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修建了一半,就被鼠族重新推倒的城牆。
跨過一個個醉生夢死,甚至真的已經死去的鼠族。
前面的煙花越來越璀璨,火藥味也越來越濃烈,滿地都是燃放過後的鞭炮碎屑,還有一個個空空如也的酒瓶。
楚歌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
將震驚能量灌注到毛細血管之內,把皮膚漲得通紅,好似酩酊大醉,神志不清的樣子,楚歌跌跌撞撞,闖進一座氣勢恢宏,如祭壇般的建築裡。
祭壇周圍四仰八叉躺着不少鼠族,一個個肚皮高高鼓起,甚至抱着酒瓶人事不省,令楚歌輕而易舉就跨越了一道道並不存在的防線。
祭壇正中是一座已經被拽倒的人類雕像,後面“諸神創造鼠族”的大型浮雕,亦被石頭砸得坑坑窪窪,和滿地支離破碎的人類海報一起,被塗抹上了亂七八糟的油彩。
壁畫前面,是一名肌肉賁張,孔武有力的鼠族,乍一看,比貓兒的個頭都不小。
它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堆煙花爆竹上,用尾巴卷着一支打火機,時不時從屁股下面抽出一枚二踢腳或者“竄天老鼠”,衝着千瘡百孔的建築穹頂上射去。
有些二踢腳和竄天老鼠能順利鑽出祭壇,在靠近洞穴頂部的半空中炸開,引發它一陣怪誕的狂笑。
還有些二踢腳和竄天老鼠,直接在建築穹頂上炸開,炸得碎石崩落,火星四濺,甚至有一蓬蓬火星,就濺落到堆積如山的煙花爆竹上。
此情此景,看得楚歌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要知道,雖然是殺傷力並不太強的煙花爆竹,但數量如此之多,四周空間又這麼狹窄,萬一引發殉爆,仍然是威力絕倫——至少,將整座祭壇甚至大半座城市,連帶着城裡的上千名鼠族統統炸得粉身碎骨,是不在話下的。
這名渾身酒氣,滿臉自暴自棄,甚至一心求死的鼠族,卻是渾不在意,看着半空中的煙花和紛紛揚揚的火星,手舞足蹈,樂不可支。
“是它?”
楚歌艱難吞了口唾沫,定睛細看,看到這名身形健碩,虎背熊腰的鼠族,屁股上有好大一塊黑斑,一路延伸到半條尾巴上。
這個極其顯眼的特徵,令楚歌認出這名鼠族的身份,它叫“黑臀”,和食貓者一樣,都是出身於長牙王國中小家族的悍將,素來以膽大包天,悍不畏死而著稱。
它和食貓者是莫逆之交,楚歌還是“長舌頭”的時候,也曾和它並肩作戰過幾次,對它勇猛如虎的作戰風格,留下深刻印象。
沒想到,這員長牙王國赫赫有名的虎將,竟然變成這樣!
“必須阻止它。”
楚歌心急如焚,暗暗道,“黑臀精神崩潰,一心求死不要緊,但萬一它真的一不小心,引爆了堆積如山的煙花爆竹,把半座城市都炸上天去,那就糟糕至極了——哪怕我這具孱弱的身體,有震驚能量護體,都極難抵禦強烈的衝擊,高溫的侵襲,以及長時間窒息的。”
可是,黑臀雖然渾身酒氣,卻並沒有徹底醉死。
恰恰相反,它的情緒高度亢奮,神經也處在極其敏銳的狀態。
萬一楚歌偷偷朝它摸過去,肯定會被它發現。
楚歌不敢賭它現在的精神狀態,會不會在發現襲擊者之後,立刻引爆屁股下面所有的煙花爆竹,來個同歸於盡。
該死,這些喪失信仰,精神崩潰之後的鼠族,根本是無法預測的。
更何況,就在祭壇四周,還有大量鼠族,雖然一部分醉死過去,但另一部分仍在狼吞虎嚥,風捲殘雲,楚歌猜不透他們的想法,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正在舉棋不定時,祭壇另一側,忽然傳來喧譁聲,像是發生了騷亂。
楚歌心中一動,乾脆也學着那些醉生夢死的鼠族,四仰八叉栽倒在地,卻是選了個最好的位置,能將煙花爆竹山上的黑臀,看得一清二楚。
一開始,黑臀對喧譁聲充耳不聞,仍舊一根接一根,從屁股下面抽出煙花,朝天空發射。
但喧譁聲卻越來越近,像是一支武裝到牙齒的鐵甲部隊正在滾滾向前,由不得它不作出反應。
黑臀啐了一口,拄着空空如也的酒瓶,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片刻之間,十幾名頂盔摜甲,殺氣騰騰的鼠族就闖進祭壇。
他們一手握刀,一手揮舞着荊棘長鞭,凡是有不開眼的鼠族敢擋在面前,就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一鞭子下去,就能抽出一蓬鮮血和幾條肉絲,抽得那些醉生夢死的鼠族都哇哇大叫,疼得清醒過來。
雖然只有十幾名鼠族,但氣質、風格還有裝備,都和喪失希望、極樂癲狂的上千名鼠族截然不同,恰似餓虎撲羊,竟然無人能擋,一路橫衝直撞,出現在黑臀面前。
而爲首那名頭戴羽毛彩盔,胸口綴滿了勳章和綬帶,身形魁偉,比黑臀有過之而無不及,後腰上橫着兩把手術刀,散發着強橫和兇悍氣息的鼠族強者,不是食貓者,卻又是誰?
“食貓者!”
楚歌心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夜光城還沒找到,食貓者就主動送上門來!”
只是看它橫眉怒目,殺氣騰騰的模樣,心情好像並不怎麼愉快,自己能否說服它,都是未知之數。
還是先裝一會兒死,聽聽它和黑臀說什麼吧!
“黑臀!”
楚歌根本不用將震驚能量灌注而耳膜之上,就聽到了食貓者蘊藏雷霆震怒的低吼。
這位鼠族文明中身經百戰的英雄,以及內亂中笑到最後的勝利者,經過幾個月的磨礪,氣質變得愈發沉穩和強橫,隱隱有了幾分王者風範。
只可惜,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再濃烈的王者之氣,都要變成氣急敗壞,食貓者摘下雕龍刻鳳,精巧絕倫的羽毛彩盔,狠狠摜在地上,怒道,“我把‘極光城’還有這麼多部隊交給你,結果卻變成這副樣子?看着我,告訴我,你的城池呢,你的部隊呢?”
“嘻嘻,呵呵,哈哈。”
黑臀一邊打着酒嗝,一邊昂着脖子,眼皮都不眨,看完了一朵煙花從絢爛到寂滅的全過程,這才低頭,看着煙花爆竹山下的食貓者。
它隨意指了指四周,“城池,部隊,都在這裡,來吧,食貓者,來狂歡吧,或者和我一起放炮仗,看,這些煙花,多漂亮的小東西,我以前竟然都沒好好看過它。”
“少廢話!”
食貓者怒不可遏地說,“你明白我的意思,爲什麼部隊會混亂成這副樣子,爲什麼極光城裡的秩序完全崩潰了,爲什麼你們將儲備倉庫裡所有的戰略物資統統搬了出來,就這樣不負責任地揮霍一空,還有,爲什麼你把所有煙花爆竹都拿出來,玩這麼危險又無聊的遊戲?
“黑臀,我原本以爲,你是我最可以信賴的朋友,沒想到你會把自己變成這副鼠不鼠,鬼不鬼的樣子,你花生米一樣大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經過長時間的文明薰陶,鼠族的語言能力提升很快,食貓者這樣的佼佼者,更是風馳電掣地進步着,這番連珠炮般的痛斥,就連楚歌也要仔細琢磨一番,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爲什麼,食貓者,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黑臀卻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臉上堆滿了絕望而無恥的笑容,打着酒嗝道,“城池,部隊,煙花爆竹,戰略物資……過去,我們需要這些東西,是因爲我們要完成諸神的使命,要在最神聖的征途上高歌猛進,但現在,嘻嘻,這些東西,還有什麼意義?
“諸神已死,不,諸神從頭到尾就不存在,我們爲之奮鬥的一切,什麼使命、征途、榮耀和天堂,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這可是國師親口告訴我們的,嘻嘻,哈哈,噫噫噫噫,你也親耳聽到的,對吧?”