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歪着腦袋想了很久,道:“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雖然白夜表面看起來是一名屢立戰功的王牌移魂者,還是移魂者學校的金牌教官,受人尊敬,風風光光,估計錢也不會少,一副人生贏家的樣子。
“但實際上,他的生活並沒有外人想象中那麼有滋有味。
“他自幼生長在脫離文明的殘酷叢林中,過着類似……‘狼孩’的生活,終日和豺狼虎豹還有蛇蟲鼠蟻爲伍,其價值觀和自我認同,原本就和普通人不同。
“好不容易迴歸文明的懷抱,外來者又和他的父母,或許還有他與生俱來的生活方式發生了衝突,直接或間接導致他失去雙親——雖然當時的外來者並非地球聯盟,但總歸在他心底裡扎進去一根刺,令他對所謂‘文明’充滿了懷疑。
“之後加入‘天才學校’,估計也不是他自願的,極有可能是被欺騙甚至強迫,包括後來進入‘移魂者學校’,與其說是他的主動選擇,倒不如說是無處可去之下的隨波逐流。
“再加上婚姻不幸,孩子對他也比較疏遠,‘移魂者’這個職業並不爲大衆所熟知,能隨心所欲鑽進老鼠或者大象體內這種超能力,也遠沒有‘重力控制’,‘噴火凝冰’,‘力大無窮’之類的能力來得瀟灑和風光,導致他根本沒享受到多少人生樂趣,說是‘生無可戀’也不爲過?”
穆處長的面部肌肉抽動了半天,還是沉默地點了點頭,又過了一會兒,才嘆息道:“基本上,可以這樣理解。”
“那就難怪白夜會食髓知味,當老鼠當上了癮,根本不願意再做人了,換成是我,落到他這種爺爺不疼姥姥不愛的處境,根本找不到做人的樂趣,說不定我也寧願當一名鼠族中百戰百勝,威風八面的‘不死將軍’,何必還回歸人世,重新當一個乏味,油膩,無聊的中年男子?”
楚歌皺眉道,“不是,穆處長,我覺得你們的用人方式很值得商榷啊,既然明知白夜有這麼嚴重的心理問題,怎麼還讓他執行這樣危險的滲透潛伏任務呢,這不是故意加重他的病情?”
“我們有什麼辦法?”
穆處長雙手一攤,無奈道,“說到心理疾病的問題,但凡覺醒了超能力的人,誰還沒有點兒心理問題?無論是能移魂,還是能噴火放電,力大無窮,自由翱翔,透視讀心……放在古代來說,這都是陸地真仙的手段!
“擁有通天徹地的神通,再加上靈氣刺激大腦產生器質性的變化,我們覺醒者和普通人之間的差異,一天比一天更大,即便再怎麼自欺欺人,說些‘大家都是人類同胞’之類的廢話,也無法掩蓋彼此的天差地別。
“在這種情況下,普通人的心理健康,根本套用不到我們頭上,以普通人的標準來衡量,我們個個都是瘋子,變態,自大狂,陰謀家,野心家,哦,說不定還有‘聖母’。”
穆處長說到最後兩個字,直直盯着楚歌。
“不是,您說到‘聖母’兩個字的時候,幹嘛非要盯着我看?”
楚歌不悅道,“怎麼,我很像是‘聖母’麼?”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覺醒者或多或少都有點兒心理問題,倘若因爲這個,就可以不出任務的話,那就根本沒人可用了。”
穆處長解釋道,“當時的情況,我們特調局第七處的大部分精兵強將,都在江戶巢城圍捕妖獸,想着靈山市這邊的情況應該不太嚴重,只是一個簡單的偵察任務而已,就讓白夜先過來看看,誰知道會搞成這樣。
“唉,被你這麼一說,也是,白夜的上半輩子,的確是一個悲劇,不過我們這些出生在災厄紀元裡的中年人,大家的童年和青少年時代都沒享過多少福,或多或少都會遇上一些天災人禍,即便身體沒有留下創傷,心理肯定也烙印着陰影。
“所以,我們現在纔要豁出一切去拼搏,爭取讓下一代能生長在一個寧靜祥和的環境中,讓你們這代人不要重蹈我們的覆轍嘛!
“白夜正是爲了這個目標而恪盡職守,戰鬥到最後一刻,才變成這副模樣,只要有一線可能,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們都希望能把他救回來的,楚兄弟,你是唯一一個和‘不死將軍形態’的白夜接觸過的人,‘不死將軍’應該就是白夜內心深處不願意輕易示人的另一面,我們相信你從這方面入手的話,應該會有所幫助,所以,拜託你了!”
穆處長非常誠懇地握住了楚歌的手。
“這您放心,我肯定竭盡全力。”
楚歌深思熟慮了很久,道,“我不知道心理專家們擬定的復健方案究竟如何,但聽了您剛纔的介紹,我覺得咱們還是要從‘激發白夜生而爲人的樂趣’這個角度切入,要讓他明白,當一個人類,特別是當一個地球聯盟統治下的現代地球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遠遠比當地底世界的一頭大老鼠要有意思得多,對吧?”
“對,對,就是這個思路!”穆處長恍然大悟地點頭。
“在如何激發做人樂趣這個問題上,我個人的經驗並不多,體會也不深,畢竟我還很年輕和幼稚,不過,從我僅有的一丁點經驗教訓來看,我覺得多找幾個面貌姣好,身材窈窕,說話還很溫柔很好聽的女粉絲過來,對於激活對生命的熱愛,是很有好處的,還能順便激起成爲英雄的衝動以及男子漢氣概呢!”
楚歌道,“白夜有女粉絲嗎,或者安排一些崇拜英雄的小護士去照顧他怎麼樣,要不然,組織上再給他介紹幾個對象?”
“這方面,組織上會慎重考慮的。”
穆處長滿臉嚴肅地說,“我個人很認同你的思路,那麼接下來,楚兄弟,就儘管發揮你‘陪吃,陪聊,陪玩’的特長,幫我們喚醒白夜身爲人類的靈魂吧!”
……
之後一段時間,每天白夜結束恢復性治療之後,楚歌都會抽一到兩個小時時間,去特護病房裡展開“康復訓練”。
白夜的身體素質驚人,特調局、非常協會和軍方給他用的也是最好的藥物、醫療器械和專家團隊,短短几天時間,原本乾癟枯萎的四肢和深深凹陷的胸腹,又重新充盈起來,蒼白的皮膚有了血色和光澤,就連腦袋上的疤痕,經過特殊射線的照射,都變得淡了許多,不仔細看,簡直不太看得出來。
現在的白夜,貌似和普通臥牀多日的病人,沒有太大區別。
但他身爲人類的靈魂,依舊深深蟄伏在鼠族的思維堡壘深處,呈現出來的,還是鼠族的神態和姿勢,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對外界的刺激,一概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這樣的狀況,“陪吃”和“陪玩”的服務自然無法展開。
好在楚歌曾經和白夜“同病相憐”,對他的反應有所預料,並不着急,反正每天就是搬個小馬紮坐在白夜的病牀旁邊,談天說地,胡吹亂侃,聊地球上波瀾壯闊的大好河山,聊人類文明的瑰麗和繁榮,聊各種好吃的好玩的,當然也聊香車美女,聊各個年齡層次,各個職業,各個族裔,各種性格,千嬌百媚,爭奇鬥豔的各色美女。
說實在的,楚歌初學乍練,在這方面的經驗也不是特別充足,或者乾脆說吧,就是沒有經驗啊!
惟其如此,他這種如飢似渴的青澀少年,才能放飛想象的翅膀,在百花爭豔的虛幻世界裡盡情翱翔,再把自己做的一個個光怪陸離、不可思議、喪心病狂的白日夢,都轉化成文字,說給白夜聽,用這種方式,刺激白夜的反應,喚醒他身爲人類,最深層次的核心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