到一個人從裡面驚慌失措的跑出來。
“歐陽宜!”南昭喊了她的名字。
歐陽宜立刻跑到她身後躲起來,哭聲說:“救我,救我啊!”
“救你?誰要殺你?”
與此同時,昏暗的舊廟裡面,緊追出來另一個人。
南昭一眼就認出了他,忙問道:“如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如故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追過來了,目光看了一眼旁邊的呂東來,想必此人幫了大忙。
不過他也不吃驚,頭頂的月光照在他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上,冷清得跟變了個人似的。
“如故,你倒是回答我呀?”南昭都快要急死了!
“這個女人,必須得死——”沈如故看過來的目光,沒有了曾對她的溫柔,這讓她想起了初見他時的樣子,冷薄,無情。
“爲什麼?”她擋在歐陽宜身前,不肯相信,這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到底是什麼,讓他突然之間變成這樣?
“聞曄選的是她!”
“什麼?”南昭一時沒明白這話的意思,只感覺歐陽宜抓得她的手臂生疼。
呂東來聽明白了,他對南昭解釋道:“曄仙死了三百年了,屍身早就腐爛了,她要復活,需要肉身!”
這便是剛纔他說的無行具在,獨缺其身?
歐陽宜想必也都清楚了!
在客棧時,沈如故突然站在門外,招呼她出去,瞧着冰坨子突然對自己上了心,她內心是竊喜的,自然也就跟出來了!
走了一路,沈如故就與她說了些很奇怪的話,她也沒多在意,直到到了這舊廟,她才感覺有問題。
幸好南昭追來了,以沈如故對她的在乎程度,應該不會讓他殺了自己,所以南昭此刻是她的救命符。
“我好好的一個人,怎會變成曄仙的肉身?”
“她現在是沒變,但只要她活着,遲早會變!”沈如故沉聲道。
天上掛着的月亮有一半進去雲裡,月光也傾斜起來,剛好將他的臉,擋在了陰影裡。
南昭越發看,心頭越害怕,不爲別的,就感覺沈如故一提到那個曄仙,整個人都變了,六親不認。
“這事兒不對啊,既然她是曄仙選擇的肉身,那爲何當初在杜家山莊,道仙還要殺她?”
若非是歐陽嵩救了歐陽宜,她當時就死了!
呂東來剛纔也在想這個問題,但來到這兒之後,突然就想明白了!
“如果道神從來就沒要殺歐陽宜,他本來要殺的,就是歐陽嵩呢?”
按照這個推測,道神殺了歐陽嵩的目的,並非爲其他的,只是要讓他們都認爲歐陽宜有威脅!
連歐陽宜也這般認爲,所以,在她父親遇害之後,立即就尋求南昭的庇佑。
呂東來看向南昭:“若這些都成立,讓歐陽宜被你保護,自然不是道神之流的最終目的……他們的目的是要歐陽宜帶你回雲州……不對,是到這塢城。”
因爲塢城是前世靈女與曄仙的葬身之地。
再回想一下前一夜那個出現在荒村的養屍匠,他也是道神一夥的,如果道神真要殺歐陽宜,養屍匠完全可以代勞的,但那養屍匠卻只要沈如故,並且要活的!
養屍匠爲何要沈如故,這是個迷。
“南昭。”沈如故的聲音,他說:“道神引我們到這裡,時間也剛好,明日就是黑道凶日,道神已幫聞曄也收了金、土、水三條陽命了,應該木命也有了,只差歐陽宜這個火命火身了,其他女子的身體承受不住她,歐陽宜是修了陰陽術的人,本身就借陰轉陽,是目前成爲聞曄的肉身最好的選擇,時候也剛好趕到!”
“那就要殺了我嗎?”歐陽宜哭了,特別委屈的說:“我長兄被你們害成那樣,我爹死得那麼慘,我們歐陽家現在就只有我了,就因爲那什麼曄仙,你說殺我就要殺我?”
南昭雖對這女人從無好感,但這一路走來,對她終究是有同情的,她困惑的問:“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嗎?”
“沒有!”沈如故毫無餘地的強調:“她必須得死,南昭,你讓開!”
換了從前,任何一件事,只要沈如故說什麼,她都答應。
但此刻,她想到曾經,跪在師父的棺前,希望尋求一絲生機的自己,她腳步無論如何都移不開,她問那人:“若我不讓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