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當然,距離真正實施,還有一段時間,不能如此草率,細節上還有很多地方要推敲,要把握“不卑不亢”的尺度,很多心理學家和社會學家都在把關,確保楚歌能把地球人的強大和善意都傳遞到位,又不至於搞出……搞出麻煩。
既然暫時不急,曹大爺就撂下話頭,說起第二件事。
上校拜託楚歌交給曹大爺的那枚芯片,裡面存儲着戈沃斯基將軍和貝爾金董事非法交易的犯罪證據,已經被曹大爺轉交給有關部門中交情深厚的可靠人士了。
當然,他也沒忘了留下好幾個備份,發送給了遍佈五湖四海的老戰友。
別看現在的曹大爺只是二三線小城市裡一個默默無聞的退休老大爺,想當年在軍隊裡,“鐵臂猿魔”的赫赫兇名,可不是吹的,人脈自然深厚無比。
“你小子儘管放心,只要這些證據確鑿無疑,就算我拼光這身老骨頭,也要把戈沃斯基和貝爾金這兩個害羣之馬,扒下一層皮!”
曹大爺把胸脯拍得山響,“而且,你也不要擔心他們財雄勢大,沆瀣一氣之類——靈氣剛剛復甦,全人類的修煉和進化問題是重中之重,甚至是構成我們這個文明的基礎,基礎不牢,地動山搖,這件事絕不會不了了之的。”
擲地有聲的一番話,令楚歌稍稍鬆了一口氣。
看着胖老頭義正辭嚴的表情,楚歌心中一動,實在很難想象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着這位退休老大爺拖曳着幾乎報廢的心臟,繼續戰鬥下去。
楚歌想了想,將上校告訴他,“失去超能力就等於變成太監”的比喻,告訴了胖老頭。
“曹大爺,您也在漸漸失去能力,連引以爲傲的‘金剛秘法’都不能輕易發動。”
楚歌好奇道,“難道您的內心就沒有絲毫遺憾,就不想像上校那樣……‘重振雄風’嗎?”
這個問題,令曹大爺咧嘴一笑。
“小子,你嘗過女人的滋味嗎?”曹大爺問。
“那必須的。”
楚歌說,“我禍害多少良家婦女了?”
“行啦,沒嘗過就沒嘗過,在大爺面前還吹什麼牛皮?”
曹大爺道,“你們家許諾都告訴我了,你們機械系就是個和尚廟,你整天就喜歡和那些挖掘機還有工程機械待在一起,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你能禍害啥啊?”
“不是,這個許諾,嘴上沒把門,咋啥都往外說呢?”
楚歌漲紅了臉,“她,她一個小丫頭,整天就知道看書,哪兒知道小哥的魅力……”
“行了行了,大爺就是和你隨便一說,反正,如果你嘗過女人的滋味,甚至到了大爺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這事兒吧,說有意思,當然很有意思,特別有意思,但你要說它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兒嗎?也未必,來來去去就那兩個動作嘛,慢慢你就厭倦了,就會發現,生活中還有很多高於它,高於本能,更有意思的事情,值得去追求。”
曹大爺想了想,道,“這麼說吧,排除那些特別天賦異稟,精力旺盛的人形兇器,就說一般人,在你第一次嚐到肉味之後的一年,你每嘗一次,往一個小瓶子裡丟一顆豆子,到了一年後,你再嘗一次,就從瓶子裡掏出一顆豆子,那麼等到你年老力衰,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時候,差不多瓶子剛好倒空。
“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就是說,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可能最開始一年內搞這事兒的次數,就等於後半輩子幾十年裡搞這事兒的總和,說到底,它就是個動物的本能,但咱們人類,畢竟不能只是動物嘛!
“所以,上校的話,有沒有道理?當然有道理,失去超能力就等於男人變太監,難受不難受?我也很難受啊!
“但換個角度講,生老病死,自然規律,年輕時再英姿勃發的男人,到老了也有垂頭喪氣的一天,要是所有老年人爲了重振雄風就可以踐踏一切底線,還不天下大亂?
“所以,作爲一個失去能力的老年人,還是要慢慢學會接受自己的虛弱無能,試着和自己耷拉的驕傲和解,或者去找點兒別的樂子,比方說指點一下你這樣的小傢伙……我說的,還算直白,不難懂吧?”
“不……算太難懂。”
楚歌道,“但萬一,我就是那種‘特別天賦異稟,精力旺盛的人形兇器’呢?”
曹大爺樂了。
“算了,老年人的道理,和你這樣的小傢伙的確說不着,你畢竟太年輕,人生的道路,終究要靠自己去走。”
曹大爺拍了拍楚歌的肩膀,“終有一日,你會走到十字路口,面臨究竟要成爲‘曹大爺’還是‘上校寧烈’的選擇,但關於這一點,無論我還是那個死鬼上校,都給不了你太多建議,小傢伙,慢慢闖,慢慢看,慢慢選擇吧!”
楚歌思索了很久。
的確,曹大爺的話相當深奧,什麼耷拉,驕傲,雄風的,好難懂。
看來他還是應該先去找個女朋友,談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再慢慢思考。
但還有一個問題,估計不用談女朋友,也可以弄明白的。
“曹大爺,我覺得您忽悠人,不是,您說服教育人的本領特別強,估計在軍隊裡您就是搞思想工作的吧,過去半個月,我的三觀有些混亂,感覺‘引導師’和‘上校寧烈’說的不無道理,有時候越想越偏——多虧最近您經常來和我聊天,多少把我拽回來一點了。”
楚歌真心實意道,“但有一個問題,我始終沒想明白,希望您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能正面回答我。”
“你說。”
看出楚歌的認真,曹大爺的表情也嚴肅起來。
“從芯片裡的證據,還有您那些老戰友的反應來看,您覺得‘上校寧烈’的控訴是真的嗎?”
楚歌道,“戈沃斯基將軍和貝爾金董事那樣的大人物,真的在私底下搞非法交易?”
曹大爺沉吟片刻,點頭道:“目前還處在調查階段,我不能輕易下結論,但根據我的判斷,是的,不止他們,這個案子牽涉很廣,說不定會一口氣揪出上百個害羣之馬。”
“這麼多……”
楚歌喃喃道,“既然戈沃斯基將軍和貝爾金董事的事情是真的,而且只是冰山一角,我又聽上校寧烈說他和‘血鷹’威爾森在異界欠下累累血債的事情,看起來,‘地球聯盟’並沒有它宣傳和我想象中那麼光明,神聖,榮耀和正義。”
曹大爺“嗤嗤”笑起來。
“聯盟本來也沒什麼神聖和正義。”
曹大爺笑道,“小傢伙,光是戈沃斯基將軍和貝爾金董事這麼點兒小事,就讓你受不了了?想當年,大爺我走南闖北的時候,見到比這更加陰暗,更加齷齪,更加怒不可遏卻無可奈何的事情,可不知有多少,你小子不行,心理素質還有待加強啊。”
“曹大爺,這就是我的困惑!”
楚歌稍稍提高聲音,“我很想知道,倘若地球聯盟並沒有那麼神聖和正義,在金碧輝煌的外表下面,仍有許多斑斑駁駁甚至陰暗腐臭的東西,我們還可以一如既往,理直氣壯去保衛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