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忍不住沉浸在這種感覺中,就像是往柔軟如棉絮般的雲層中越鑽越深,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渾然忘卻了時間的存在,也忘記了呼吸。
其他鼠族,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一開始還沒有老鼠發現,畢竟大家都浸泡在靈河中,鼠頭攢動,熙熙攘攘,所有老鼠都顧自修煉,鼠流最密集處,連低頭都辦不到。
可是,隨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鼠族承受不住過量靈氣的衝擊,周身如針扎、火燒和刀割般刺痛,他們紛紛吱吱亂叫着跳上岸來。
仍舊待在靈河中的鼠族數量,漸漸稀疏起來。
大約半個多小時後,跟隨食貓者前來的絕大部分鼠族,都爬上岸去,把尾巴戳在岸邊的泥土中,將身體變成一個陀螺,飛快打轉,用這種方法來消化靈能。
也有一部分鼠族,提着一縷縷蚯蚓肉絲,好整以暇地來到靈河邊,笑嘻嘻看河水中夥伴們的熱鬧——每次修煉都是這樣,總有些自恃意志堅強的鼠族,好勇鬥狠,比拼誰在靈河中待的時間最久,甚至有人賭鬥,固然賭注只是幾塊肉乾,幾枚鋒利無比的繡花針之類,但更重要是強者的尊嚴,沒人願意灰溜溜爬上岸來,寧願被靈氣充盈成一個氣球,都要堅持到底。
今日正好有兩名食貓者家族中出了名不怕痛不怕死的勇士,對上了眼,在靈河中咬牙切齒,怒目而視,比鬥起來。
因而也吸引了大把觀衆,聚集在他們周圍,甚至跟着他們一起下注,還吶喊助威,讓自己下注那一方,能多堅持一會兒。
看着看着,終於有眼尖的鼠族發現不妙,用尾巴指着兩名勇士不遠處的河底,尖叫道:“你們看,那裡是否還有一頭老鼠?”
衆鼠順着它的尾巴看過去,果然!
靈河深處,河牀之上,怪石嶙峋之間,的確有一頭小白鼠,擺出一個十分奇怪的姿勢,手腳如綿軟無力般蠕動,還擠眉弄眼,做出種種怪相,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修煉,還是喝飽了河水,像秤砣一樣沉入河底。
這條地下暗河的最深處,大約有四五米深,平均算下來,也有兩三米深,對於老鼠而言,算是深不見底了。
只因爲河水清澈見底,一眼就能看到河牀,纔給人一種風平浪靜的感覺。
其實靈河洶涌,異常危險,每次到靈河沐浴修煉,都是意外頻繁——很多老鼠吸收了太多靈氣,卻無法消化,直接在河水中“走火入魔”,實在兇險至極。
因此,鼠族們只敢老老實實浮在靈河上面修煉,很少有老鼠敢一個猛子扎進河水深處——即便食貓者這樣的強者,也不會這麼做。
而每次修煉的溺水者,更是不計其數,到後來,哪次修煉若是沒有老鼠溺水,反而是一件稀奇事啦!
因此,衆鼠見怪不怪,只是招呼着趕緊讓人把繫着重物的繩索丟到靈河裡去,讓溺水者自己抓住,好拽上來。
靈河洶涌,吸足了靈氣的溺水者是最瘋狂和不可預測的,他們往往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狀態,會變得力大無窮,倘若別的老鼠潛入河底去救他們的話,十有八九會被他們死死拽住,一起死的。
只是,衆鼠仔細觀察,卻發現這名溺水者有些古怪。
通常而言,溺水者只有兩種狀態,要麼是溺水不久,還在拼命掙扎,要麼是溺水時間太長,四肢僵硬,靜靜沉入河底。
但這名溺水者,既沒有拼命掙扎的動作,肢體也不特別僵硬,仍在他自己的控制之內,做出各種古怪卻舒展的動作。
“難道,他沒有溺水?”
鼠族們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哪怕從我們發現算起,他至少在靈河地下待了……待了好長好長時間!”
“他怎麼不掙扎,也不嗷嗷亂叫,甚至臉上都沒有半點痛苦的表情,反而很享受的樣子?”
“難道,靈河深處這麼強大的壓力,都刺激不到他嗎?”
鼠族們傻眼了。
他們看看那兩名漂浮在靈河上,憋得面紅耳赤,青筋暴露,彷彿不是泡澡,而是放到油鍋裡炸一樣的“勇士”。
再看看沉入靈河深處,安寧靜謐,滿臉風輕雲淡的小白鼠。
鼠族們都有些恍惚。
“吱吱吱吱!”
伴隨一聲刺耳的尖叫,兩名“勇士”中的一位,終於承受不住,捂着屁股從靈河中竄了出來,一溜煙跳上岸去,拼命甩着尾巴,手舞足蹈。
另一名勇士見狀,也忙不迭爬上岸去,在河邊的泥土裡拼命打滾,彷彿周身繚繞着無形的火焰一般。
兩名勇士分出了勝負。
只可惜,沒人再關注他們的比鬥,所有鼠族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河底那頭小白鼠身上。
他們找到了新的賭鬥內容。
第一,河底下這頭小白鼠究竟是誰。
第二,他究竟是溺水了,還是在進行特殊的修煉?
“好像沒見過他,咱們家族出名的勇士,不全都在這裡嗎?”
“難道是其他家族的勇士?不可能啊,能在靈河深處堅持這麼長時間,這樣的勇士應該早就名震整個長牙王國,不可能籍籍無名,誰都認不出來吧?”
“等等,他好像是……長舌頭!”
一時間,衆鼠譁然。
雖然在昨天的凱旋儀式上,楚歌已經一鳴驚人。
但那時候,他展現的是受到諸神祝福,過人的語言天賦。
誰都不認爲,他能在靈河深處修煉這麼久,紛紛斷定,他肯定是溺水了。
楚歌雖然剛剛加入食貓者家族,但身份與衆不同,一時間,不少鼠族都叫嚷起來。
叫聲引來食貓者,往河裡看了一眼,更是緊張得連尾巴上的毛都炸裂開來,不顧一切想要跳進河裡把楚歌撈上來,卻是被自己的族人牢牢拽住。
正在僵持不下時,靈河深處的楚歌忽然動了。
他的尾巴在河底怪石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就像是一枚魚雷般朝前竄去,竄向靈河上游。
“這——”
食貓者和衆鼠先是大驚失色,隨後又大惑不解。
震驚的自然是楚歌自尋死路的做法——靈河越往上游,靈氣濃度越高,更何況是在靈河深處,會遭受靈氣從四面八方毫無死角的侵襲。
迷惑的卻是,楚歌不應該“溺水”了麼,怎麼感覺他仍舊擁有意識,而且……遊刃有餘?
食貓者和衆鼠面面相覷,瞪大了鼠眼,繼續看下去。
“他動了!”
忽然,有眼尖的鼠族尖叫道。
而眼神不濟的鼠族只看到楚歌好像扭了扭屁股,拖曳出一片模模糊糊的殘影,很快消散在河水的波紋中。
但楚歌四周的環境,卻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只有食貓者看到了楚歌的動作。
楚歌竟然將尾巴當成魚叉,精確而迅猛地叉住了河底怪石縫隙之間,一條五彩斑斕的小魚,並且以快若閃電的速度,塞進自己嘴裡,連刺都不吐,就將蘊藏着充裕靈能的天材地寶,生吞活剝下去。
一路遊,一路吃,他將魚雷的詭譎和隱匿,以及鯊魚的窮兇極惡,完美結合到一起,在河底瘋狂覓食,不一時,就掃清了一大片,但因爲動作非常輕柔和隱秘,四周的蝦兵蟹將們竟然沒有察覺,仍舊懶洋洋徜徉在自己的小天地裡。
就連絕大部分在岸上圍觀的鼠族都沒發現,只是暗暗奇怪,怎麼看楚歌遊着遊着,他身邊的小魚小蝦好像越來越少了呢,都躲到河底泥沙裡去了?
“食貓者,我們,我們還要下去救他嗎?”有鼠族結結巴巴問食貓者。
“……”
食貓者不知該怎麼說。
它忽然想起了不死將軍第一天來到長牙王國,被國師丟進靈河之中的場景。
那時候的不死將軍還是一塊支離破碎的爛肉,但浸泡在靈河裡時,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即將破繭而出的恐怖感。
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快,又體會到了同樣的感覺。
難道,長牙王國,又要出現第二個“打不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