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299:國喪

終卷 299:國喪

清晨的荒村裡,安靜得彷彿時間都停止了,南昭到村口那口井裡打了些清水起來洗了臉。

遠處傳來車馬聲,聽聲音來的人還不少,她並不慌張,緩緩擡頭看去,見到那一隊來的人馬前頭,揚着一面黑色的軍旗,那是周仰的太子旗,從前是沒有的,他封爲太子後,座下的衛護所到之處,無不見那面黑色軍旗。

公子寐出現在南昭身後,淺聲對她說:“炎帝駕崩了!”

“什麼?”她吃了一驚,詫異地看向對方。

“就是昨夜之事!”

公子寐昨夜一直與她在這荒村之中,能知曉雲州城的事,她並不奇怪。

想到最後次見炎帝還是周仰大婚之時,那時隔也有些日子了,且那時的炎帝身上就有問題了,想來,公子寐可以爲他解惑,便主動問道:“當日炎帝突然重病,不久之後又精神奕奕出現在人前,到底是怎麼回事?”

公子寐反問她:“炎帝重病是發生了何事?”

她回想了一下,那日她聽聞周仰與炎帝私下議事,還大吵了起來,後來炎帝便氣得舊疾復發。

“是因炎帝要將我嫁給世子殷珏!”

炎帝雖然已立周仰爲太子,但此人卻並非沒有自己的算盤,他也怕周仰身邊能人齊聚,故才以和親爲由,想將當時如日中天的南昭嫁給閎國世子分散太子的勢力,並同時以閎國之力相互制約。

南昭再想到後來自己主動請婚後,便被算計失了靈花,周仰口口聲聲說,他所做一切皆是爲她好,他心中有個秘密未開啓,但必然與南昭有關。

她很肯定,此時炎帝駕崩一定不是偶然,在周仰大婚當日,十四公主曾與南昭說過一些話,她認爲她父皇性情大變,再不與她親近。

現在她基本肯定,那時的炎帝應不是曾經的炎帝,而是周仰找來的替身,用以掩蓋炎帝的真實情況。

她猜測道:“也許,那時,真正的炎帝就死了,而之所以此刻才宣佈炎帝駕崩……”

南昭的目光眺望越來越近的太子親衛隊,一個答案已在心中出現,她並無說出來,公子寐也清楚她要說的是什麼。

“即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終究離那個位置還差一步之遙。”

而如今,炎帝駕崩,周仰自然要登基!

以尋龍爲首的新皇親衛隊已更名羽林衛,不久之後,這隊羽林衛就來到面前,公子寐已在此之前,不知了蹤影。

“靈善公主,卑職奉皇上之命,前來接您回雲州。”

接着,尋龍便告知了她先帝駕崩之事,所以這個‘皇上’是指的周仰。

南昭聽得’皇上‘這個稱謂,雖早有準備,但還是有一種複雜的情緒在心中升起。

那個人,已經是皇上了!

她沒有多說什麼,坐上來接她的馬車,一路朝雲州城前去。

先帝駕崩,舉國哀悼,所以一進雲州城門,便看見城牆上掛滿了白色喪旗,城中百姓爲祭奠先皇逝去,不得穿豔色衣服,連街巷內的紅燈籠都全被取了下來!

莫大的雲州城,好像因爲國喪期也一併失了春的色彩,令人沮喪。

隴西府中,先皇的靈柩擺放在曾經用以宴請的殿堂中,按照規矩,停靈三日,供皇嗣們守喪期,之後便會將棺槨運回位於天都的帝陵中入葬。

新帝已接受傳位玉璽,此時已是名正言順的炎國皇帝,不過登基大典因逢國喪期而推遲,將之前周仰在隴西府所居之處改爲新帝在雲州的行宮,名‘月下宮’。

月下宮中,隨處可見的不止是喪白宮燈,還有來來回回,低眉不展的喪服的宮女太監。

南昭從城外回來,先被請去沐浴更衣,換上了同樣的一身白色喪服,隨後便被請到先帝停靈殿。

這兒,曾經歌舞昇平,先帝在此舉辦過不少盛大的宴席款待來自四國的賓客,他當時應該未曾想到,自己的葬禮也會在此舉行。

南昭步入停靈殿,便聽到女子哭泣聲,她從背後就認出了是周鳶,於是邁步過去,在周鳶身旁跪下。

周鳶轉過頭來見是她,‘哇’地一聲哭得更急了!

“昭妹!我從此以後……便沒父皇了……”

南昭早已看慣生離死別,她想開口安慰她兩句,但話到嘴邊,卻只剩下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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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哀!”

周鳶抹着淚,不肯接受的說:“父皇他最疼我了,可是我卻連他最後一面都未見到,昭妹,你可知我有多難受嗎?”

南昭點了點頭。

對方接着又哭了會兒,南昭回頭左右看了看,沒見到周仰,按理說,他也該在此守孝的,不過新皇登基,有許多事她得去忙吧。

正在這時,殿外又有穿着喪服的人進入,餘光看見是一女子爲首,南昭知道是誰,沒有回頭,起身點了柱香,差在棺槨前的香爐裡。

“昭妹妹也回來了嗎?”那人溫聲對她說。

她這纔回頭看去,今日明月一身白色的喪服,不失粉黛卻也有出衆的容姿,只不過,周鳶似乎,並不怎麼待見她,一直低着頭抽泣,一眼也不往回看。

按理說,明月來此,也是要與她們一起守靈的,但她卻只燒了柱香,便要先行離開。

周鳶終於忍不住了,從跪着的墊子上起身質問道:“皇嫂此刻是尊貴的皇后了,所以連爲我父皇守靈都委屈了嗎?”

自從明月嫁到炎國來,多是受人尊敬,更何況此時她確實是皇后了,這兒沒人敢與她這般說話。

但說這話的人是周鳶,南昭卻一點兒都不奇怪,她站在旁邊未插話。

明月露出難過之色,解釋道:“妹妹不要生皇嫂的氣,實在是因皇嫂此刻身體不適宜在這靈堂久留,故纔要先行離開!”

“身體不適?”周鳶不依不饒問道:“皇嫂是身子嬌貴,這不適那不適,要走就走吧,反正在這也礙眼!”

明月雖然極力表現出一個長嫂的大度之態,但在明月這般不客氣的言辭下,她的眸間有一絲冷光浮過,再不說其他,帶着婢女從靈殿中退出去。

南昭看向周鳶,嘆了口氣勸道:“鳶姐姐,她此刻已是皇后,你往後還是不要直接與她衝撞的好!”

她擡清楚明月的手段,不管是此刻得勢還是背地裡那些陰招,十個周鳶都不是明月的對手,更何況,曾經的周鳶是金枝玉葉,那仰仗的是她父皇,可是此時,她仰仗的人就躺在後面的棺槨裡,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炎國江山雖還姓周,但卻算是易主了!

周鳶卻不以爲然說:“她皇后又如何,我十四會怕她治我一個不敬之罪?”

她是不怕,是因她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身處在怎樣的危險局勢之中。

想到曾經一起從泰州來的人這些人中,也未有周鳶還一成不變的保持着本心,南昭就不由得在心裡爲她擔心,她再勸道:“鳶姐姐能否答應南昭一件事,先帝下葬之後,你就回天都吧,回去你母后身邊!”

周鳶一聽,立刻回絕道:“不,我不要回去,我要替我父皇報仇!”

南昭嚇了一跳,慌忙看了周圍,發現無人注意她們二人,才壓低了聲音提醒道:“先帝因病逝世,何來報仇一說?”

周鳶狠吸了一口氣,貼到她耳朵旁說:“我知道是有人殺了我父皇,我知道是她!”

“她?”南昭有預感,對方口中的她,應該指的是明月。

周鳶點頭,再說:“自從九哥娶了明月之後,不光是九哥變了,周圍我所熟悉的一切都變了,我昨夜親眼看到明月身邊那老太婆鬼鬼祟祟出現在父皇的寢院中,父皇突然去世,一定與明月脫不了干係!”

“這件事你可與你九哥說過?”南昭問道。

周鳶搖了搖頭說:“九哥不會相信我的話!我以前就說對九哥說過很多次明月居心叵測,九哥都以各種理由搪塞我,當初也是她說你死了,要九哥將消息傳出去的,明明就是她不對,九哥還嚴詞命令我不準再過問那女人任何事了,不然,他就要治我的罪!”

南昭心緊了一下,聽到這裡,她感同身受。

“所以昭妹妹,在這兒唯一能幫我的人,就是你了!”

“我?”她心頭苦笑,如今之境地,她不過就空掛着一個靈善公主的封號,又如何去與明月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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