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繁湘居。
這個在延禧宮最西的居所,並非像它牌匾一樣活色生香。這裡的冬天是見不到太陽的,夏天又特別熱。花兒要在這裡長好十分艱難。在皇上來寵幸之前,整個繁湘居沒有一朵花。皇上來了之後,內務府才陸陸續續送上了十幾盆菊花,又因着快入冬了,開的也不好看。
福嫺立在風口中遠遠眺望,看見春來從巷口一臉喜氣地趕來,到了門前兒高聲道:“小主!”
“是不是皇上來了?”福嫺眉頭一揚,拉着春蘭的袖子到裡面,春蘭口急,道:“不是,皇上沒來。但是晉封小主的聖旨來了!”
“當真?”福嫺喜道,上次晉封是姝昭容有孕的時候呢,算來也才四個月多,沒想到這麼快就……
“聖旨已經快到門口了,小主也來不及換衣服了,不如把那對喜氣的梅花琉璃釵給戴上,還有那對蜜色琥珀耳環。”鶯歌出主意道,福嫺連連點頭換上,出去接聖旨。
看見眼前的太監,福嫺微微遲疑,謹慎問道:“怎麼不是薛公公呢?”
黃喜看着福嫺的眼神,心中冷哼一聲,心暗道你算什麼貨色還敢嫌棄我內務府大總管。表面還是訕笑道:“回小主,薛公公忙着呢,不過誰宣旨都一樣的,奴婢內務府大總管黃喜。”
“原來是內務府主管吶。”春蘭小聲感嘆道,就是那個連月俸也給的忒小氣的那個總管?
福嫺背後點了春蘭一下,笑道:“公公宣旨吧。”
“是。”黃喜走至大院正中央,繁湘居里的宮人整整齊齊站在福嫺身後。黃喜宣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美人博爾濟吉特氏,賢良恭謹,安分守己,進宮近兩年矣。特晉封爲正七品貴人,另賜鎏金手鐲一對。欽此。”
說着,一個太監打扮的人捧着一個石青色福字花紋的盒子走上前,福嫺謝了恩收了禮,正當公公散去,衆人歡喜之時,劉榮華和香貴人揚着笑聲走了進來,劉榮華笑道:“妹妹好福氣,這才進宮兩年就進了貴人呢。”
“可不是呢,這次晉封,彷彿佟佳氏也封了貴人,還有那劉瀾裳封了昭容、富察氏封了昭儀還賜了封號韻、傾昭儀又成了婕妤,瑞昭容封了昭儀,香妹妹封了榮華,窈榮華封了昭容、蕭常在封了美人,就連柳姐姐也因爲柳昭容的事情而賜了個榮華之位呢。妹妹真是可喜可賀啊。”香榮華如數家珍一般道出來,看着福嫺的喜色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心裡得意不已,又掃了一眼福嫺的禮物,“喲,鎏金手鐲呢,可真真是窮酸吶,人家傾婕妤當初封貴人的時候禮物就流水一般地送了過去,送個純金的鐲子都不爲過。且不說她,就是姐姐封貴人的時候,單單皇上送的一樣金鑲玉綴瑪瑙的耳環就比這個貴重多了。妹妹最近不是侍寢了兩次嗎,怎麼獎勵還是這麼寒酸呢?”
香榮華故作憐惜的語氣讓劉榮華噗嗤一笑,“就是吶,不過看妹妹喜氣洋洋的樣子,姐姐也不好打擾了妹妹,既然見到了,我就送幾匹緞子給妹妹吧。”說着叫宮女拿上來。福嫺定睛一看,是兩匹淡灰色的布料,顏色晦氣不說,還是這幾年早就不時興的花樣了,按格局還是答應便可以穿的款式。春蘭大怒站在福嫺身前啐了一口,道:“兩位榮華這是作甚?拿這樣的布料來磕磣人,不怕被笑話嗎?兩位榮華的好意我們小主心領了,只是這東西用不着榮華送來,只有守喪的人才會用吧?若是榮華喜歡,自己穿就好了,想着怕是很合榮華的身呢。”
正當春蘭冷笑之時,劉榮華揚手道:“寶兒,掌嘴!”劉榮華的侍女寶兒立刻上去呼了春蘭兩巴掌,再回到劉榮華身側。劉榮華接着說道:“區區一個賤婢,敢這麼和本小主說話,更何況你主子也只不過是一個比我低品的貴人罷了。你剛剛還說是守喪的人才會用的,又讓本小主穿,豈不是暗咒皇上?掌嘴算輕的了!”
眼看着這幾人不好對付,鶯歌暗暗對福嫺說:“小主,不如,奴婢去把趙嬪娘娘叫來,她好歹是宮裡的主位,而且身在嬪位,不怕她們。”
福嫺搖了搖頭:“趙嬪娘娘和劉榮華都是錦淑妃那邊的人,還是罷了。”
香榮華看面前福嫺竊竊私語,噗嗤一笑,道:“喲,主僕兩個開始尋思怎麼治我們呢。博爾濟吉特福嫺,你一個小小貴人,以爲侍寢了就嘚瑟了?你的奴婢這麼頂撞別人,也是你管教不良。看你宮裡也沒個日頭,曬不死人,就在這裡跪兩個時辰好了。”
“香榮華此話不錯,寶兒,你在這裡看着,不許她亂動,好叫她長長記性!”劉榮華眼睜睜看着福嫺跪下才揚長而去。
“快,鶯歌,去叫皇上!”春蘭擠眉弄眼小聲道。鶯歌慌了神,一事有了主意,忙點頭衝了出去,一路奔跑到龍宸殿,薛霖海見這麼個冒失丫頭闖過來,攔住她道:“這是怎麼了?你是哪個宮裡的?”
鶯歌連忙福身,抹了把眼角的汗珠,“回公公,奴婢是延禧宮繁湘居的,我們家小主被香榮華劉榮華刁難了罰跪,還請皇上來救救我們家小主!”
薛霖海一聽,眉頭一皺,道:“你在這兒等着吧,我去回皇上。”鶯歌感激涕零。
薛霖海慢步跨過門檻,小心翼翼掀開珠簾的一角,見裡面站着四五個軍機大臣。皇上正看着奏摺,發現了薛霖海,道,“你幹什麼呢?”衆官回過頭來。
薛霖海便大大方方走進來,行禮道:“回皇上,延禧宮的博爾濟吉特小主派了人過來,說是……說是被幾個嬪妃刁難了,請皇上過去一趟。”
“就這麼點兒小事?晚點兒朕再去看她。”皇上道,“你出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