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220:靈女南昭
鬥法還得繼續,南昭尋着空氣裡燕落留下的氣息追去,不久就到了軍備營區,這裡是專門放武器軍用雜物之地,有嚴兵把守,其他人不能隨意出入。
南昭到了柵欄外,看守的士兵也都認識她,並未攔她。
“可否看見一個身材消瘦的術士來此?”
士兵們搖頭,按理說她應該調頭去往別處在尋找,不過她感覺燕落就在裡面,於是幾大步邁進去,在幾座營帳中找遍了,也沒見燕落人影。
她於是停在一處未動,用耳朵去聽,確實聽到一道微弱的人氣在自己的右後方,她揣測,之所以找了一圈未看見影,必然是燕落輕功了得,與她在此捉迷藏呢。
站了片刻後,她邁步朝前快步而去,不過她並未真的離開,而是飛快的速度躲進了旁邊的幾個木箱後。
燕落以爲她走了,這時便飛身而出,被她當場引靈花之力控在半空中。
“你……”對方身體由不得自己,一臉驚狀。
她面色淡定,問道:“如何,現在追到你了,是認輸還是下來再打一局?”
燕落是飛燕技傳人,江湖傳聞無孔不入,他們想去哪兒都沒問題,一般人都碰不到他們,所以面對面過招卻是弱勢。
他自知自己不可能是南昭的對手,再來一次,也不過是故技重施浪費時間,只能作罷。
“認輸了認輸了!小丫頭你夠厲害,趕緊將叔放下來!”
南昭這便將他放下來,兩人回到練兵場,燕落對衆人宣佈:“我——輸了!”
這兒所有人都想見識見識南昭的靈花之力,但她今日這三場,卻沒有一場在人前展示過,本還以爲她抓不到燕落,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未看到她失手而歸,實在掃興得很。
南昭則可參加接下來的三人鬥法!
此時,另外一組的鬥法也有了結果,晉國的海納毫無懸念的贏到了最後。
而最後一組,卻因爲公子寐未現身,不知該如何進行。
周仰以及其他幾位大人都圍了過來,晉國四王爺說:“既然這位公子寐不在,那麼可作放棄,大家意下如何?”
殷珏也不知公子寐人在何處,只記得他說過,一定會來的,可都這時辰了,人在何處?
曹將軍也看在世子的面子多等了片刻,這時也不能繼續等下去,正準備宣佈公子寐退出,人羣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們將視線移去,便見一黑袍男子緩緩從練兵場那頭過來。
夜幕已至,練兵場上點着無數火堆,火光將他那身孤傲的的氣魄印上炙熱的光。
若說南昭一出現就引起了這些人的注意,是因爲她一身的靈氣無法忽視,那麼公子寐的出現,卻是另一翻境界。
他未展露自己一絲一毫的本事,便能集聚所有人的目光,彷如天人。
“他是誰?”人羣裡有人小聲問。
便也有人小聲揣測:“只有閎國的公子寐未來,想來就是他了!”
“公子寐?是何來歷?”
“不知!”
即便是帶他到此的殷珏來說有關公子寐的背景,也不過是隻字片語,不解其祥,旁人不知,也就見怪不怪了!
南昭整個晚上都在等待此人的出現,現在終於出現了,心中有股激烈的情緒在波動着。
“公子寐來了,這下,可以鬥法了!”
最後一組的鬥法,只剩下一位來自晉國的白眉道長,此人道術高超,是當今北道門中的泰山北斗,這一路鬥法闖關斬將不費吹灰之力,此刻見公子寐來,不免細細打量起對手來。
“時辰也不早了,開始吧!”晉國四王爺不耐煩的說,心裡暗罵着這公子寐不過一介術士,竟讓這麼多人等他一人,簡直狂妄。
其實晉四王爺對玄門之事並不瞭解,但他知道白眉道長十分厲害,鬥法就未敗過陣,必然能在這場鬥法中勝出。
可偏偏這時候,他給予了很大希望的白眉道長突然道:“鬥法且慢,貧道有一問需請教這位公子!”
公子寐輕輕擡了擡手。
白眉道長則問道:“公子可否姓姬?”
旁邊的人聽到此問,有的一臉疑惑,有的則露出驚異之色,無不細祥公子寐的周身。
南昭也皺眉深看,所有人只稱他爲公子寐,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全名,白眉道長是通過什麼來判斷他姓姬的?
“姬……”莫非是姬姓有何淵源?
公子寐並未回答這個問題,他在衆人等待的目光中站在那方,明明身後皆是人,但在南昭看來,此身影如何也融入不進那渾濁的雜色中。
晉四王爺實在不懂其中深意,急不可耐的問:“白眉道長,這姓不姓姬有何關係嘛,鬥法呀!”
白眉道長並未多加理會,這邊又問了一遍:“公子可姓姬?”
公子寐簡單回答了一聲:“是!”
白眉道長面色一變,驚訝後又歸於平靜,拱手道:“五十年了,公子似乎一點兒都未變,而貧道卻老了!”
公子寐沉默的聽着道長的感嘆,沒有反駁,則證明白眉所說是真。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五十年前,白眉道長則見過公子寐。
因了他面上戴了面具,所以別人無法判別他的年紀,但從身形與手看去,也不過二十幾歲,若是五十年前他就這樣,少說也得有七十歲了吧?
玄門中年紀大的高人不少,但年紀大卻這般年輕的卻數不出幾個來。
長生不老的那是仙兒,還留在人間的,那也算得上是個人仙了吧?
“貧道與公子這場鬥法勝負已分!”白眉毅然轉身對周邊的人說。
晉四王爺還盼着他能打扮公子寐呢,這樣他晉國就還剩下兩人,到時候二人對南昭,勝券在握!
沒想到,白眉未戰先認輸,實在令他顏面掃地,氣得當場發作。
“白眉!你別忘了你是因何而來!”
白眉並未因他的苛責而改變主意,他沉聲回答:“貧道時時急着自己爲何而來,只有簡單二字,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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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術士雖然來自四國九州,是不同陣營,有人依附權勢,也有人高寡一身,顯然,白眉是後者。
他一聲‘蒼生’雖簡單,又承載了多少重望和艱險?唯有真將此二字作爲修行初心的術士,才能深切體會吧?
看這翻,白眉無心與公子寐戰,應是因五十年前與公子寐的淵源。
“既如此,那麼公子寐、海納法師以及靈善公主則需最後鬥法。”周仰出來提議:“爲了公平起見,最後一輪抽籤吧,誰抽到紅字籤則在旁等候。”
三人聽後,分別邁步到周仰身前,隨手抽了一張摺好的籤紙,紅字籤正好被南昭抽到了!
海納心頭失望,若能讓他抽到紅字籤,就可等公子寐與南昭互鬥,依二人的實力,必然能打數個回合,那時消耗得也差不多了,不管誰贏,最後皆是他坐收漁翁之利。
籤也抽了,無話可說,海納也早就想見識見識這被神傳公子寐的本事,他上前兩步,拱手道:“公子請吧!”
公子寐未動,亦如他平素那置身事外的姿態。
海納卻已等不及了,他從袖囊中取出一面用紅藍線繡的布旗,這是他門中的法器,名叫陰陽風雲令旗,與當初歐陽家那面陰陽八卦旗屬於同一類法器,只不過,這面風雲經過數代厲害的陰陽師加持,法力是八卦旗不可相提並論的。
大家都在議論海納這面風雲旗的厲害,南昭的目光卻一直鎖在公子寐身上,在她看來,若他真是那個人,海納絕非是他的對手!
海納未等公子寐出手,已然搖動着手裡的風雲旗,明明嘴未見張,卻聽到數道陰陽決從四面八方傳來。
“洞慧交徹,五炁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按行五嶽,八海知聞,借我神兵,三太子降身!”
南昭曾在梅山上見過歐陽家使這道陰陽決,深知此決是陰陽術中頂級秘術,她目光向頭頂的夜空看去。
“轟動!”一道炸雷閃過天際,黑幕被劈得透亮,狂風大作,掀起場上的塵土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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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士們的法袍被這陣狂風肆意的吹刮,他們感覺到此道陰陽決實在厲害,趕緊往旁邊躲閃,唯恐被誤傷。
周仰也被手下幾個護着往練兵場邊緣而去,實在不放心,他專門回頭拽着南昭與自己一同往後。
從遠處看,公子寐與海納相隔着數十丈的距離,海納使出陰陽決後,周身都是氣勢。
而公子寐在這狂風之中,依然豎立不動,穩如泰山。
“轟動——”一是一聲炸雷,而這一次,閃電的光卻照亮了夜空中其他奇景。
“快看呀!”
衆人擡頭看去,竟是數千身穿金甲,手拿神兵的天兵天將騰雲而下,場面排山倒海,殺氣如虹。
雖早有準備,但見此場面,南昭還是被震懾到了,本以爲當初歐陽嵩已將此道陰陽決修得爐火純青,但現看海納相同的一道陰陽決,才知何爲天壤之別。
海納果然不愧爲北玄第一陰陽師,這決陰陽簡直毀天滅地。
眼看着天兵天將殺下來,在旁看之人都唯恐被傷,公子寐卻臨危不亂站在原地,直到最後一刻,他才擡起兩手運力與之間。
接着,一顆藍色的法球在他手心出現,從法球中很快散出一道強大的力量環繞在他身旁,阻擾着海納的天兵靠近。
海納便搖動着風雲旗加持,天兵天將又添神力,不斷衝擊着那道屬於公子寐的力量。
而這期間,公子寐並未有更多動作,海納以爲他已到極限,心頭有些得意,正要繼續發力時,見他突然擡手引手中的法球向上,此時,法球的力量發生了明顯變化,竟不懼怕那些天兵,更將天兵漸漸吸噬。
“這……”海納大驚,再搖風雲旗令天兵天將變換陣法對敵。
公子寐不懼怕,再引手中法球的力量散開,層層飛向那些正在不斷聚攏的天兵將。
周仰看那些不斷變換各種位置的天兵將,竟看出了其中的陣法,他說:“這是天兵降魔陣,屬於陰陽決中決!”
南昭點頭應道:“不錯,要破此陰陽決需得先破此天兵降魔陣!”
公子寐的法力圍繞着天兵陣環繞了數圈,似乎也在尋找破陣的關鍵。
海納這時叫囂道:“公子寐,聽聞你性情孤傲,不善與人打交道,這正道營統帥一位實在不適合你!”
公子寐沒有回答,他認真的引力尋找着這破陣的關鍵,纔沒過多久,竟真被他找到了,雙手由兩側舉起,那顆藍色法球也跟隨他的手一起飛高。
“轟——”地巨大一聲,周圍地動山搖,遠處還有戰馬不安的鳴叫。
所有人再擡頭看去,那些威武霸氣的天兵天將正如煙一樣,被風慢慢吹散!
海納引以爲傲的陰陽天兵決,就這般在他面前潰散消失,他不敢相信,又因此道天兵決消耗頗大而勾着半,面容憔悴,挫敗感壓上來,他頹然坐地。
“怎麼會,你到底是何人?”
公子寐未回答,他已恢復平靜,再看不出身上有一絲一毫強大的法力存在。
白眉道長從遠處緩緩走來,因他與海納還有些交情,他過來勸道:“海納,你輸給他並不可恥,能與他法鬥成這般,你已是當今至聖的陰陽師了!”
海納一出生就天生奇骨,他師父引他入門,在他們這派陰陽師中,他無疑是個天才,年紀輕輕就有了不低的造詣,這些年更是鬥過不少法,從無一敗,所以自負又狂妄。
這道陰陽天兵決,他更是比他師父悟得更透,才修出了決中決,長久以來,引以爲傲。
可自己引以爲傲之物,就這般輕易被對手給擊敗了……
叫他如何去接受和相信?
他整個世界都傾倒了!
白眉也深知他的脾性,所以才特意過來的,他再告訴海納:“他姓姬!”
海納坐在地上搖頭,不肯聽信,垂頭說:“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信,不信……”
無論海納信不信,這場鬥法勝負已定,他是敗者,就已失去做統帥的資格。
晉四王爺最後的希望落空了,忍不住氣急敗壞的罵道:“廢物!一個個皆是廢物!”
而周仰在見過剛纔公子寐的本事後,開始擔心起來。
早知公子寐厲害,卻未曾想到會是這般,他在下一場鬥法還沒開始時,來到南昭身旁,她正將自己身上多餘的物什取下來,交由尋龍幫她保管。
“南昭,你可知公子寐所引的那顆法球是何物?”
南昭搖頭回答:“不知,但我卻很熟悉!”
他再問:“你有幾成把握?”
剛纔能利落回答的她,再擡頭時,眸間卻透着茫然回答:“不知道……”
周仰心頭一緊,早知她對那個人的執念通通都加註到了公子寐身上,他憂心忡忡的提議:“南昭,這場鬥法放棄吧!”
南昭沒想到在這種時候,一直希望她成爲正道營統帥的九哥會勸她放棄,她起先不解,很快就從對方矛盾的雙目中尋到了答案。
九哥怕她不敵,更怕她在此種迷失了自己。
但九哥卻不知,她等這一刻,等了多久!
爲了不讓九哥擔心,南昭咧開嘴微微一笑說:“九哥是怕我會受傷嗎?別怕呀,我可是靈女啊!”
記不得這已是多少次聽到這句話了,每一次,都聽得他心如刀絞……
相同的還有,就是無論他多難受,他都無力去阻止她要行之事,這一次也一樣,只能目送她朝前方鬥法的地方而去。
南昭從人羣中走來,身體單薄,臉上沒有從前鬥法的緊張,就好像這是一場久違的重逢一般。
公子寐還站在原地,已等她多時。
她看到他,首先臉上的那張白色面具,再是面具後面那雙陌生的眼。
她沒有要立即開始這場角逐,而是站在與他相對的位置,輕聲問:“你說這一次,我們誰會贏?”
公子寐未因爲對手換了一個人,就有多餘的感情投入,始終是那個不染一塵,不能近心的冷麪公子。
所以面對她的提問,他沒有任何回答。
南昭雙眸深望着那邊,期盼的等待着,最後,是涼風告訴了她答案。
她執意問道:“不管你是誰,又爲了什麼,我只求你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他?”
公子寐任然曾經那個回答。
“你要尋之人,早就死了!”
“好!”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讓自己放下心中的執念,目光再看過去,寒意滿眼。
“若說我此生有什麼幸運之處,便是遇見他,不管他因何離開,即便他躲在面具後面不肯相認,我依然要感激他,感激他引我輪迴,感激他領我認清這個世界,更感激他在無數次危難中未曾鬆開我的手,而我最要感激他的是,他曾給過我一個通往光明的美夢!”
儘管這個夢,在他離開之後就無光破碎……
她一字一句的說,這一次,很爭氣,一滴淚都未流。
說完之後,她好像真的放下了,臉上流出一個釋然的笑容,身子謙敬往下一躬,自薦道:“靈女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